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你长久安然》禾慕歌

4、他许她一世长歌

　　那日的聚会，许长歌与程然不欢而散。更恰当来说，是不醒而散。

　　两人从洗手间回来后，似是赌气般，气场全开，开了一罐又一罐啤酒，颇有些比赛的意味把大家喝酒的兴致也带起来了，最后一帮醉鬼在班长大人头疼的目光中，被送回了家。

　　那晚许长歌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还是高一刚开学，他带着诧异的眼神看着前桌的她转过来脑袋笑意盈盈地打招呼，身体不由自主往后倾了倾，语气带了些惊恐的味道：“怎么又是你！”她无视他语气中的不满和傲娇，乐呵乐呵地道：“程然美人，我们又见面了，以后多多关照。”

　　她跟他时常拌嘴，但每次他都说不过她。她物理极差，每次被物理老师痛心疾首说教后，拿着卷子惨兮兮地请他教她时他都不会拒绝。高一运动会她被迫上场，短跑受伤，他黑着脸一言不发背着她跑去医务室。分文理科时，他不肯告诉她他的志愿，背地里却找了林皓打探她的分科意愿。为了可以跟她继续当同学，他熬了好几个晚上，为她制定物理的复习计划，脸上却一脸傲娇嘲笑她的智商跟发长成反比。她平日爱喝冷饮，一到经期就时不时腹痛，每次弓着腰没多久他就皱着眉抢过她的水杯去打温水。高三那年体育素质考试长跑，她最后一圈实在跑不动想放弃，却见他冲过来牵着她的手带着她终于跑了个及格......风带着他的气息吹过许长歌耳畔，少年的侧脸仿佛带着光，那是，18岁的程然。

　　周一回到公司的时候，财务部终于没了上周的兵荒马乱。郑瑶歇了一段时间的八卦之火又熊熊燃起就，市场部美女和研发部帅哥向来是她的首要话题对象，只是今天似乎多了些内容。

　　郑瑶神秘兮兮地凑过来：“你知道吗，咱公司新来的副总监的颜值绝对把整个办公室男性的外貌水平拉升了一个档次。”许长歌看着郑瑶颇为激动的模样，心里对财务部1:5的男女比例不耻了一把，又把椅子往后移了移，挑眉：“去年那批新人进来时你也是这么激动，我以为来了彭于晏，结果发现除了散发出的雄性气息，连山寨版的都比不上。啧啧啧，郑瑶小姐姐你该谈个恋爱了来安慰你这颗老少女心了。”许长歌打趣道。

　　看许长歌一脸不信，郑瑶一副“你居然不信我”的痛心疾首样，摆了摆尔康手：“真的，我以我下一段恋爱的男友颜值水平发誓，这次来的总监颜值绝对不输唐钰小宝。”许长歌也不和她争辩，郑瑶的小道消息，向来只信七分就好。只是，当九点多同事通知开会的时候，许长歌觉得，郑瑶八卦师的业务水平，难得在线了一次。会议室那头坐着的，传闻中的高颜值副总监，竟是程然。

　　郑瑶第二十三次向许长歌丢来羡慕嫉妒恨的目光时，许长歌终于确确实实地意识到，在春节假之前，她要跟程然共事一个多月这个可怕的事实。就在刚才的会议上，程然婉转拒绝了经理给他配的助理，并以财务部近来事务不多，且许长歌跟他是高中校友为缘由，把许长歌调为他的临时助理。彼时程然面容真切，语气诚恳，如果忽略他看向她时恶趣味的眼神，她自己都差点要信了，许长歌想。在接下来的一周内，许长歌又过上了前段时间财务部加班加点的日子。

　　帮程然买咖啡十七次，其中十一次买的咖啡孝敬了办公室的灰色垃圾桶。开会不准用电脑记录，只能手写。策划案被吹毛求疵到连标点符号都被挑了错。午饭时间以熟悉公司周围环境为由，转遍了大厦旁所有的饭店。快下班时带着她出去考察项目，却在晚上九点多把她丢在城北某马路扬长而去，独留许长歌一个人边哆嗦着身体边打车回城南的住处，并在等车过程中华丽丽被淋湿......就职临时助理第十三天，许长歌以39摄氏度高烧请了在职期间首次病假。

