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八 上古之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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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上古之约
心房被撕裂，女人冰冷的手强行凝固了他还烫着的血，却也让杀生丸回过神来。
低喝了一声，月华之刃呛然出鞘，毫不犹豫就向那羸弱女子直直斩去。与此同时，另一边则有一道风芒，慌乱中也配合着他，铿锵击出。
万没想到杀神二人竟如此之快便恢复了知觉，那放出了幻咒的无名女子不禁一怔。眼见月华风芒就要及身，女子当即一把扯过神器清流涟，现出了它银链一样的本来模样。
低斥一声，无名女子眉尖微蹙，将将抵住那神天双绝的攻击，却也不住向后滑退。左手银链似是有生命一般交错攻守，右手则猛地抽出了杀生丸的胸膛，带起了一串迸射的血花。
血遇了空气，即刻凝结成了苍白色的水晶。里面如絮一般掺杂着丝丝裂痕，代表着的，是慈悲之神的禁和纵。
“杀生丸！”
打出了一记风芒之刃后，神乐再也不管不顾，毫无防备就扑到了杀生丸的身边，惊惶失措地看着他心口血肉模糊的空洞，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
杀生丸微微摇头，示意她自己没有生命之虞。左手边，则是那在主神性命受到威胁时自动出了鞘的神器，天生牙。
心口的伤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但失了心血，杀生丸却再也没有气力就这样站起来。神乐跪坐在他身侧，小心翼翼地将风的神力一点一点度入了他的心房。蓦地，竟坠下泪来。
不远处，却有一个白衣的凡人女子，看着这破绽百出的两位神祗，目无表情。
右手紧握着那一把白色的水晶，嵌进掌心里，渗出丝丝血迹。
“你们……是胆大还是愚蠢啊……？”
冷冷开口，门内的白衣女子淡淡看着已经溃败的二人，本想再度发起攻击的手却放了下来。
“真是的……明明知道让我进了这天苍界，你们就是输了吧。可为什么，你们却非要穷追不舍呢？”女人带着一种很疑惑的口吻，却声无波澜地说着，“是想要知道所谓的真相？或者只是不甘？又或者……你们还想要翻盘？”
杀生丸和神乐对女子的挑衅默然不理。这不是个游戏，没有原因便选择了，选了，就没有退路。
“没有用的……跟来了就是死路。当然，没有跟来也是死路。”女子轻轻念着，看着风神，眼神微现迷茫，“不过既然你们来了，那我就告诉你们一个完整的始末。这样……”
“帝女玄！你别欺人太甚！”
再也压不住心中激怒，神乐一手护住杀生丸心脉，红瞳中神色陡厉，怒喝之间，天苍界的怨灵如狂风般呼啸响应。
无名女子身处狂风之前，眼看就要被吞噬，却只是素袖轻挥，怨气便消弥于无形。初听到神乐的怒骂时，那女子尚只是一怔。慢慢地，那淡而落寞的神情却渐渐变化起来，几乎是以一种僵化的程度，逐渐失色。
停顿了好一会儿，她才以极低的嗓音一字一字咬了出来：“不许叫，那个名字。”
神乐见她动怒，却只是含笑轻嗤。半晌，那无名女子才又压下了杀意，仰笑了起来。
“呵，帝女玄……居然还有人记得，可这名字却早就随着上代天地湮裂而死亡了！”
收回目光，女子淡敛着神色，轻轻自嘲。
