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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四章 多事之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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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多事之秋
浩瀚的夜空,人能所见也不过是眼前一隅。前尘与往事,能留下在人心中的,又有几世春秋。
人亦无谓,神亦无谓。所能捍世者,惟与神之上共存之人。而所欲灭世者,非人非神,惟心能及矣。
女子探下身,素手在草丛中,一点一点摸索着。不一会儿,手上便多出了十来颗莹润的白玉珠。
"我能所给你的忠告,只有这么多了。"她站起身,直视着比自己还要高上几分的慈悲之神,"最后的一句话是:真正的敌人,你永远都看不见。"
真正的敌人,你永远都看不见。
杀生丸再次听到了这句话。然而,世道,心境……都皆尽不同了。
是什么意思呢?他没有问。无法看到的东西,挡也挡不住。生与死爱与恨,有太多的东西,令神祗也捉摸不透。
"你懂吗?杀生丸?"女子淡笑着问他,眸中温柔至极,却是又一个陷阱。
"这个世界,已经不需要什么神祗了。"她声如弄玉,清脆惑人,"不知不觉中,神祗已经无用了。人成为了真正的主宰。而神没有了,那还有神之上呢?神之上无法死亡,只能封印。而封印之后呢?没有了神和神之上,人又能得到更多的什么吗?"
"终究,谁才是最大的敌人?"有一丝哀悼的悯然,她问,从未迷惑过的目光也多出了一丝惘然。
你走吧。她说,我和犬大将还有你母亲已经为了这个问题付出了一生的精神。再多的痛苦,轮不到你来承受。
他走出了十重门。当他踏出最后一步,身后狂风席卷。
回头看去,那浓郁的朱色已不再,偌大的土地上,消失了那个女神的踪迹,只剩下不知是几许年前盖的小小的一座,祷心之神的神庙。
她是凡人,是祈天公主,是神徒,是神的妻子,是神的母亲,是第三代祷心之神。
其实,她也不过是十六夜。那个降临于冷宫,师从于神之上,一直默默无闻,直到因缘巧合才被世人所发现的十六夜。
没人要求过她什么。但她清楚地知道,她身上所背负着的,更甚于天上神祗。这一切,从她被那个亦师亦母的女人抱在怀中起名为十六夜时,便已注定。
她救下了那个让她托付终身的神祗,嫁给他,甚至在他的帮助下向神之上请原,入了神籍甚至成为了第三代祷心之神。这一切,对于她来说都有如梦幻一般。连她的老师,那个无名女子知晓,也只能轻叹一声这就是命运。
命运,神之上也无法将其制约的六件事之一。十六夜和犬大将,一个是凡人,一个是神祗。他们本不可能有任何交集--便算有交集,身为神有神的那分自傲的犬大将也不可能去将爱给一个被他视如轻鸿的凡人。
但他们却相爱了。神徒的特殊身份,无形间拉近了他和她之间的距离。而且初遇时那般险恶的情景,令他不得不用平等甚至是尊敬的眼光,去看那个女人。
她不顾他已有妻室嫁给了他,过了足足百年的快乐时光。
然后,他死了。
犬大将死了。准确来说应该是失踪。但是狂战的神器铁碎牙独自返回了它原来的封印。因此,神祗们可以肯定地说上一句,恩,他死了。
犬大将死得莫名其妙。不要说死因,连他死在哪里都不知道。他的死一时又引起了众神们猜谜的兴致,他们将他的死与三年之前他的妻子慈悲之神失踪的事情相提并论。同样,因为慈悲的神器天生牙返回了,所以那个看似温顺实则好战却有着天生的慈悲之心的女人,也是死了。
