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英/我的英雄学院]洪流》乌无五勿

4、【四】口音

　　东京商业圈内房少人多，租金高昂，又过于喧嚣，早些年相泽消太刚从高中毕业，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英雄，收入也刚巧只够活命。为求更方便到达救助现场，他不加思考地将薪水大量地花费在新宿的房租上。谁知车水马龙警笛长啸，房子隔音算不上多好，他又浅眠，住了不到2年差点患上神经衰弱。便当机立断地提着行李逃到了町田附近找了个新建成的公寓——安保系统良好，房租低廉，装修简约，乘坐小田急20分钟直通新宿。因此一住数年，挪都不打算挪窝。

　　“跟很多公寓不同，这里的热水器会一直储蓄热水，所以洗澡时不需要提前设置。浴室灯开关在这里，是触摸感应，对，把手放上去就行，不要使劲去按。近几年东京规定不允许将衣物晾晒在阳台，会影响市容。洗衣机有烘干系统，你可以直接把衣服烘干。”相泽消太担任起房屋中介的职责，事无巨细地给宫泽真央解释着公寓的操作系统，“对了，你知道怎么用洗衣机吗？”

　　为了使刚恢复听力的宫泽真央能无障碍地与他人交谈，根津为她配置了能即时将他人话语转换为文字的便携显示屏，仪器不过巴掌大小，语言文字甚至还会显示标注罗马读音，方便她更快熟悉日语读音。她埋头飞速扫了一眼显示屏，立即点了点头，并用电子笔在显示屏写上，“在家里经常使用。”

　　相泽消太皱眉，“以后跟我说话不要用笔谈。”他走出浴室，将灯关闭，“你可以查好读音后慢慢说，但必须要开口。”

　　“好。”宫泽真央乖巧地回应道。

　　“睡觉前要检查煤气有没有关好。这家公寓虽然有24小时安保值班，但你还是要锁门，门链也要记得拴上。回家时要是发现异样，不要轻举妄动，直接去楼上9012室找我。”相泽消太简直觉得自己像个唠叨不停的家长，说的话恨不得赶上任教时一周的总和，“雄英课程表、电车线路、入学须知、学生卡都放在书桌的抽屉里。我的联系方式用冰箱贴粘在了冰箱上，背下来，出了什么事立刻打电话。”

　　宫泽真央立刻点头，想了想又用手机查了几个字，才慢慢地说道，“好的，谢谢您。”

　　“‘谢谢’的第二个音，是り（ri），你发音不对。”身为教师的相泽消太忽略掉宫泽真央的道谢，条件反射地纠正，他意识到口语课应该要立刻排上宫泽真央的日程表。

　　“い（i）？”宫泽真央胡乱地摸索道。

　　相泽消太微微弓起背，将脸凑近，让比他矮上十数公分的宫泽真央能看清自己的口型，“り（ri），”他刻意将口型做得比寻常说话时夸张，“舌尖翘起，顶住上齿龈。”

　　“り（ri）。”谢天谢地，尝试数次后，宫泽真央终于发对了音节，只是过度模仿相泽消太夸张嘴型，导致表情有些滑稽，“谢谢您？谢谢您。”她紧接着用正确的音调迅速重复了两遍，原本精致的五官竟有几分不协调感。

　　知道日语是小口音的相泽消太本想叫她控制嘴唇开合，不要说得过度夸张，但想到目前只是牙牙学语程度的宫泽真央最主要还是把音发准，便先把面部表情的问题放在一边。“你课余时间把五十音背了，双休日我会检查。”他停顿几秒，看到宫泽真央一本正经研究着屏幕上读音，又小声默念的模样，便瞧了眼电子钟的时间，补上一句，“现在时间很晚，你早点休息。发音的问题一时半会也解决不了。”

　　“好的。”回应音节宫泽真央倒是发得很准，她尾随着相泽消太到房门口，看着正弯腰换鞋的相泽消太，手忙脚乱地查起单词，又反复确认了几遍，好像要说些什么。直到相泽消太站起身，眼瞅着人就要走，宫泽真央紧张得口齿不清，“晚安，相泽先生。”她说。满脸都是生怕被挑出毛病的表情。

　　虽然音调还是有些不尽人意，但姑且是说出口来了。相泽消太倒也不过多打击学生的自信，他握住门把手，将门顺理成章地带上，直到门缝即将闭合之前，他轻描淡写地留下一句，

　　“晚安。”

　　房间位置位于宫泽真央楼上一层的相泽消太不过几分钟就回到家中。

　　今天是工作日，他本就要上课，下班后又立刻去接了宫泽真央出院，又因办理出院手续的时间无比昂长，直到现在也没腾出时间吃上一口饭。好在独居男人对饭食没有过多挑剔，只是随便便煮了些面食便随意打发了胃部。他洗漱完毕，临睡前还重新检查了隔天的【个性】测试流程，这才算结束整日的工作。

　　教学生本就容易让人疲惫，如今又多了个需要担更多心的宫泽真央。相泽消太头刚沾到枕头没过几分钟便沉沉入睡，一夜无梦，第二天起来后也仍是如往常般踩准上班点，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地踏进雄英高中的办公室。

　　英雄布雷森特·麦克，自相泽消太年少起就一同在雄英寒窗苦读的好友山田阳射，今日一如既往挥发着无穷无尽的活力，迎着他的步伐劈头盖脸就是一句，“早上好Eraser·Head，新的一日要躁动起来！跟我大声say hi！用力high five！”

　　本身就是大嗓门，个性更是’大嗓门’的麦克音量不可小觑。同属一个办公室的英雄午夜被麦克过量声波冲击，忍不住捂住耳朵，“一大早鬼叫什么！药磕多了吧你。”女人的吼声不比麦克要弱上多少。

