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壶济心》如梦归

5、章一，何故（四）

　　钟泠崖看得出来，顾义本是不想要这个太子妃的。
　　但爱这件事…总是让人意想不到。
　　在相见的第一眼，钟泠崖就爱上了这个男人。
　　她在他身上看到了帝王应有的责任，以及伟大。
　　“我会待你如夫一般的好，但我不会爱你”
　　当被掀起盖头时，顾义冷冷道对钟泠崖道。
　　她明白，他准许自己待在他身边，对她而言已经是极大的恩赐了。
　　但是，怎么会有太子想要却得不到的人呢？
　　钟泠崖猜测，或许是因为顾义爱上的是一个平凡女子吧，他是未来的君主，很难得到准许和这样的女子在一起。
　　钟泠崖是在猜测，不如说是在安慰自己。
　　一直到顾义登基那日，她陪着顾义谈的都是国事，政策，从来不会言论情爱，风月。
　　作为一国之后，她站在顾义身边，受着万人敬仰，但在那日，她敏锐的看见，顾义从脸上的期待，变成了焦急，最后是失望。
　　宛如一颗吃不到糖的孩子。
　　钟泠崖想，顾义爱的，到底是那家姑娘能，若能来参加登基大典，定应该是出生不凡才对，为什么…

　　登基当爷，钟泠崖方才取下发髻上的金钗，散开青丝准备歇息，房门突然被粗暴的拍响。
　　钟泠崖被吓到了，她起身想要躲起来，却突然想到了什么，快步上前打开房门，一阵酒味袭来，钟泠崖不禁皱了皱眉，抬手扶住站立不稳的身躯。
　　“夫君？”
　　“他…没来…”顾义沉着脸，似是自嘲的笑了笑，“十五年…十五年抵不过一个皇位吗？”
　　顾义自顾自的向前走了一步。
　　“夫君您…快些去歇息吧。”钟泠崖心中一阵绞痛，女人明锐的直觉知晓顾义现在说的是何事。
　　“泠崖…对不起…我不是一个好夫君…”顾义低下头，钟泠崖感觉到她肩膀一阵湿意，“但是…我是一个好皇帝…我只能做一个好皇帝。”

　　翌日天初晴时，钟泠崖就醒了过来，她轻轻翻身，看着心上人近在咫尺的眉眼，纤手抚上人面庞。
　　这就够了…就算…只是为了责任。
　　还在睡梦中的人似是被惊扰了一般，皱了皱眉，口中传出了一声梦呓。
　　“名儿…”
　　钟泠崖垂下眼眸，独自穿好衣衫，梳好发髻，出门关好房门。

　　“宫中有谁未参与登基大典吗？”
　　钟泠崖端着茶盏，问到。
　　“回娘娘，是有一人，平初王，您应是未见过的。”
　　“下去吧…”
　　平初王，顾名。
　　钟泠崖什么都明白了，她微微仰头，止住差点溢出眼眶的泪水。

　　钟泠崖这几日身体越来越差，从刚开始的失眠演变成了呕吐厌食，御医告诉了自己一个她做梦都没想到的结果。
　　有喜了。
　　事情传的很快，仅仅一天之内全朝上下都知道了这件事，包括顾义。
　　她第一次看见顾义露出一种如释重负的神情，自己忍不住发笑，却又苦涩的想哭泣。
　　终于，在一日她甩掉随从，独自一个人坐在梅树下无声的哭泣。
　　爱上一个人，有错吗。
　　也正是那天，她第一次见到了顾名。
　　少年的肤色苍白如雪，唇上也没有血色，他像一个懵懂无知的孩子一样看着自己，钟泠崖不禁破涕为笑。
　　真的…还只是个孩子啊。
　　钟泠崖走上前，正想抬头摸一摸这个比自己高了一个头的大孩子，突然被人唤住。
　　当顾名听见她有喜时，单薄的身体都微微颤抖，她刚想说什么，顾名就将他手上的手镯取下来塞到了她怀里，然后逃一般的快速离开。
　　“是平初王？话说再过几日就是王爷的生辰了吧”

