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Source of Magic》monamuh

12、何去何从

　　主任办公室的手工地毯依旧典雅柔软。但可能是太柔软了，以至于安妮进门后双腿差点使不上力。她从没觉得一个屋子没有窗户是多么可怕的事，现在她体会到了。这房间像是个倒扣的玻璃杯，源源不断的阳光从书的缝隙里挤过来，被天花板上的金属星星来回反射到各个角落。热度与光亮又重新被聚焦在，噢不，那些书上。不妙，这里的书太多了。它们随时都会烧起来，纸就是这样脆弱的东西，不要靠近书。

　　奥斯汀一定读过很多书，安妮想，她看上去无所不知。话说回来，邓布利多教授愿意担任顾问这件事本身就很值得探讨。奥斯汀一定有什么不同于常人的能力，才能得到邓布利多教授的应允。这下好了，奥斯汀会把我从头到脚看个透。

　　安妮这才注意到自己的状况简直惨不忍睹——睡衣上沾满了米布米宝喷出的臭液，甚至有一些顺着头发和衣角往下滴落，污染了手工地毯。她脚上的拖鞋也因此黏糊糊的，吸满了灰，在她身后留下了臭烘烘的脚印。她能想象到自己灰头土脸的样子，而她根本不敢用魔法做任何尝试来打理自己。

　　安妮正要抬手捋捋头发时，奥斯汀捧着一件宽松的素面长袍出现了，还带着清新扑鼻的花香：“是我备用的，先穿上吧。可能对你来说有点大了，但毕竟是长袍，应该不碍事。”

　　随即她发现自己变得清爽整洁了，是奥斯汀帮了她。奥斯汀又替她抖开长袍，为她披上，然后领着她到那把舒适的扶手椅上坐下。不止如此，奥斯汀还清理了所有脏污，现在这个房间，包括走廊，又焕然一新了。

　　魔法真好啊，安妮想。

　　“你觉得怎么样，好些吗？”奥斯汀坐回她的位置上问道。

　　安妮不知所措地绞了绞过宽的袖口，说：“挺，挺好的吧我猜。”

　　将近一年的时间过去，她还是像第一次进入这间屋子的时候一样容易紧张。说不清是因为这个地点过于有威严，比如天花板上那些会来回转的星星窥镜，还是因为每次来都没什么好事。所以她不得不打起精神来说些积极的话，这让她感觉恶心。似乎她总是在撒谎和阿谀奉承。说真的，以第一名的成绩进入新设立的部门怎么会是好事？没有前人的经验，没有可随时联络的顾问，连译好的文献也屈指可数。所有人都盼着第一名去做些什么，自己则躲在安乐窝里睡大觉。

　　安妮在心里对自己的天真和愚蠢冷嘲热讽。她是为了复兴古魔法才努力到现在，可这虚无缥缈，毫不现实的理想又给她换来了什么？一根没用的破木棍，和彻底无望的人生。她早该知道的。如果时间转换器允许，她恨不得回到毕业的那天亲手结束自己的生命。这样至少她的一生还算精彩有趣。

　　“我也希望是这样。”奥斯汀说。

　　安妮注意到她的自动羽毛笔开始工作了。那一定是我的辞退信，她想。她回忆起父亲对她描述的麻瓜工厂里的底层工人、卡墨水的圆珠笔和一次性杯子。一旦它们不再有用，或者不再那么高效，立马会有新的来替代它们。而旧的东西去哪了？没人会在意的。随便它们被丢到哪个垃圾箱里吧，最终它们都会成为灰烬，被排入大海。

　　那么既然人都有一死，为什么还要活着呢？这么想着，她突然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

　　“你知道我一直都很欣赏你的才华，但是你也应该知道自己需要休息。状态到底如何，你自己最清楚不是吗。”奥斯汀抽出几叠装订好的文件翻阅着，以肯定的语气说道，“我不会解雇你的——我怎么舍得呢。相反，我会为你争取一个无限期的带薪假。当然，具体金额我还需要和赫尔南多院长商榷之后再决定，肯定不会太低。”

　　自动羽毛笔停顿了一下，向安妮充满自信地点了点头，似乎在说这事包在它身上。安妮有点勉强地笑着向它回礼。

　　“这，照着这条写。”奥斯汀把文件的某一页展开给羽毛笔看。它仔细读了，之后开始优雅地奋笔疾书。

　　“和学校同学关系怎么样？”