“天下帝女的帝号啊，现在的我……经历了无数轮回卑微的我……又怎么配。
“每一次……都是出生、长大、老去，然后自亡并等着再次出生……像凡人一样蝼蚁般活着，没有神的追求，却又有神的认知……万法重生，天地都还没变，但我却先是堕落了……现在的我，怎么可能还是当年那个帝女玄？”
女子淡笑着如此说。隐藏下的，却是越积越深的杀意。冷冷看着女子唇边的笑容，神乐心中蓦地像是被掏空了一样，陡添三分空洞，和恐惧。
“你……疯了。”
摇着头，喃喃说着，神乐下意识地护在杀生丸身前，一双血眸却紧紧盯着女子眉眼一眨不眨。听到她的话，无名女子却忽然开口反驳：“不！”
掠起了一丝诡异的笑容，无名女子的笑从原本的淡漠到最后，越来越张狂：“……我没疯！和那个连自我感知都没有，却残无人道的神之上相比，我简直是太正常了！”
不知是一遍听到她针对神之上，却是头一次意识到神之上于她而言的重要意义。神乐红瞳微紧，心中暗自盘算，虽然明白了点，却还是有硬结未能解开。思索了一会儿，却还是那无名女子先开的口。
“你们的话，不是一直都很想知道真相么。”说着，女子的笑中渐渐又是最初那种危险的感觉浮现，“那我告诉你们。只是，在那之前，神乐，你告诉我。在你化为风身的那段日子里，你究竟感觉到了什么？”
听到她的问题，神乐双眸微眯，不予置答。但就好像被一击戳中了软肋一样，难受得要死。似乎是预料到神乐不会回答，女子偏了偏头，就自顾说了下去。
“如果没错的话，神乐你所感到的，应该是虚无对吧？”看着神乐被说中了的脸色，女子的笑中竟然扬起了一些自傲，“虚无。没有自己的存在感，也没有天和地的存在感。完美的混沌之境，很轻易便无视了时间，只有祷心之神的声音能听入耳里，才算确定了自己还是活着。”
神乐默然不语，俏脸上神色却变幻不定。
那女人说的一点都没错。
在成为了风的日子里，她无知无觉，没有任何时间空间、外物自身的概念。能够让她感到自我还存在的惟有祷心之神十六夜的声音，而最后她之所以会化去风身而赶来支援杀生丸，也不过是听十六夜讲述了当前形式后下意识所做的决定。
只是，那女人为什么了解这只有她知晓的事情，又为什么，会在此时提及？
“很奇怪为什么我会知道吗？”女人观察着神乐的犹疑，笑意昭然，“因为你忘了，我也曾是神之上。我自然知道，那是什么感受。
“神之上就是这样的一个存在。不会说话，也不会运动。像是封闭在匣子里一样的思维，没有表现，却指引着天地的走向。如果真的要说它的组成成分的话，那就是每一代神道试炼中胜者的灵魂，交融在一起，组成了一个'无'的怪物。”
听着她的解释，神乐陡然惊醒。红瞳中尽是讶然，却仍是难以置信。
“神之上无所事事，因为它无知无觉。但神之上想要保持自己的无的'绝对'不被破坏。那么，它就不得不反复地将自己更新。”知道神乐已经明白了端倪，女子微微放缓了语速，语气却越发尖锐，“抛除掉自己不好的地方，同时吸收能完善自己的部分……这就是这个世界反复毁灭又诞生的真相！”
花唇边笑容微冷，无名女子渐又回复了那孱弱之态，语意却越发阴寒。
“……没错，之所以有神，之所以有这个世界，是因为我们，根本就是被神之上抛弃的不完美的部分。而甚么神道试炼，不过是为了让神之上能够获得新的灵魂补充。”顿了顿，女子下意识地，加重了语气，“而这个世界，也会在神境毁灭后坍踏，不复存在！”
神乐蓦地在袖中握紧了那扇，想要开口斥责，却不论如何都无法发出声音。直到后心上一阵刺痛方才回过神来，却是杀生丸指尖已经嵌进了肉里。神乐万没想竟在听那女人说话间会再次中了幻术，若非杀生丸警觉只怕已经落入陷阱，想来后怕，不禁惊出了一身冷汗。
