《殊途》考花根

43、第 43 章

　　冷噶措位于甘孜州帮木吉德村的后山，距离康定130多公里，开车需要4个小时。
　　天还没亮他们就出发了，此时的康定是一片茫茫白雪，蒋时的车开在最前头带路，后两车的司机分别是吴凯丰和张鹏。
　　“她好像在刻意避开我们。”徐微看了眼后视镜，两车跟得挺紧。刚刚出发的时候，只有陈媛下来打招呼，其他人只摇下车窗示意，天太黑，也看不清车厢里的情况。
　　“如果真是带着目的来，总会有动作。”蒋时倒不怕她不露脸，总不能只是来帮自己拉趟活儿吧？
　　在翻越折多山的途中，大部分路面结冰，雪虽然下得不大，却也没停过，加上有不少只修到一半的路段，导致他们不得不绕远，吴凯丰和张鹏从没开过这样的路，心里都在打鼓，精神高度紧绷，生怕一个不注意就车毁人亡。
　　蒋时为照顾他们，刻意放慢了车速，饶是这样，一路上仍旧开得磕磕巴巴，中间停下来好几次，最后到达山下时，已经是下午2点。

　　三辆车并排停好，大卫带着他们在收拾摄影器材。
　　距离冷噶措还有一段山路要走，徒步3小时左右，山脚也有藏民做来往的生意，可以骑马或坐他们的摩托车上去。昨天在酒店，蒋时就告诉过他们，要想省事儿，可以选择花钱请藏民载上山，当时李卫说要徒步，可以顺带拍摄一些素材。
　　蒋时站在后备箱前检查装备，确认是否有遗漏，徐微扣上冲锋衣的帽子，遮挡住飘飘洒洒的雪花。
　　“她出来了。”她用手肘碰碰蒋时，示意他看那边。
　　沈燕玲穿着米色的冲锋衣，黑色毛线帽，戴着个大大的墨镜，遮住了半张脸，她站在车旁，正和陈媛说着什么，陈媛转头看过来，还冲他们招手。
　　要想在日落前赶到，现在的时间有点紧迫，众人拿上行李分好工，便匆匆启程。
　　徐微冲蒋时使了个眼色，稍稍缓下脚步，落到他们身后同陈媛和沈燕玲走到了一起。
　　陈媛对她笑笑，说道：“昨天蒋时说会带个人同行，没想到是个美女。”
　　“跟着一帮大老爷们儿跑，你们俩不容易吧。”
　　“还行，都挺照顾我们的，就是大卫这人脾气怪，搞艺术的嘛，往后有什么让你不舒坦地方，多担待啊。”
　　徐微不置可否地笑笑，用余光看沈燕玲，她不时地拿挂在胸前的卡片机拍风景，不打算加入对话的样子。
　　男人们本来还插科打诨，但随着海拔的逐渐升高，都渐渐安静了下来，呼哧呼哧地喘着气。
　　走到山势较为平缓的一处，积雪的贡嘎群峰赫然出现在眼前，近得仿佛触手可及。

　　“快，杨科，你们几个，赶紧拍几段。”大卫拉下帽子，指挥他们拍摄。
　　“还好吗？”蒋时走过来，目不转睛地看徐微的脸色，经历了她上次在色达高反、感冒加上生理期，他现在都心有余悸。
　　徐微想起那晚，他一直守在床边的情景，醒来就看见他靠着椅背，睡在微弱的光线里。
　　她突然好奇，“你什么时候惦记上我的？”
　　蒋时把登山包卸在地上，半蹲着调整肩带，听到她的话便伸过手去，两指捏着她下巴颌尖儿，“你那么聪明，猜猜看？”
　　“肯定早有预谋。”徐微前倾，双手撑在包上，把脸凑近冲他眨眼。
　　“咳……那什么，我们继续走？”张桦眼神看向别处，有点尴尬地打断两人。
　　徐微也没料到有人过来，听到声音吓了一跳，往后退时险些仰倒，蒋时一把拽住她，憋着笑回张桦：“走吧”。

　　如果不能赶在日落前到达营地，就错过了今天白天的拍摄机会，冷加上累，所有人都没力气再说话，只顾着埋头赶路。
　　一到湖边，还没来得及扎营，大卫就带着男人们扛上机器跑了，眼前的景色太美，他要拍群山围绕下的冰湖夕阳。
　　地上还有裸露着的土黄色沙石和枯草，没有被白雪覆盖完全，蒋时挑了个背风的地方，告诉陈媛在这边扎营。
　　陈媛和沈燕玲没有经验，手忙脚乱地支帐篷，蒋时过去搭了把手。
　　“等会儿她肯定会来找我。”蒋时回来后，蹲在地上固定住帐篷一角，低声对徐微说。
　　徐微从包里拿出防潮垫，听到这话，不禁看他一眼，“你怎么知道？”
　　他偏偏头，“你看。”
　　那边，沈燕玲拉开帐篷出来，径直走过来。