　　“啊，什么？”

　　奥斯汀突然转移话题，让安妮来不及反应。

　　“你在霍格沃兹的时候，和大家关系怎么样？毕业快一年了，一起出去玩过吗？”

　　“……上个月一起喝了下午茶。”

　　奥斯汀不住地点头，似乎满意了：“挺好的。多跟朋友出去走走，这对你有好处。或者和家人出国旅游，散散心，比如西班牙？正好快到夏天了，我记得你有个妹妹不是吗？或者康尔沃郡也不错，适合度假。”

　　“……我不明白？”

　　“噢，你提醒我了。谢谢。”奥斯汀拿过写好的文件，分别盖好印章，一份递给安妮，另一份折叠起来装到信封里。忙完这些，她又继续说：“当然，如果你恢复到能够胜任这份工作，无论何时，我和研究院都会欢迎你回来。无论何时，好吗？”

　　安妮尽全力打起精神，在心里重复奥斯汀说的每一句话。梅林晓得她的脑子已经困成了一锅粥，每一次眨眼都会把她拽入梦乡。她的意识软绵绵的，仿佛要化在这张椅子里。

　　“也就是说，”她努力总结着，“我没法继续待在这了，对吗？”

　　奥斯汀困惑了一瞬，随即对安妮的反应表示理解。她见过太多这样的年轻人了。

　　“是，也不是。我认为你是一个非常专业，认真负责的女巫。我需要你尽快调整，回到你的最佳状态。”

　　“……我知道了。”

　　安妮说完，却一动不动继续坐在原位。她想努力站起来，以一种积极的态度对奥斯汀表达感谢。或者至少得体地道别，然后离开这里。她不应该再继续逗留下去了不是吗？

　　“那么就这样，好么？我们随时欢迎你回来。”

　　“好的，好的，”安妮说，依旧愣在扶手椅中，过了半晌她又重复道，“好的。”

　　她拼尽全力深吸了一口气，又狠狠地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才终于从椅子里站起来。奥斯汀没再继续催她，事实上，奥斯汀已经在处理其他文件了，并且在她踏出办公室门坎的时候头也不抬地向她道别。梅林，奥斯汀一定忙得要命。安妮没法怪罪她什么，相反，她心怀感激。因为这一切本应该更糟。

　　走廊上的画像对她依旧没什么好气，议论声一路伴随着她到通往大厅的魔法阵面前。安妮又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到无助，她不敢掏出那根榛木魔杖。尽管她安慰自己，只需要注入一点魔力让魔法阵运转就够了，她依旧无法鼓起勇气去尝试。如果她又引发了什么灾难怎么办？她无法承受更多的鄙夷和指责，因为她自己已经快要将自己杀死了。

　　“你到底走不走？”

　　迪布瓦的声音突然从她身后冒出来。这法国女人依旧一副挑剔的表情，似乎安妮是一只讨人厌的苍蝇。

　　“不走就别挡路，白痴。”

　　她甩了甩自己金色的长发，踏进魔法阵。几缕发丝可能是因为卷得太好看了，自己往安妮的脸上炫耀。迪布瓦自顾自地启动着魔法阵，不知道为什么，她控制着魔力，让魔法阵运转地非常慢。或许是为了让自己更加难堪，安妮站在外面低着脑袋想道，暗暗希望迪布瓦能够赶快离开这里。突然她感到背后被谁推了一下，多谢身上过于宽大的长袍，她几乎是左脚绊右脚地跌进了魔法阵。同时金光一闪，魔法阵运转完毕，安妮就这样趴在地上，和迪布瓦一起出现在位于一层的古代魔文部入口。

　　迪布瓦对她毫无怜悯，十分鄙夷地瞥了一眼之后走出了房间。

　　安妮也赶忙爬起来，以免这副狼狈模样再被谁看见。这样阴差阳错的好运让她的大脑终于又清醒过来。要离开了，必须马上离开。她回想起大厅有那么几个壁炉，而飞路粉是不需要魔力驱使的。也许她可以从那里离开。当然除了幻影移形，她也可以骑扫帚或者搭乘骑士公交车，但是她不太敢在这里召唤她的扫帚，或者在大白天的麻瓜街道上举个木棍傻站着。

