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龙起兮雨纷纷（润玉同文）》冰水暮暮

15、长芳主来访

　　月光静谧，透过窗棂，洒在屋内，地上银光摇曳如同白发纷飞。锦觅坐在漆黑中，细数着流逝的日子，时而翘起嘴角，时而泪水涟涟，时而眉峰紧蹙，时而眉眼柔和，就这样沉浸在思绪里，放纵几千年封锁的记忆在眼前张牙舞爪。
　　累了，锦觅打开结界，走出香樟木门，捧起月光，轻轻嗅着，良久，睁开眼睛，这黑白的世界依然有动人心魄的魅力，自从失去这五彩的世界后，锦觅最喜欢的便是这夜晚，由黑白组成的世界，让人觉得安心。
　　“锦觅，锦觅。”温柔的声音在锦觅背后响起，一如万年前的样子，细腻，呵护。
　　锦觅回过头，看着眼前这衣袂飘飘的仙子，捂着嘴，泪如泉涌，“长芳主！”锦觅叫出一声，便失去了声音，仍由泪水纷飞。
　　长芳主看着这个自己照顾了四千年的孩子心疼得说不出话来，这七千年来虽是惦念不已，也不过是让连翘来看看，自从旭凤接管了魔界后，花界和魔界便断了来往。可这毕竟是先花神的孩子，自己又亲自抚养了四千年，自然是想知道锦觅过得好不好的，可旭凤作为先天后唯一的孩子，哪怕他已经成为了锦觅的丈夫，众芳主也是不待见他的，先花神的消逝仍旧是众芳主心里的刺，先花神于众芳主有救命之恩，为了锦觅的幸福，她们已经做到宽容的极致了，只是不可能和仇人之子心平气和地往来。何况这九千年来，作为先花神的女婿，旭凤更是一次都没有来拜祭过，和众芳主更是没有任何的来往。长芳主内心过不去，索性这七千年来也避开和锦觅的见面，与其说是恼了锦觅、旭凤，不如说是对自己的惩罚——没有尽到对锦觅的看护职责，愧对先主。
　　锦觅看着长芳主就好像找到了依靠，奔过去，紧紧抱着长芳主，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在娘亲怀里求安慰。长芳主什么也没有说，搂着锦觅的肩，轻轻拍着，安慰着。
　　“长芳主，你终于肯见我了，你终于肯见我了。我……我……”锦觅哽咽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可谓是旧痕未干添新泪。
　　“都当了几千年的妈了，还这般小孩子心性，快别哭了，别哭了。”长芳主爱怜地擦去锦觅的眼泪。
　　“嗯嗯嗯，长芳主，快请屋里坐。”锦觅终是平复了刚才激动异常的情绪，拉着长芳主进了屋。
　　“锦觅，怎么只有你一人在此？”长芳主环顾四周，疑惑不解地问。
　　锦觅倒茶的手抖了一抖，“哦，我喜欢安静，让他们都出去了。”
　　“这倒是奇了，从前一刻也静不下来的锦觅现在竟然喜欢起安静来了，果真是长大了。”长芳主笑笑，全然没注意锦觅将茶水洒在了桌上。
　　“许是看多了黑白世界，性子也就慢慢平和了吧。不过，我现在倒是喜欢上了这样安静的夜晚，也不觉得有什么了。”锦觅淡淡回着，怕长芳主担心。
　　长芳主接过锦觅端过来的茶杯，润了润唇，沉吟了一下，“锦觅，其实你的眼睛可以治好，只是，只是，我回绝了。”
　　锦觅看着长芳主，有些难以置信，从来都没有听说过这被玄穹之光伤了的眼睛还能治好，连重生都没能恢复过来，又有何宝物有此效果呢。
　　“天帝陛下曾经来花界找过我，问过我你的眼睛是否已经辨别不清楚颜色了，当时我并不知情你的眼睛的事情，虽然那时花界和天界交恶，但是事关你的眼睛我也不敢马虎，马上找来了老胡，老胡开始并不承认，直到天帝说出了你大婚前夕已经分不清请帖的颜色了，忘川河偶遇也不见你眼里的光彩，我看老胡的表情就已经明白了八九分，但是我怀疑他的用心便拒绝了他。天帝当时并没有再次怪罪于花界，临走时他说他会想办法治好你的眼睛。”长芳主放下茶杯，站了起来，走到窗前，望着浩瀚星空，沉默了一小会儿。
