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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秋月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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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元佳节,一般都是家人团圆的日子。
一大清早,九华大街便已经热闹起来了,街上满是小贩们吆喝的声音。
“少爷,老爷当下正在往这边赶呢,您别急啊!”下人追上江心的脚步,在他旁侧恭敬地说,“小的也知道少爷在为老爷夫人没及时回来而怄气,但老爷嘱咐过小的,您这时候不能出府啊。”
“我出去玩会儿你也管,担心我在午时回不来不成?”江心听完下人的话,不耐烦地斥责了他。
“小的不是这个意思……”下人低下了头,声音比方才低了一半,“万一老爷回来发现您没在,会责罚小的……”
“无妨,到时我替你和我爹求情。”江心一摆手,转过身大步走了出去,那下人才后知后觉跟上。
江心并无很多朋友,碍于他的身份,多数人选择避而远之,而与他交往的大多数人皆因江心出手阔绰,贪图其钱财。因此江心懒得叫上他们,一人上街游玩。
他看看灯笼,猜了灯谜,又吃了碗元宵。到了日中,他越发觉得没意,一个穿着白色道袍,拿着写着“十文一次,爱算不算”幡的与他年龄相仿的少年叫住了他。
“这位公子请留步,贫道与你有缘,分文不收给你算一次命,成吗?”
江心乐了,心道:“不算白不算。”
只见那少年伸出手算了一算,“嘶”地倒吸一口气,半天才开口:“大凶,今日你将会有一劫。”
江心瞬间火了,破口骂道:“呸,大过节的晦气不晦气,不算了不算了。”
言罢他就示意下人跟着他走。
“我奉劝二位还是相信贫道吧,江府将于今日由盛转衰。”
江心听见这么一句,给气笑了,转过身来,面上满是揶揄的笑,他道:“我为何要信一个江湖骗子?”
实话实说江心的不在意是假。
他回到府邸,满脑子只有那算卦的说的“大凶”。他坐在椅子上,发呆半天,猛然将茶几上的茶具推在了地上,茶具瞬间劈头盖脸地碎了一地。
他嘴里咒骂着:“晦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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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得上吗?”
“……悬。”
两位穿着玄色长袍,胸前皆不偏不倚地烙着一个“阴”字,二人正在空中疾驰着。两人并没有跑,而是一个脚底下踩着火,另一个踩着迅速生长出来的巨大绿叶上。
“这谢添留得字条什么意思?街市不该是他作乱的好地方吗,跑这么远到底有何用意?”
“不管他用意是如何,当务之急是阻止他,以防更多的人遭遇他的不测。”
“诸葛相可是真会挑时间闹事,偏偏这个时候……”许杰啐了口,骂道,“我看他定与谢添这厮有勾结,不然,他为何要在这时阻拦!”
这时的泞海正是波涛汹涌,空中乌云密布,时不时还有闪电落下,并且海面上正刮着带着惺咸气味的海风 ,令人作呕。
海面上只有一条客船,在罡风中摇摇欲坠。
“不好……那条客船!许杰,给我再快点!”颜丹晨冲着紧跟在自己身后的许杰狂吼道。
“颜兄,方才与诸葛先生交手就消耗我大半体力,你先去,我随后赶上!”
颜丹晨无言,只是加速向前。
却还是慢了一步,面前那海涨得越发高,即将吞没那艘船。
他离得还有一段距离,他连忙运出一团业火,砸向巨浪,那团火碰上巨浪就如一团云彩碰上了强风,巨浪岿然不动。而颜丹晨只能眼睁睁看着客船被淹没,消失在他的视野里。
颜丹晨猛地停下,紧攥着拳头砸向海面。海面激起水花,迸溅的老高。
“哈哈哈哈哈哈哈……”颜丹晨耳边突然传来谢添魔怔一般的狞笑,“怎么,也有你们阴差救不了的事吗?”
“谢添,你这王八蛋怎么不敢现身!?”颜丹晨环顾四周,而除了翻腾的海面与乌云,他什么都看不见。
“还是迟了一步。”姗姗来迟的许杰深深叹了喟叹一声,一边又是深深地自责,“如果换别的系的人来说不定……”
“现在不是说丧气话的时候!”颜丹晨狠狠地打断许杰,“想办法搜救幸存者,还有,把那孙子找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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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黄昏,江心爹娘也还是没有回来,江心有点着急,心里害怕那江湖骗子的话是真的。
“少爷,少爷!”下人面容惊恐地跑到江心房里,连门都忘了敲,上气不接下气道:“少爷,方才得到消息,老爷和夫人乘的那条船,被海浪……被海浪击沉了……”
江心顿时五雷轰顶。
“少爷……少爷?”下人畏头畏尾地叫江心半天,他的眼睫终于松动了一下,下人才继续问道,“您没事吧?”
江心眼眶有些红,却逞强的别过脸,“我能有什么事儿?”