　　自从安妮学会幻影移形，就再也没用过飞路粉旅行了。显然，研究所里的巫师们都和她一样，甚至于这些壁炉都没有被点燃，尽管这并不影响使用。安妮抓起一把飞路粉撒向壁炉，随即踏进去。几簇火苗变成莹绿色，舔舐着她的脚踝，让她感到一阵恶寒。

　　“对角巷。”她轻声说道。

　　清晰明确的指令将她带到伦敦，那条隐蔽的巫师商业街。她出现在丽痕书店旁，要继续往前走很久才能到达目的地，不过这没关系，工作日的午后并不会有太多人在这里闲逛。安妮又将袍子拢了拢，把睡衣彻底遮住，然后向奥利凡德魔杖店走去。如果你的魔杖出了任何问题，去找奥利凡德总是没错的。

　　“这很明显，我今天早些时候连清洁咒都用不好，一定是魔杖不对劲。不必担心，奥利凡德会修好它的。”安妮盘算着，“也许他能把魔杖修好，或者干脆换一根新的。这样我马上就可以回去了。”

　　预言家日报报社就在几步之外，安妮不得不戴上兜帽跑过去，以免被她的父亲发现。几只猫头鹰从报社特制的窗口飞进去，为他们带来第一手信息。“希望今天的事不会被传到他耳朵里。”安妮默默祈祷着，沿着小路来到奥利凡德的店铺。

　　“你好？”她推开门进去，门框上的铃铛清脆地欢迎她。考虑到现在并不是新学期购物季，奥利凡德先生很有可能正在里屋研究新的杖芯呢。安妮总是将这种小事记得很清楚。往常也许她会耐心等待，但今天不行。

　　“奥利凡德先生？你好？没有人吗？”

　　她提高音量又喊了好几次，头发花白的老人才终于从一团灰尘中快步走来。

　　“别那么急躁。怎么了？”

　　“先生，奥利凡德先生。”安妮急切地说着，不等奥利凡德站稳，就将魔杖塞到老巫师的手里，“你快看看它，它不对劲！”

　　奥利凡德挑起一边的眉毛，看着她狐疑道：“我没看出来。”

　　他抽出一旁的小秤和卷尺，捋了捋有点打结的胡子。

　　“安奈莫妮·安德森，1984年买下这根魔杖。榛树，独角兽尾毛，十一又四分之一英寸。坚韧，敏感，适合高阶咒语。虽然对于榛木魔杖来说，让其他人来使用它比较过分，但是——兰花盛开。”

　　老巫师话音一落，一簇金色的雏菊从魔杖尖冒了出来，甚至还带有新鲜的露水。

　　“噢！这可不是兰花，对吧？不过我想这是因为榛木的不服从性和过于敏感的特质，换句话说，你的魔杖没问题。它状态还不错，可是——”

　　“可这是雏菊？”安妮捧着那束花说。

　　“没错，但考虑到榛木是一种非常敏感的魔杖，它对于魔杖主有着非一般的忠诚……举个例子，在主人生命垂危的时候，榛木魔杖甚至会‘枯萎’。”奥利凡德停下来，看到安妮呆滞的神情后，他的声音变得更加低沉和神秘了，“也就是说，它会将自己的魔法都释放出来，并拒绝为任何其他人所用；如果坚持要使用这个魔杖，需要将其原本的杖芯取出换上新的木头。不过，如果杖芯是独角兽毛，就没有任何妙手回春的可能，这根魔杖几乎肯定是‘死亡’了。所以，如果刚才它顺从了我的指令，才代表它出了问题。它的忠诚和机敏还在，不过我能感觉到它的内部力量在涣散。我开始感兴趣了。发生了什么事？”

　　安妮支支吾吾，拿不准主意要不要把实情都说出来。她知道自己这样有点烦人了，如果不把问题说清，对方又要怎么帮她呢？可她实在觉得难以启齿。

　　“来，你挥一下看看。”

　　奥利凡德想把魔杖还给安妮，但是被强硬地推开了。

　　“不不不！”安妮连连惊叫道，“我不想把你的店给毁了！”