犬大将死后,无名无份的十六夜一夕间悄然离开了神境。
没有几个会神祗会想起她。不,更多的是不愿想起。让这些拿凡人当蝼蚁的神们接受她,还不是那么容易。
也许她会就这样混迹于凡尘,高兴了就当祈天公主不高兴就去地下巫卜界当神女卜,然后等着死掉,被人忘记。
但她没有做到。
她怀孕了。匆匆地赶回了神境,生下了儿子,起名叫犬夜叉。
后来一年复一年,犬夜叉长大了,拿起了铁碎牙,成为了第三代狂战之神。只是没想到,在犬夜叉要与第二代四魂之神桔梗结下契约之时,变故陡生,桔梗失踪了。
之后,她一直将自己幽闭在北方圣战域,再未出过一次门。每日只是拥着水镜,向神之上祈祷。
再之后,风神转世,万法重生。
等待了足足千百年,她终于等来了能够见到真相的这一天。没有一刻的延迟,千百年来那个她视之为母称之为师的女人第二次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依然是绝美如水,依然是黑带曳地,依然是浅笑魅然,依然怀抱云母。不一样的是,她又多了一重的身份。她得到了迷惑神器酒渊沉泪的臣服,正式成为了她的主神。
然后,那个无名女子开口,声清如泉。
十六夜。她说,我带你,去看看真相。
那是十六夜第一次进天苍界。只是一眼,她便被这神殿高贵华丽的风格和异常清冷的气息慑住。
苍白,空洞。她不禁向前挪去,直扑到了中心,亲吻着冰冷的地面。
那里,是无数的怨灵。她将吻给他们,只为她最爱的人。
然后,她便匆匆离开了那个噬人的地方。因为那神殿的新任主人已经发觉。但她还是与他碰上了。打了一个照面,清楚看见了那个清俊的少年神祗的银发金眸。
还有眼中的柔情与威意。真像他父亲。
那是这两位神祗的第一次见面。那时,他们谁都没有想到,未来会有多长,他们,又会如何因为不同的理由,被卷入同一个生死的漩涡。
从天苍界出来,她跟随着那个无名女子,漫无目的,整个人空茫得像张白纸。
见了她这个样子,清冷魅人的女子只是看着她。她心里一惊,下意识地避开了那能看透人心的目光。
"你爱他吗?"意外地,那个从不问世事的女子竟忽地开口,话语间尽是鲜见的沉郁与痛楚。
她愣住了。却还是条件反射一般,点了头。
看着她,那个无名女子忽地蹙紧了眉,抿了抿唇,半晌才呼出了一口气:"怎么会这样……一个是这样,两个还是这样……"
十六夜惊异地睁大了眼。因为,她已经能够明白那个无名女子的话中意思。
"你师姐,就是犬大将的妻子。"深吸了一口气,那个她从未见过其动摇的无名女子目光竟也开始有些摇曳。淡淡地,终于挑明了真相。
云母也发出了一声低鸣。所有人都开始怀疑,是否自己真能逃出命运。无名女子开始说起这三百年她们所做的一切,语调从来没有比这更干枯过。
最后的结语是,这次功亏一溃毁在了犬大将手里,只怕要再来一次,又要等上个千余年。
想了想,十六夜快步走到了女子的身前,跪了下去。她说,未完成的事,请您交给我。
无名女子愣了愣,摇头对她说着,声音是难得的轻柔:"如果你明白,十六夜,如果你明白。"
如果你真的那么做,那你就彻底走上了和犬大将相反的道路。而且,也许我们所做的一切又将是徒劳。更何况你还有儿子,犬夜叉。如果我们的计划成功,不仅是你,他也必将是悲剧收尾。
但那个凡人神祗却摇了摇头。她抬起了头,一字一句说道,不容一丝动摇。
"如果这么说的话,那您所追求的又是什么呢?生不能赴死,死不能复生。我们,只不过是想要毁掉这可笑的轮回啊。"
晚风微凉,远不似白日里的繁华景象。白发男子步履轻捷,不知何时出现在夜空之下。
人烟稀少的山郊,三转两转,竟有茅宅忽现。男子挥了挥衣袖,方想推门,却停了下来。
有外人来了,是谁?