他硬撑着,眼泪却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下人小竹子伸出手,踌躇了一下,还是将手附在江心背后顺了几下。
小竹子的动作成为了压垮了支撑着江心的最后一根稻草,他猛地拍出被小竹子顺着的手,跑到了江淮亭房里,一脚踢开屋门,大声喊道:“骗子,你不是说回来以后就再也不忙了,要好好陪我的吗?
“那你为何不回来,我才不信你会被海水淹了,我才不信!”
他喊了两句没人回答,双眼失神愣了半天,才意识到自己跑到这里并没什么用,有些无助地蜷缩成一团,蹲在了屋子中央。
整个屋子中弥漫着真木香气,似是常年无人居住,床头柜都落了灰,这让江心觉得十分孤独。
小竹子刚追到门口,忽然瞟见身旁凭空出现一人,霎时惊恐地后退半步,随后才认出来,那是今早给江心算命的江湖骗子。
那人穿着并不是早上的白大褂,而是一袭黑白相间的侠衣,腰间挂着一枚看似价值貌似不菲的玉佩,满头青丝用靛青的头绳束着,整个人透露着意气风发。
“你……你怎么进来的?”小竹子有些结巴,僵硬地看了看紧闭的大门与围墙上砌进墙里锋利的竹签,指着那江湖骗子,一句话都说不利索,“莫非……你是星能者?”
少年不动声色地微微点头,没有否认。
随后他便收回目光,跨过门槛走进屋子,将蹲在地上的江心整个没入他的影子中。
“江心。”那少年有些郑重地叫了他的名字。
“你来是为了取笑我,并且告知我应该听信于你的吗?”江心脸埋在胳膊中,看都没看他一眼。
“非也。”少年蹲下来,手轻放在江心的背上,“我是来赔礼道歉的。”
“跟我道什么歉?”江心慢慢抬起头,盯着那人,脸上写满了不解,“不过是无意为我算了一卦碰巧成真了,这有何好与我道歉?”
随即他便阖上眼,继续将头埋进了臂膀中。
“其实我不是算命的,我来自天昭阁。”
从星能者开始出现,这用能力烧杀淫掠之行为变得屡见不鲜,当代皇帝为了解决这些动乱,便设立了天昭阁。
而天昭阁,有两大精挑细选的能力者,那便是阴差与阳差。阴差,多解决麻烦棘手的躁乱;而阳差,这是解决那些鸡毛蒜皮小事儿的。
这些阴差阳差头上的便是主公。传闻天昭阁有两位主公,而百姓们只见过一位,另一位却未尝露过面,他们甚至怀疑有两位主公是皇帝老儿杜撰出来唬人的。
“?”江心再次抬起头来。
“‘伏雨’谢添越狱并在狱中墙壁上写下了泞海,与今天的日期。”那少年语气有些凝重,却掩盖不住声线中的还未完全褪去的稚气,他眉头都快要拧在一起了,“主公派人去阻止他,最后没有赶上……对不住,我自作聪明地将这一切告诉你,害你提前担惊受怕了。”
少年苦笑一下,继续道:“现在偌大的江府就只剩下你了,你想好往后要如何是好了吗?”
江心摇摇头。
“我知道,你爹是朝廷的外交重臣,这江家府邸占地不小,而皇帝不会看你可怜,肯定是会想办法收回的,到时候你可就失去住处了。”
江家家主与其夫人遇难,正说明江家开始走向没落。
从小爹娘不在身边,被下人们娇生惯养的纨绔子弟,并应该是意气风发,前途无量的。而如今前路的渺茫使他江心双眼无神,显然是没把少年的话听进去。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从怀里摸出来一块巴掌大的水晶镜,试图把心思不知道飞到哪去的江心叫回来:“我之前擅自用‘无渊镜’看过你的灵根,是火。”
无渊镜是天昭阁用特殊水晶研磨炼制的一种能观测出人灵根属性的法器。此镜手掌大,被复杂的花纹缠绕着,顶部是一只龙头,龙头嘴里衔着一块血红石头。
这个法器原先并不普及,主要是因为贵。后来有人改善了制作流程,这才使得星能者几乎人手一个无渊镜。
“所以,要不要跟我去天……”那少年顿了一下,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再也没了后文。
江心疑惑地蹙起眉:“去哪?”
“没什么……正好想到一个人,将你送至他那会更合适——天纵山的严清云,他刚好也是火系。”
他说的话江心一个字没听进去,他将自己整个人都放空了满脑子都是“什么星能?”
等他回过神来,自己已经不在他爹的卧室了。
眼前是一座巍巍高山,从半山腰开始就已经开始积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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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云,有人拜访,”开口之人并未有双脚,似一缕不会飘散的烟,缓缓平移到平躺在草坪上翘着二郎腿,一双手枕在脑后,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的严清云身旁,“不过……貌似是个熟人。”
草坪上那人约莫三十多岁,身材说不上雄壮也并非纤弱,肤色白皙,五官棱角分明,眉宇间写满不羁,一双丹凤眼微微阖上,一袭白衣散在地上。
之间严清云却“呸”地吐掉狗尾巴草,破口骂道:“定是秋月白那混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