　　相泽消太习以为常地忽视了永远热情过高的麦克，绕到了自己的办公桌前，将所有昨日因匆忙离校、乱在桌面上的纸张和试卷迅速分类整理完毕，再将兜里不用的东西丢到抽屉中。今日的课题主要是耐力训练和宫泽真央的个性测试，他不需要太多累赘，只要拿上计时器和电子屏就行了。

　　“今天是不是有个新生入学？”办公桌正巧在隔壁的英雄水泥人探头问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雄英高校会收插班生，而且都是第二学期了。”

　　“一言难尽，”相泽消太忙着整理物品，头也不抬地敷衍答道，“总之情况特殊。”

　　“哦对了，昨天你下班走后，木村翔太又来找过你一次，那孩子哭得实在太可怜，我就说替他找你谈谈。”水泥人有些犹豫，小心翼翼地打量着相泽消太的表情。他知道相泽消太一向寡言，行为处事又尤其叫人捉摸不清，更是厌恶别人干涉自己的决定，但水泥人还是试图劝阻道，“英雄科学生都是好不容易才考上雄英，即便做了错事，也可以再多观望几日。这么干脆的开除学籍实在是有点残忍。一个十多岁的男孩站在办公室里哭成那样，我们也没办法坐视不管啊。”

　　“这个学生第一学期迟到3次，第二学期开学还没几周就已经迟到4次。连准时出席都做不到的学生，也不用在英雄科呆着。”

　　“小孩子总会犯错，找他仔细谈一下这个问题，也许他就会改正。”

　　“不管【个性】多么特殊、多么优秀，没有时间观念的人当不了英雄。”相泽消太头也不抬，更显得说出的话语不值一提，“实在不想退学就转入普通科，等第二年运动会再交由校长来做决定。”

　　水泥人有些惋惜，“不能网开一面吗？”

　　相泽消太斩钉截铁，“不能。”

　　“Eraser·Head，你自己本人也不是个喜欢被规矩限制的人，我有时候也想不明白，你为什么偏偏对待学生如此严苛？”水泥人忍不住问道。

　　相泽消太看了一眼时间，距离上课还有十分钟，“很简单，守规定、懂规定、受限制于规定，才有资格去反抗规定。”他拿好东西，临走前他顺便回答了水泥人的问题，“10来岁的学生，在反抗之前，要先学会遵守和理解。”

　　与水泥人的谈话仓促结束，相泽消太刚拉开门，就瞧见了站在门侧身穿雄英制服的宫泽真央。她年纪稍小，但个头却不低，五官也没有过多的孩子气，照理说受过重伤留有残疾的人总会不由自主地残存几分畏畏缩缩，但她背脊却挺得笔直。“倒是有几分高中生的模样。”相泽消太点评道。

　　“早上好，相泽先生。”她手里拿着电子屏，率先对相泽消太打了招呼。

　　发音比前一晚要标准流畅，昨晚应该练了不少遍。相泽消太迈开步子向教室走去，“课本已经放在你的桌面上了，一会你记得对照材料单检查，注意有没有漏发。体育服带上了吗？”

　　宫泽真央沉默数秒后才答道，“我带上了。”发音又回到了原来生硬的模样，看来是不知道怎么回应，刚刚去查了词典。

　　“哦，对了。”相泽消太走过几个拐角，停在一年级A班门前，这才想起来，“从今天起，你得改口叫老师。”

　　他拉开门走上讲台，确认了一遍时间，没有点名，只是四下打量两眼便登记完了出勤表。

　　窗外万里无云，阳光清明，几只麻雀在树枝上蹦跳。眼下明明尚未打上课铃，班级里却鸦雀无声，而本该在晨间朝气蓬勃的高中生，却每个都无精打采、满脸恐慌地坐在椅上。教室内只摆放了六张桌椅，其中一张没有坐人。相泽消太不过是查看出席，可他每做一个动作，学生的脸上都要更深地笼罩一层阴霾。

　　“插班生，名字是宫泽真央。”他对着站在门前的宫泽真央，指了指唯一一张空的座位，“宫泽，你的位置是这里。”截止到这里，相泽消太就算做结束了例行公事的新生介绍，言简意赅，毫无废话。

　　“今天上午体能基础训练，午饭前会进行个性测……”相泽消太话没说完，宫泽真央右侧一个齐耳短发，长相清秀的女孩突然小声抽泣起来。她哭得委屈极了，极力压抑着声音，眼泪又止不住地从眼眶里掉，周围没有同学上前安慰，也无人询问，初来乍到的宫泽真央不明所以，只是从兜里飞速掏出纸巾，试图递给那名女孩。

　　“再哭就出去站着哭。”相泽消太的话语截停了宫泽真央试图伸出去的手，他的语气声调与平日别无二致，却莫名让人自脊背开始僵直。说完这句话的相泽消太重新回到了原来的话题，“午饭前会进行个性测试，我会记录你们的成绩跟前几周对比……”

　　原本正在哭的女孩吓得不敢掉眼泪，又实在忍不住，只能咬紧嘴唇。宫泽真央看了一眼喜怒不形于色的相泽消太，盛满水光的眼眸闪过一丝迟疑，随后毅然决然地扭过头，在同学难以置信的眼神中飞速把纸巾推到了女孩的桌上。

　　相泽消太被打断课堂，眉毛皱紧，沉声警告道，“宫泽，再多事你也给我出去。”他看向已经止住哭泣的女生，话里行间没有任何怜悯，“成绩跟前几周对比，没有起色，甚至退步的人，开除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