抬眼看去，那女人却好似对她是否解开幻咒浑不在意一般，只是碎碎念着，像是在这万年来存了太多话，只想在这一刻皆尽说出来一样。
“真正的敌人你永远都看不见。”女子微微仰头，脸上没有丝毫笑意，却忽然笑出了声。
“呵，现在你们明白了么？神之上无处不在。它是绝对真理，是相对真理的交汇。它存于人心，存于万物，时刻不曾停息。但也是这个怪物，将我们全然视作玩物，恣意毁灭又创造！”
低回了头，女子缠着银链的左手错握着两把匕首，族纹交杂，繁乱不堪。
“在我的国家和我的神境还存在的时代，和现在一样，世界纷争不断，凡人碌碌无为。”调整了一下呼吸，三万年来，她第一次说出了当年帝女玄怒戮神境的真相。
“但即便如此，神祗却依然对这世界抱有希望。这其中，就包括我和阿炽。
“阿炽你们知道么？上一个世界里的风神，帝炽。”提起那化做了炽血之箭的灵魂，无名女子水目之中，第一次现出了温婉之意。
“真正说来，阿炽才是真正的强者。和因为外因而能与神之上比肩的你我不同，他是仅凭着自己的神道，看清了所有真相，以一己之力达到神之上之境的。也正是因为如此，连神之上也不能将他完全杀死，只能将他打入封印。”
微微一笑，无名女子叹了口气，将话引回了原题。
“帝女玄帝炽名声虽大，但我们都还是太过年轻气盛。虽然徒活了千余年，却从来不晓得神也会无知。我们在大陆上驰骋，接收神徒传播神之道，面对我们的子民虽然惋惜却从未想过要放弃……但后来，神道试炼开始了。
“神道试炼始，必先诛风神。但神之上伤不了身为风神并且当年已经窥破神之上奥秘的炽，于是，它就偷偷动了我的神道……”咬了咬玉齿，女子似是有些不忍，却还是一字一句，说了出来，“令我在瞬间迷茫的时候，趁阿炽不备，亲手杀了他。”
听到女子此言，神乐心中如遭雷殛。她当初在舞魁之争时也曾听那女子略略提过这往事，却不想，竟是如此。登时她心底对神之上一阵厌恶。不仅仅是因为风神命运相连，同时也是对神之上所为的不齿。
只是心神微荡之际，神乐却惊异地发现四肢百骸间，竟然又有幻咒入侵的痕迹。提神驱走了那致幻的阴影，却只见那女子神色依然。神乐忽然间意识到，那女子本身根本就是一剂强烈的致幻药，外表的伪装没了，声音上的魔力反而突显出来。想来当时杀生丸与之交战恁久，也是吃了她不少苦头。
“……但神之上只怕不论如何都想不到，正是因为它不守规矩动了我的神道，才使我很快就认清了它的真相。”淡淡地，那女子声音又在天苍界里远近回荡，“于是，我偷偷潜进了凌云龙祖的地盘，在与之交手时对它释了幻咒诱它造反。本想能后利用它引得神之上实体化好能让我杀了它。但没想到，它竟然是利用了阿炽的残魂实体化，在封印了凌云龙祖的同时，连着阿炽一起封印了起来。
“就是这样。后来我没办法了。它要甚么神道试炼，那我就屠戮了当时的整个神境。”
猛然想起了当时在天苍界所见的天地崩坏。
神乐忽地捂住了心口。
思绪在纵横延展，从那天地裂一直穿过了时空界限。恍惚间竟似是能看到那女子在刀刃舐血时唇边犹在的残忍笑意，只是一瞬，顿时，天苍接又是怨灵层起。不过不再只是向那无名女子，有更多却是直扑向了神乐。
但在经过那无名女子身侧之时，所有阴气竟似是被压制了一般。急速缩小，崩散。
“你……”
神乐想要说话，却开口一半又被自己生生压了回去。但这一次却不再是那女子魔力作怪，而只是因为她刚刚透视了那天地裂之前的屠神之景，精神透支而已。
“没错。”知道神乐的意思，女子冷冷回应，“从与我签定契约的四魂之神也就是我的主母开始，我屠杀了当时在神境的所有神祗。而之前凌云龙祖曾提及过的'狂战小丫头'，就是我。”