　　“那后来呢？”不知道为何，锦觅多了些期待。
　　“后来，他又来了，带来了翳珀。这翳珀是由翳鸟眼珠所制，拥有世间独一无二的光彩。他让我转为交给你，并说不能让你们知道是他找来的翳珀，否则你是不会用的。当时天魔大战也才过去几百年，我花界也与之交恶，你毁了婚约又嫁给了旭凤，纵是他再大度，我也不相信他会眼巴巴跑来送宝物，还不让你知道，所以我自然是怀疑他的用心，便坚决地回绝了，声称你的眼睛重生之后已经好了。后来，我遇到了鸟族的族长，便问起了翳珀之物，确如天帝所说，他并没有骗我。可我已经回绝，便再无脸去找他要回。”长芳主说起这事情，一脸的遗憾和后悔。
　　锦觅呆在原地，木木的，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曾经只是觉得他救我多次，不过是因为利用我复仇一事心里愧疚，大战那日，我灰飞烟灭之际，曾对他说这一生都无法偿还他的爱了，是因为我愧疚，也是因为我想要保护旭凤平息他的怒气。我竟不知在后来的日子里，哪怕我根本不会回应他的情感，他依然在默默地守护我。
　　“锦觅，锦觅。”长芳主见锦觅呆呆傻傻的表情，担心她将痛苦深藏，便走过来唤醒她。
　　锦觅听到长芳主的声音，回过神来，“长芳主，他可曾为难过你们。”
　　“不曾。虽说你大婚之日逃走了，他扬言要血洗花界，但其实并没有动手，只是将我们花界都囚禁了起来，你灰飞烟灭之际，天帝黯然神伤，破军也就带着所有的天兵天将回去了，说是陛下有旨，让花界自理花界事物。天元二十一万五千三百二十一年，花界遭遇大旱，花草遍地枯萎，我等焦头烂额，只怕是花界再无来日，在存亡之际，上元仙子带着甘霖救花界于危难之中，天帝并没有趁此机会威胁我花界，施雨之后便离开。花界众芳主深受震动，加之几千年来，天界人心所向，我花界便主动归顺了天界。”长芳主将这段往事徐徐道来，以宽锦觅之心。
　　“我花界如何会有大旱？水神不施雨吗？”锦觅反问道。
　　“锦觅，自你走后，天界水神的位置一直都空缺着，都是由上元仙子邝露在代替行使水神的权利，当时花界已经脱离出天界，她又如何肯施雨，否则何以堵住几界悠悠众口。”
　　“长芳主，锦觅有一事不明，既然天界不肯施雨，那花界之前是如何发展下来的？”
　　长芳主叹口气，接着说，“自主上仙逝以后，虽说我花界与天界不对付，但是一直得先水神的护佑，自是繁盛。等到如今的天帝继位以后，因着你的缘故，花界也断绝了来往，就着花界天然的几条河流也能长久不败，可是那一次，三界大旱，这才断了我花界活路。”
　　“原来还有这事，我竟不知，是我的疏忽，对不起，长芳主！”锦觅为自己的过失懊恼不已。
　　长芳主看着不停道歉的锦觅甚是难受，赶紧搂着锦觅，道：“这不怪你，不知者无罪。我这次来是想看看你到底怎么样了，连翘从你这儿回去以后，就天天念叨不已。我本想早些过来看你，但是……”长芳主说到这里就住了口，下意识地向门口望了一眼。
　　锦觅自然是知道因为什么缘故长芳主没有来，但是也不便说出口，只得说：“长芳主，我没事，你别听连翘的，她那性子，您还不了解吗？您看，我现在不是好好地站在您面前嘛。您看，您看，我真的没事。”说着便在长芳主面前打了个转，证明自己确实是生龙活虎的。
　　长芳主眼里的忧色少了些，锦觅虽然看着无恙，可是总觉得锦觅有些不一样，大概是为人妻，为人母后更加沉稳了吧，可是不知怎的，她还是更怀念原来那个天真烂漫的锦觅。
　　长芳主见锦觅无恙，也放心了不少，也就不再逗留，匆匆回了花界。
　　长芳主走后，锦觅又陷入了沉思，比之前更深，通身发出若隐若现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