不及思索,门却被拉了开来。一个纤小的身影扑了出来,一把抱住了他的衣角:"杀生丸大人!"
"啊,玲铃!"很快,从里间里又追出一个人来,"怎可以这样,快从杀生丸少爷身上下来!"
看着俨然一副怡然自乐模样的前任东方双神,杀生丸的嘴角边竟不禁牵起一丝苦涩。抬了抬眼,果然,在里间又看到了另一个说熟悉又不熟悉说陌生又绝不陌生的影子。
"杀生丸大人。"女子轻唤,从阴影中缓步走出。只见她黄衣淡婉,身材媚人,眉目清秀而自带一种贵族气息。却是当年偶然与之相识的凡人舞女,黄衫娑罗。
"杀生丸大人。抱歉,因为我实在是太过担心,所以就擅自求了皇子让他帮我留意三位的行踪……"娑罗垂首解释,唇边笑意中现出一种羞涩。杀生丸微微颔首,便算是知道了,却也不去深究,只是看着不远处正在笑闹的邪见和玲铃,不知在想些什么。
顺着他目光看去,娑罗轻笑不语。自当年初见杀生丸,这女子便已是情根深种。只是不知,她能否摆脱那凡人恋神落洞而亡的悲惨命运,与神共事。
不然,便是落得一个魂飞魄散。这,也是千万年来所有胆敢亵天渎神的普通凡人的惟一下场。
杀生丸就那么一直看着。草坡上的东方双神,依然像当年一样,然而,同样的笑容,映入他的眼中,却是难免的凄凉。
"铃玲,邪见。"走出屋门,杀生丸轻轻唤了一声。立时,打闹累了正在草坡上吹风休息的二人都是连忙翻身站了起来,笑着争着跑到了他的面前。
微微有些迟疑,他还是将在手心里握了好久的东西拿了出来。蹲下了身,他将二人拉到离自己更近一些的距离,摊开的手掌中,凝着玄雾的晶石闪着光芒,在这凡世里显得有些虚幻。
"这是……"
邪见睁大了圆眸,说不出的诧异。与他不同,已经失去了身为神时记忆的玲铃却是好奇的很,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紧紧地看着那石头,并不时地抬起头来,再看一眼杀生丸。
那是最玄妙的上古绝存神器之一,冷玉烈焰黯幽灵。在上次神战杀生丸与那没有名字的女人交手时,被那女子的神器清流涟一击破为了三块,却没有消失,后来便一直放在杀生丸手里。
"拿着这个,千万要小心带好了。"一边嘱咐着,杀生丸拣了最大的一块,放到了玲铃手心里。转过眼,又取了一快,送到了邪见手中。
"杀生丸大人……"看着那个清俊超尘的神祗莫名其妙的行为,邪见不禁低唤了一声。杀生丸默然不语,半晌,方站了起来。
斟酌了一下,他走到了那个黄衫舞姬面前,将最后一块黯幽灵放到了她的手里。
"我要离开一段时间,什么时候回来说不定。"看了一眼正敛息在一旁站着的邪见二人,杀生丸神的心性也有些放低,"这段时间,他们二人就要拜托你多照顾下了。"
娑罗点了点头,方要说话,却听玲铃在一旁先脆生生开了口。
"杀生丸大人,要走吗?不能带着铃玲和邪见大人吗?"
"我很快会回来的,你好好玩吧。"带着点宠爱的意味,他又拍了拍女童。转向曾经的忠诚之神,他刻意压低了声音。
"我已经探到那个迷惑之神的所在了。只怕新一轮神战不可免。你好好带着玲铃。虽然说这黯幽灵碎了,但总还是有神力的。你们好好利用,能避则避吧。"
"可是……"停顿了一下,邪见还是问了出来,"杀生丸大人不去参加神战不就好了么?为什么非要回去趟这淌浑水呢?"
愣了一下,杀生丸看向天边,给出了意料之外却情理之中的答案。
"我有预感,这次神战,神乐会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