除了提及当年的四魂之神的那一刻外，语气中没有半分悔意。但在神乐听来，却只觉得这个已经失心疯的女子正在疯狂地，用过去绞杀自己。
“在我完成了神道试炼后，神境毁灭，天地顺理成章逐寸崩溃。”冷冷说着，女子双手越握越紧，“而我，也在那一刹正式那成为了神之上之一。但是，我，当年那个帝女玄，又怎么可能就这么认输。于是我在最后一刻，在还有意识的情况下，耗尽了当时我身上的所有神力，将当时大陆上的所有魂魄，引进了下一个轮回。
“也就是说，其实世界在这一代就已经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
女子语音丝毫不乱，但听在神乐耳中却心乱如麻。半晌，她才断断续续吐出几个字音：“重生……世界。”
“对，这就是所谓的'重生世界'。”微微点了点头，女子道，“我将上一个世界完全复制了下来。也就是说，现在大陆上的所有魂魄都是上一个世界的遗民。除了神祗是新生的之外，这个世界和上一个世界……一模一样。”
“不可能。”在听女子说到这里时，神乐忽然开口，疾速反驳，“如果说是完全复制的话，也就是说这一世里神之上的缺陷无处可去。并且这一世并非神之上所创……也就是说，这一世的神之上……根本，就是你。”
神乐说着，那女子却忽然勾起了眼眉唇角，笑了起来。
“不，你忘了这世上还有不是我复制过来的东西……神祗。而我，也早就不是什么神之上了。
“在发出诅咒的那一瞬，我耗尽了所有当时已经转移到我身上神之上的力量，以及我自身的神力。因此我在这一个世界里，理所应当地成为了一个凡人。所拥有的，不过是上个世界里，完整的记忆而已。”
女子笑得云淡风清，却如若无物，仿佛随时，都会散去一样。
“于是我开始在轮回中休养生息。我在等待我的神力回复到一个主神的程度的时刻，并且也在等待三个人。”
顿了顿，当年的天下帝女，玄瞳之中第一次锋芒毕露。花唇微启，她一字一句地，说出了那三个名字----
“慈悲之神。祷心之神。风神。”
每听她说出一个名称，神乐红瞳中的血意便越重一分。时间悄移之间，生命流逝。神乐却忽然听到了那琐碎的声音，分解开来，每一下都清而有力。
----咚、咚，咚。
那是心跳的声音。是无心的风神曾一度追求的自由。
无处不在，存于那怨灵的魂中，存于整个天苍界的空气里，存于那把天生牙之侧，一点一点。扩散。
和着天生牙的节拍，慢慢一点一点归为一个。
那，就是神之上之“源”。
那整齐而平稳却令人难以喘息的心跳一点一点压将下来，让人几乎直不起腰。
最后，意识恢复。眸中，血色陡散。
“神乐，你一定很奇怪，为什么我直到等到了你才会开始行动。而为什么，神之上竟然伤不了风之神。那我现在就告诉你。”
回过神来时，那女人正说到重点。她的神色有点异样，感觉很怪。语气口吻竟略有宠溺的意味一般。
“因为，在所有神祗之中，别人所承的都是神之上的血脉。”女子缓缓说着，声音微柔，“惟有你，是我的孩子。是我亲手创出的产物，是这个世界上惟一和我一模一样的灵魂。”
听到最不愿承认的事实，神乐蓦地捏紧了心口的衣领。见到她的反应，那女人笑的越来越轻柔。
“察觉到了我打在你心里的神道碎片了吧？但又不敢确认是不是？”带着盈盈笑意，女子道，“神乐，你无法否认你和我的契合度。说甚么是我的神道碎片影响了你的精神状态，都是自欺欺人。你，本来就和我一模一样。”
神乐默然不语，眼神中忽现阴骜。最后，勉力冷笑出来以示对那女子的不屑的，却是杀生丸。