　　也仅仅是那一面。
　　钟泠崖莫名恨不起来，她觉得顾名没有错，顾义也没有，他们只是相爱而已。

　　“身体近来如何？”
　　“一如既往”
　　“今后就别老是往外跑了。”顾义翻开卷宗。
　　“前些日子我遇见了平初王。”
　　顾义立刻抬起头来看着自己。
　　“他身体很弱，看起来像是受了寒，可能需要送些东西补补身子才行……”钟泠崖低下头，感受着顾义关切的目光，可那不属于自己。
　　她将玉镯递给顾义。
　　“你们好像有什么误会，好好谈谈吧”
　　钟泠崖知道，顾名在意的并不是皇位。

　　第二天，侍卫找到自己，说皇上未去上朝，钟泠崖大概知道他会在哪里，让侍卫无须担心。
　　她走到顾名的王府，还未入内，血腥气息扑面而来，她瞪大了双瞳。
　　自己的夫君，正倒在血泊中，心口插着一把匕首，就像睡着了一般。而顾名则在一旁，双眼空洞的靠在墙上，身上穿着顾义的棉衣，手紧紧窝着顾义毫无温度的手。
　　钟泠崖低头，看见那个玉镯安静点躺在雪地里。
　　她走上前，蹲下身捡起，将其套在了顾名的手上，用力抱了抱这个已经疲惫不堪的少年。

　　顾名登基后，选择相信了这个与自己仅有一面之缘的女人。
　　不过一日，顾名就遣散了后宫，在钟泠崖生下一名男婴时，下昭宣布收其为义子，以后由其继承皇位。
　　云雁殊未说什么，也未阻止，只是整日似是被愧疚烦恼，不过两年郁郁而终。
　　顾名改变的，还有每年一次的灯会，在顾名生辰时，必须以灯明夜。
　　在每年最冷的时候，他都痴痴的看着天灯缓缓升起，不知道在想什么。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那个怕黑的孩子，回忆起那个温暖的怀抱

　　“诶诶，你听说没，李家的二小姐死了！”
　　“怎么回事，她夫君不是待她挺好的吗？”
　　“是啊，也不知中了什么魔障，在门前的桃树上自缢了！”
　　段原握紧手中的茶盏，抬眸看向一旁几个正在讨论得热闹的大汉，清抿下唇。
　　他还记得自己小时候，李陌给自己做的第一碗酒糟丸子。
　　段原的眼中闪过一丝错愕，然后便是哀伤，袖中的手指不自觉的蜷起。
　　郑恒之自然不会放过这些细节，他抬手，拉开段原的衣袖，反手握住人手腕。
　　“嗯？”段原被这番动作拉回了神志。
　　“子衿，听说你们医生都这样给人把脉的，你看我姿势对不对？”
　　看着郑恒之学的有模有样，段原不禁笑起来:“那，你看我这是什么脉象？”
　　郑恒之很认真的闭眸思索了一翻:“嗯…喜脉！”
　　“……”
　　段原揽袖收回手，唇角不禁扬起一丝笑意。段原本就生的好看，浅笑如此，让人如沐春风。
　　“诶，听说最近秦盛又出现了。”
　　“不会吧，不是还有人相传他都去当街头小混混了吗？”
　　“……”郑恒之笑容突然僵硬在脸上，不自然的扯了扯嘴角。
　　“怎么了？”
　　“没什么，诶，你说顾…咳咳…皇上那事儿怎么办？”郑恒之压低了声音。
　　“出生帝王家，诸多无奈。”段原低眸，“他了解不到自己心意，有很多原因”他浅饮一口茶，“皇上是个聪明人，但是他的母亲，他的皇后，乃至全朝上下，肯定都知道这种心思，是何情，所以，全朝都在欺骗他。”
　　欺骗他这种情，只是嫉妒。
　　“为何？”郑恒之像个求知的孩童，眨了眨无辜的双眼。
　　“为了国家。”段原答到。
　　多情，如何为帝呢？
　　“话说回来，你为何成天穿着斗篷…一副怕见人的模样”段原瞥了一眼郑恒之。
　　“嗯…不说”郑恒之撑着头，将视线移向一旁。
　　在小二弟吆喝中，郑恒之缓缓开口，“这样吧，要不我也问你一个问题？你回答的让我满意我就告诉你。”他笑吟吟的说道。
　　“好。”
　　“你……真的叫段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