　　徐微将防潮垫抖开，沈燕玲走到两人身边，墨镜没摘，一副欲言又止地局促模样。
　　蒋时站起身拍掉手掌上的泥沙，“沈小姐有什么事儿？”
　　“能和你单独谈谈吗？”沈燕玲把墨镜推上去，架在头顶，看了徐微一眼。
　　“不能，有话直接说。”他不给面子地回绝。
　　徐微当做没听见两人的对话，抱着防潮垫钻进帐篷里。
　　沈燕玲咬着下唇，半晌才开口道：“我和加西的事，能不能请你保密，组里都不知道……”
　　“就这个？”蒋时直视她，语气漫不经心。
　　“……嗯，我现在和他没关系了。”
　　“好。”他痛快地应下，转身也进了帐篷。
　　帐篷里的两人对视，直到外面的人影停留片刻后离开，徐微皱眉道：“她不老实。”
　　“不急。”蒋时接过她手中的睡袋展开铺平。

　　天光渐暗，夕阳的最后一线暖色也沉入群峰之后。
　　蒋时在外面生起火，李卫带着其他几人往回走，兴奋地交流着刚刚所见。
　　“蒋时，你说得没错，这里真是个好地方！”他蹲在蒋时身边，手靠近火源取暖。
　　李卫这人，是典型的艺术家臭脾气，倔得很，但只要能让他心服口服，他也绝对不矫情，直接坦荡之人，反倒好相处。
　　“唉？我没信号，你有吗？”张鹏拿着手机来回换角度，依旧找不到半格信号，问张桦。
　　张桦将器材放进帐篷，刚凑到火边，听见他的话掏出手机一看，“也没有，该不会冻傻了吧？”
　　“不用试了，这里海拔4500多米，没信号正常。”蒋时拨动火，看着它渐渐旺起来，“准备晚饭吧，还有，谁要是出现高反的症状，一定要说出来。”
　　零下三十度的雪山上，能吃上一口热乎的方便面，简直是享受，所有人围着火堆，等着水烧开。
　　陈媛坐到徐微身边，小声地问：“在这里怎么上厕所？”
　　徐微想了想，回她：“我和你一块儿去吧”。

　　两人离开离营地走了百来米，找到一处凸起的坡作遮挡。
　　“钱大义说你了找他好几次，你们上哪儿打听到蒋时的？”徐微装作随意地聊天。
　　“沈燕玲不是赞助商那边的吗，说是无论如何安全第一，她打听到了蒋时，就非他不可，刚到康定时耽误了两天，大卫为这个事儿没少和她掐。”
　　果然，是她一手促成的。
　　快到营地时，陈媛又说：“你不知道吧，这部片子就是她爸赞助的，助理只是个挂名而已”。

　　和李卫确认了明天的安排，蒋时留好火种，等所有人都进去，他在四周巡了一圈，才掀开帐篷进来。
　　徐微正在抹面霜，听见动静转过头来。她为了方便把头发扎成丸子固定在头顶，露出纤细地脖子，一些碎发落在上面，帐篷顶挂着的露营灯白晃晃，照亮这一方天地。
　　“帮我也擦点？”蒋时从后面环上来，把下巴搁在她肩膀上，呼出的气息带着点牙膏清淡的薄荷味儿，吹动碎发，痒得她缩了一下。
　　雪山气候干燥，他洗漱包里有常备的保湿霜，但是看她盘腿坐着安静的模样，就忍不住上来撩一把。
　　徐微不为所动，“你包里有。”
　　“嗯，但想你给我擦。”
　　声音太沉，胸腔隔着衣服贴合她的后背，传来轻微地震动，莫名惑人，徐微转过身，挖了面霜在掌心捂热，抬头给他擦。
　　蒋时不错眼地盯着她看，小小的脸，他一个手掌就能盖住似的，来了这么长时间，也晒不黑，细白柔软。
　　徐微被他看得心口发热，推开他脸，“好了。”
　　天凝地闭，风厉霜飞，风刮在帐篷上发出呜呜的声响，露营灯摆动起来，光线摇晃，蒋时抬手把它揿灭。
　　帐篷内温度在升高，徐微摁住衣服下作乱的大手，抖着嗓子说：“别，外面都能听见。”
　　蒋时本来也没打算怎么样，这天寒地冻的，真来一遭非得给她折腾病不可，只是到了这一步，显然有些失控，他伏在徐微肩头平复躁动。

　　缓了一会儿，蒋时手脚利落地把人塞进睡袋，给她压好，自己也脱了外套扔一边，钻进旁边的睡袋里。
　　徐微像个蚕宝宝似的，挪到他身边靠挨着，“唉，和你说正经事儿。”
　　她把之前陈媛的话复述了一遍，见蒋时若有所思的样子，问道：“你什么想法？”
　　蒋时捋了下思路，才回答她：“要拍纪录片，是在加西出事儿前还是后？如果在后，短时间内攒一个摄制组，还非得我当这个领队，大费周章的，值得吗？在和李卫交流时，他言语间透露出的信息，不像是匆忙之间准备的，所以我更偏向于在前，这事儿是在加西落网前定下的，她不过借这件事儿，把我拽上。”
　　“你和她不过几面之缘，如果她说的是真的，和加西断了关系，那就该避着你，又何必非拽上你？”徐微顺着他的话推测，“她说谎了，她没和加西断。”
　　“你和加西的新仇旧恨已经摆在了明面儿上，她图的是你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