女子看着杀神二人，同样以不屑回嗤，却是对杀生丸：“身为与神乐最近的人，你竟然没有发现吗？”冷笑了一下，女子继续道，“你当风神是什么样的存在？你以为神之上为什么每次都要先杀风神而后快？因为神之上，它的自己内部也是有矛盾的啊。
“没错，神之上的确是在创世的过程中抛弃了糟粕，但在它吸收新的灵魂完善自己时，却也不可避免地又染上了与之相歧的力量。而正是这股力量，才诞生了惟一与神之上相悖的神，风之神。
“可以说，风之神就是新晋神之上所诞生，用来抵抗这'轮回'的命运的。
“上一代的新晋神之上就是我。尽管此生我只是凡人，但风之神的种子，却早已种下。”女子看着神乐，淡淡道，“神乐，不管是奈落还是谁强行诞生的你，但你的神道却是我所赋予的。这样说来，你可是货真价实的我的孩子啊。”
淡浮起一丝看儿女般的笑意，女子道：“所以，我才不论如何都不会让你死去。也只有你，可以让我的神道碎片寄居。”
神乐攥着衣领的手已经僵至骨节泛白，却还是无法释然。心里有东西在不禁回应，相要拒绝，但无能为力。
因为，那就是你自己。
“神乐，告诉我。你当时在天苍界，曾经看到了什么？”白衣女人这么问她。神乐跪在地上，眼中看到的却远比当初梦中所见的要多得多。
“天地裂……那是独存于我心中的回忆。”逐渐退却了感情，女人毒药般的声音又回到了冰点，“你之所以能看到，是因为你就是我。
“你无法否认，对不对？否则，在我神道碎片还未打进你身体的时候，你又如何能知道那配<帝女玄>的，是巫卜之舞？”
没错……她说的一点都没错……
神乐看着地面的血瞳失了焦距，却蓦地抬头，狠狠对上女子水墨一样氤氲的双目。不是想要承认，而是不能不去承认。方才这个女人所说的，没有半句夸大……
然而出忽意料，女人却没有借此穷追猛打，而是淡淡地，又将话题挑了开来。
“风神我等到了。而我早神之上一步找到了十六夜。也就是说惟一能令神之上确定'存在'的祷心之神其实是被我一手推上那个位子的。最后……就只剩下慈悲之神了。”
慈悲之神。
“神之上创第一世之时，神境中，只有五位神祗。分掌四方和神境中心。
“中央主'聆'，是能够与神之上直接交流的祷心之神。北方主'战'，是众神之中惟一拥有魔性的狂战之神。南方主'禁'，是神之上最叛逆的部分所话的风神。西方主'无'，是众神之中神道最接近神之上的虚无之神。”女子逐个细数着，声音也渐渐低了下来，“而最后，东方主'善'，是神之上的门徒，也是神道本源的保护者，慈悲之神。”
心神慢慢回复平定，神乐强迫着自己将那女子所说完全印在心里，却忽然发现了什么：“四魂？”
“没错，即使千千万万个世界过去神境变迁，无数新神诞生，但只有这五个神祗，最为特殊。战、禁、无、善，这也就是后来的西方主神，四魂的意思。”
女人似乎有点疲惫，站在那里，右手开始无意识地颤抖。
“神之上无形无势，而想要从内部封印掉神之上，就要先通过它的守护者慈悲之神，触到它的'源'。”女子看向神乐，淡淡道，“很久之前，彼时神乐你还没出生，我曾经一度想在风神未出的时候触及神之上。当时，在任的是第二代慈悲之神，也就是杀生丸的母亲，同样，也是我一手带大的第一个弟子，岚姬。”
听到母亲的名字，杀生丸默然不语，金眸中却划过一分紧张。冷峻的面孔也明显开始绷紧。
“当时我们已经筹备了好久了啊。”微微望天，女子叹道，“遥远到我都忘记我当时是在轮回的第几世里了。当时本来计划的是很好的……只可惜，虽然岚姬是慈悲之神又聪明至极，但她却嫁错了丈夫。”
看了眼杀生丸，女子道：“作为爱人，她选择了当时的狂战之神犬大将。
