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着亡夫到处跑》北端

17、当年那个苦啊

　　小四没有追上先生。先生竟然也能跑得这么快。

　　先生没能跑出小四的视野。因为小四知道他的目的地，不过就是电影片场。

　　但是先生似乎是疯了。他迷路了。

　　今天烟烟小姐来得太早，等了很久才开了工。她把写了无数台词的剧本放在咖啡边上，太长了，记不住，她现在是一句话也不想说。

　　不说，也能生演。她演的是一位市井小妇，那两片嘴唇一开一合，轻快艳丽，看得对手演员都爱上她了。

　　导演发现：

　　她什么也没有说。台词交给后期配音吧！

　　她什么也没有演。她的表演水平一贯这样的时高时低，不过好在她演得好的时候大多不漂亮，演得不好的时候倒是魅惑极了。

　　先生没有来看她拍戏，丈夫却来了。

　　先生没来她没意见，因为知道大约是吃了封闭拍戏的闭门羹，但丈夫是怎么进来的，她却想不太到，还有那么一点儿的惊喜。

　　莲生穿得很朴素的中山服。二十七快二十八了，却比当年二十四岁的时候还要年轻虚弱。

　　和她这一身小妇人的大红大花旗袍倒是十分搭配，一静一动，珠联璧合。

　　莲生不再叙述别来的苦。苦都在他眼睛里。

　　他只是笑，赞她的衣裳好看，说当年就想着给她买这样一件鲜艳的。可是存了很久的钱，到最后都没有存够。

　　钱，都被我当药吃了。莲生苦笑着自嘲道。

　　如意也是苦笑。那会儿过得多苦啊，她三更半夜的帮人洗衣服，回来还要给丈夫喂药擦身体，天不亮就得出去给豆腐店打工熬豆浆做豆腐。点了豆腐花，第一碗就是装在随身带来的大碗里端回去给丈夫作早餐喝。

　　她是真的挺爱他的。

　　导演十分神奇的发型烟烟小姐的演技又一次神奇的跑了偏，本来是个泼辣性感的小□□，生生被她几个游离的眼神演出了一点圣母的味道，真是太神奇了。

　　从片场出来的时候已是入夜。导演自作主张的给她改了戏加了戏，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演了什么。她只觉得累，也不是演的累了，就是心累。

　　她走得缓慢，莲生也走得缓慢，他说，我送你回家。或者，我带你回家。

　　王如意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她想回家，可他的家，他的家，她都不敢回。

　　一辆汽车驶来。她默默的看着莲生十分用力的替她开了车门。沉默着正要上车，忽然小四在不远处跳出来上气不接下气的喊，太太，先生，先生丢了。

　　张太太本能的跳出来，跑过去，恨不得把小四令起来把对方知道的全部都倒出来，她噼噼啪啪的说，丢了？怎么丢了？是不是遇到仇人了还是日本特务了在哪里丢的？

　　小四楞大了眼睛还没回答，忽然看见太太转过头去，对那位有着先生一模一样的脸的大伯子说，对不起，我得去找他，这么晚了，他不能在外面晃，他仇家太多了。你先回去吧，大哥，外面危险 ，别让人把你当成他了。

　　然后她自己也没意识到自己说了个什么称呼，只是撵着小四很快的跑进了黑夜里。

　　莲生靠在汽车门边缓缓的倒下来。她叫了他，大哥。

　　这一声大哥，足以杀死复活的莲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