　　许长歌本想卖个惨享受一下唐夏小姐的爱心服务，恰巧许爸开车来市里喝老友的喜酒，便简单收拾了一下，坐许爸的顺风车回了县城。请假第一天，许长歌睡了个长觉，却梦到程然拿着报表敲她的头，语气恶劣，满脸嘲讽地问她为什么还不去工作，她吓得立马醒来，打开手机发现她睡觉期间挂了程然六个电话。请假第二天，许长歌睡到九点才起，感冒好了大半，和许妈一起逛了菜市商场还做了一桌好菜，忽略了程然十三个电话。请假第三天，许长歌带着县城的特产，在许爸许妈的多番叮嘱下走出了家门。走了没两步，显示着程某人的电话就响了起来，许长歌利索的挂了电话，抬头却看到那个程某人拿着手机靠在车上，眼神一亮而后傲娇地盯着她，颇为咬牙切齿道：“我给你打了二十七个电话，去公寓等了你半天，在这儿等了你两个小时。”许长歌呆住，那方又轻哼道：“愣着干嘛，上车。”

　　近段时间M公司盛传新来的副总监已经名草有主，听说是正和女友热恋中，每日一到下班时间就见不到人。郑瑶说起这则小消息时颇为哀怨：“优质男又不知被哪个小妖精勾了去。”许长歌呵呵地干笑，看着手机页面上程美人发来的消息“你男神今天决定在家亲自下厨，惊不惊喜”，乐呵乐呵地回复：“就算只有惊没有喜，看在秀色可餐的份上，本人也会很给面子的。”郑瑶敲着键盘还在满腹激情地猜测是哪位佳人捷足先登，许长歌看着窗外飘雪倏地想到那天他接她回市里的场景。

　　她当时还记挂着程然这厮的公报私仇，怎么也挪不开步子，就这么待着在原地不动。那方的程然见她一直不动，径直朝她走了过来，把她发丝上的积雪拍走，又把自己的围巾取了下来围在她脖子上，状似嫌弃又无奈道：“本来智商就不够用，现在好像更傻了。”程然的语气莫名的柔和，像是和这匆匆而过的四年多的时光握手言和。许长歌突然觉得应该是程然发烧了，却被他一把拉进怀里，有些低沉的声音在她头上炸开了花：“对不起，这些天来一直故意折腾你，还让你生了病。”他顿了顿，“唐夏把事情都告诉我了，长歌，很抱歉，我回来晚了。”

　　简简单单几个字，许长歌突然泪目。

　　大四那年，程然凭借优秀的成绩成功拿到了美国名校的offer，但因为长歌决定毕业就工作，程然一直没有告诉长歌这个消息，只装着苦笑说没有录取，以后只有专心养着长歌这只懒虫。只是那年四月份，两人满心满意畅想的美好被程妈妈的电话打破。

　　那天许长歌刚实习回校，却接到一个归属地为C市的陌生号码，是程然的妈妈打来的。许长歌那时才知道，为什么理科那么好的程然高考时却发挥失常没能去首都读书，为什么他会跟她在九月份的Z大相遇。

　　他根据她的水平故意漏写了几道数学大题，认真研究了她会去的学校，然后把所有的志愿都填在了她会去的城市，在前路还不明朗的时候，孤注一掷。她记得大一的时候，自己还没心没肺打趣程学霸也有马前失蹄的时候，当时程然却只弹了弹她的额头，笑笑没说话。

　　程妈妈有些窘迫地请求她跟程然分手，为人父母，自是望子成龙，况且这些年来一直是她独自带着程然，长歌很理解。程妈妈希望这一次程然不会又一次为她放弃更宽广的人生道路。那张offer上写的，是程然一直想念的专业。

　　程然性格有些傲娇别扭，以前每次默默对她好的时候总要刺她几句。后来他们在一起，许长歌每每言语上调戏他，他也只是红了红耳朵，却鲜少说出“我喜欢你”这几个字。她曾以为命运常优待她，却不知是他一直在守着她。像是忽然缺氧般，许长歌用力吸了一大口空气，然后听到自己颤抖的声音对着电话那头的程妈妈说：“我知道了，我会跟阿然提的。”

　　有意分手，理由自是千千万万，最直截了当的莫过于找个才貌亦上好的男生当幌子，然后，毕业季，亦是分手季。

　　程然双商一直不低，却在长歌身上栽了跟头。当局者迷，没能看破长歌这个有些拙劣的谎言。那天程然紧紧抱着许长歌，似是用上了毕生的力气，在她耳边低笑道：“我知道你肯定不会主动去参加班级聚会，特地让班长没问你。长歌，你知不知道？”她在他怀里带着鼻音发出了个疑问词，默了默，就听到程然认真地，一字一句道：“程然爱许长歌。”许长歌心里烟花盛放，她知道，她一直知道。

　　兜兜转转，还好，他们只是做了个近五年的梦，甚好，醒来我还在你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