“犬大将很强，比我在这一世里见过的所有神祗都要厉害。而更为骇人的，却是他的厉害不是用暴力换来的评价，而是一种王者的气势。”提及犬大将，那一向不服人的天下帝女竟也带上了几分赞赏，“可以说，如果没有后来的一系列事发生，他能像阿炽一样，达到神之上的地位也说不定。”
顿了顿，女子继续道：“犬大将很聪明。他娶了岚姬，竟然在日常生活的蛛丝马迹中推出了我们的目的，又进一步得出了神道试炼的真相。但不巧，他和我们的目的背道而驰，于是战争先在他们夫妻两个之间开始了。
“曾经人人艳羡的神仙眷侣，却沦落到见面就打个招呼开始动手。最重的一次，岚姬竟然用犬大将的神器铁碎牙反将他伤成重伤。犬大将迫不得以逃到了凡间躲到了岚姬自己的神庙里，还是靠着一个神徒的帮助才免去了她的追杀。”
提到这里，那女人竟不禁轻笑了起来：“不过也真是可笑。他逃到哪里去不好，偏偏挑了恒南国。而那个救了他的凡人女子，正是后来犬夜叉的母亲，也是我的另外一个弟子。祈天公主十六夜。”
知道犬夜叉的母亲是十六夜，也知道十六夜本是凡人神徒，但犬大将是如何认得的十六夜，除了当年经历过整个事件的几人外，却再没有人知晓。杀神二人听她说起犬大将十六夜的往事，也不禁多留了一分心。
“犬大将和十六夜的结缘，完全就是缘分了。当年我和岚姬的准备工作眼看要进入尾声，却每每都冒出来个犬大将进行阻挠。岚姬被他撞破了几次，立誓与他水火不容。后来有一天犬大将竟然堂而皇之拜访她进行劝说，岚姬心里正闷，与他吵了三言两语就动上了手。慈悲之神的天生牙不能伤人，于是，岚姬就抢了犬大将的铁碎牙，在他心口上狠刺了一刀。
“犬大将知道事情早已不能挽回，再被岚姬捉到必然会送命，于是就带着重伤逃到了凡间。但他知道岚姬搜索的功夫最好，所以又不敢躲到自己或是其它神祗的神庙里。是以，他索性躲到了岚姬在凡间最大的神庙----恒南之殿。
“而偏巧的是，当时，在恒南之殿的外面，正好路过了一个几已拥有了神祗力量的神徒。察觉到神庙里的异样，她立刻就打破了禁忌，入了那禁地去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而之后就是疗伤，再之后就是倾心。
“那，就是当时还被雪藏的十六夜。”
说到这里，女人冷冷一笑。
“这么说来好像是犬大将爱上的两个女人都是和他相悖的啊，但事实上，却是我们被他给摆了一道。
“天苍界的怨灵，是当年我屠戮神境时，所封印住的那些神裔们的魂魄。他们在这一世里也被复制了过来，却在这里，护住了通向神之上之'源'的入口，让我不得前进。
“为了让我能够越过这些怨灵的阻碍进入到源，岚姬不惜将自己的魂魄也投入了那封印里，以压制那些怨灵，好打开通道。”
叹了口气，无名女子道：“但没想到，犬大将却很快也将自己的魂魄投入了进来，又将入口封死。同时对我和十六夜下了禁制，我们只要一踏入天苍界的中心，就会被那些魂魄侵袭，然后与那些魂魄一起，被冻住封印。”
左手放开了匕和链，无名女子扯了扯白衣，露出了半边雪白却布满灰黯疤痕的臂膀：“犬夜叉刚刚出生的时候，我和十六夜曾去过天苍界。杀生丸，我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当时十六夜曾引开了你，我则趁机再次潜入了天苍界中心。”
指了指肩上的伤痕，女子道：“但是，犬大将的诅咒却太过厉害，以我当时的力量尚不能敌，所以当时就被冻伤，若不是我反应快只怕已经成为了一尊雕像。因此，我选择了等。