　　“噢，那正是我想看到的。我是说，炸了鱼缸或者掀翻柜子这种事每年都会发生不是吗？没什么大不了的。”奥利凡德说着，不容拒绝地掰开安妮的右手，把魔杖塞进去又帮她握紧，“挥一挥？奥利凡德出品的魔杖从不出错，我倒要看看它能造成什么麻烦！”

　　手中的魔杖还是如此冰冷，仿佛已经像奥利凡德所说的一样“死亡”了，可是那束花还被她抱在怀里。安妮意识到自己在发抖，她的身体因为即将要被揭晓的骇人的真相而颤栗。

　　“挥一下！”奥利凡德有点不耐烦地催促道。

　　“荧、荧光闪烁。”

　　安妮磕磕巴巴念完咒语，什么都没有发生。没有亮光，没有微风，当然也没有任何东西被破坏掉。甚至从天花板吊下来的蜘蛛都没有受影响，它的脚须搭着蛛丝，依旧不慌不忙地前往它的目的地。安妮手中握着的仿佛只是根随手捡来的树枝，传递着木质最原始的温度。

　　奥利凡德挑着眉左看右看，生怕是自己漏掉了什么。半晌后他才终于确认：“什么都没发生。”

　　“……是的。”安妮咽了下口水，艰难地说。

　　和那时的感觉一样。或者说，她根本什么都感觉不到，如果这也能算一样的话。

　　“你是不是……但是这不可能……你怎么会？”

　　奥利凡德迟疑道，不断地推翻自己的论断。每说一句，他的脚步就踱得更快一些。

　　“我完全……我和麻瓜没有区别，对吗。”

　　“这很难下定论亲爱的——”

　　“——可是我就是有这种感觉！你也是这么想的不是吗？”

　　“哦，好吧好吧我是这么想！但我们一定不能太武断了。我活了这么多年，我的祖先从公元前382年就开始做魔杖，从未有这样的记载。但或许他们都没有来找过我的祖先，这也是有可能的。不是所有人都像你这样有头脑……”

　　可是安妮已经陷入深深的绝望中，无法听进任何一句话。更何况，奥利凡德只是在胡扯一通。为了安慰而安慰，通常让人感觉更加空虚。

　　安妮下意识地裹紧袍子，双臂环抱着自己，试图缩成一个小团从地板的裂缝逃到土里去，就像地精一样。她无助地后退几步，倚在店铺的门框上，途中险些失去平衡撞翻一把高脚凳。门边的铃铛被震得叮当作响，这让安妮更加崩溃。她刚才用尽了全力！去念咒，去挥魔杖，去想象光芒从魔杖尖端冒出来……她发誓，她没法做到更好了。

　　可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什么都不会再发生了。她的魔法还不及这样踉跄地撞一下门框有用。

　　“我没有魔法了，我失去魔法啦。”她疯了一般地念道，嘴唇无法控制地颤抖着。

　　奥利凡德站在柜台旁说不出话来，只是不住地摇头。

　　“叩叩。”

　　两个人都被突然的敲门声吓得一激灵。安妮浑身打着哆嗦，差点跌倒在地。感谢梅林，她还没哭出来就是极限了。

　　“请，请进！”奥利凡德招呼道，同时试图将安妮带到靠边的位置。但是门外的女巫阻止了他。

　　“奥利凡德先生，下午好。抱歉给你添麻烦了，我是来带安德森小姐回去的。”

　　“喔，等等。你是她什么人？”注意到安妮完全失去应对能力，奥利凡德拦在了她前面，差点掏出魔杖与这个带法国口音的女巫对峙，“安德森，你有法国的亲戚？”

　　法国女巫叹气道：“我是她同事。海伦·迪布瓦，你可以去梅芙研究所查我。我对安德森绝无恶意。我是来帮她的。”

　　奥利凡德越过老花镜打量她，放出最后一句狠话后，让开了：“如果信息对不上，我可是会通知傲罗！你明白吗！”

　　“谢谢你，奥利凡德先生。祝你查证愉快。”

　　说着，迪布瓦拽着神情恍惚的安妮离开了店铺。那束雏菊散落在地上，伴随着奥利凡德的消除咒，飘散在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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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嗯，更新了，我还是有进步的
下章比尔要出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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