“风神转世，万法重生。我终于等来了这一天。于是为了知道天苍界的情况，我先将神道碎片打进了神乐的体内，然后在得知犬大将的诅咒已经减弱后，挑起了神战。”
“你，针对的一直都只是神之上吧？”忽然开口，神乐神色冷然，“既然如此，你大可以直接就进了这天苍界。但为什么，你竟要将这祸乱传遍神境！”
说到最后，已不是疑问，而成斥责。
“神之上不能被杀死，只能被封印。”面对神乐的质问，女子缓声回答，“但神之上无处不在，所以从来没有人能去将其封住。当年我曾和岚姬做的，则是想要从内部破坏掉神之上，但此举从没有人试过，所以也不知道是否能成功。
“至于现在，你们都以为我挑起神乱是旨在让你们自相残杀，但实际上，我的目的却只是想要到确定神之上的实体而已。
“神乱开始了，也就是说神之上将开始一次新的更新。必然地，它'真'的一面将会聚集在一起。从这时起，神之上就不再是无形无势，而是开始了平衡转移----宣布神道试炼开始就是一个很直接的表现。也就是说，只有从那时起，一直到这个世界毁灭之前，神之上才有实质的界限，才有可能被封印。”
微微一笑，她摇了摇头：“这样说起来，当年我和岚姬还是心急了点。不过按我设想，也许从内部是真的可以完全破坏掉它的。但没有试过么，算了。”
女子回头看了一眼天苍界的中心，玄瞳忽然笼了一层阴翳。
“在上个世界的逍遥日子里，我曾经和阿炽定下了两个约定。”蓦然，女子叹息，“一个是生死不离，但可惜，我以前是没有做到，现在却是不能做到。
“另一个就是阻止神道试炼封印神之上。这一个，直至今日，我仍然没有放弃。”
看着女子，神乐忽然开口：“我问你，如果你封印了神之上，然后会怎么样？”
“啊……”恍然间被神乐这么一问，那女子竟也微现迷茫之色。
“我也不知道。上古风神流传下来的封印神之上的诀窍，需要三个能与之比肩的神祗共同执行方可。我想……我还是会试着去封印吧。而不管神之上是被封印还是被破坏，我都不可能再活下去。到那个时候，天地就会因为复制下它们的我的死亡恶最后一次崩塌掉……当完全是新的一个属于所有人的世界诞生，世界，就算是真正打破了轮回了吧……”
“但对于这一世的人而言，命运依然在轮回，对不对？”神乐直视着女子墨瞳，话语里毫不留情，“你们所想要的，难道不是你们的子民的幸福和安康？当年你耗尽了神力才复制下的这个世界，难道对于你而言就真渺小如蝼蚁？”
面对神乐的指责，女子充耳不闻。从天地裂的那一刻，她已经不是帝女玄，这些话于她而言，早就没有了实际意义了。
“时间差不多了啊……”
女子淡淡说着。见势神乐毫不犹豫便又是一道风芒击出。女子却向后退了一步，没入了黑暗之中：“呵，你们别想拦我了。”
听到女人的口气，神乐就知道，大事不好。
“知道为什么我要去袭击犬夜叉吗？因为他骨子里流的，和杀生丸一样，都是犬大将的血。”女子淡笑着，声音刺耳，“只要有犬大将的血，就可以不费任何气力便让他的灵魂为我让路。”
右手里紧握的白色水晶喀喀作响，鲜血顺着那棱角坠下，溅上白衣，宛如雪中血色。
“杀生丸。你的心血，就是开启最后一道门，最合适的钥匙。”
水晶洒入天苍之心。白和红，瞬间，激起怨灵千万，有如惊涛拍岸。
与此同时，那风的女子则蓦地睁开了红眸，和着那天生牙所溢出的心跳节奏，召起了所有怨灵，从背后，给予了那女子，致命一击。
冷笑过后，怨灵遣散。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八 上古之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