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君已老成精》舞时休

3、三、暗界之门

　　寒焺全然忘了先前的疲累，撒腿就开始冲向那片花田。
　　刚冲进去几米，那片花海的花受了惊纷纷脱离花萼飞向了空中。霎时间浮光流萤，也吓得寒焺左右躲闪。
　　待他冷静下来，便看到空中飞舞的是一种蝴蝶，只是它们都栖息在田里的花朵上，居然将这片花田铺成了一片七彩斑斓。
　　寒焺的闯入一时间惊扰了它们的歇憩，一个范围内成片的飞起，连锁反应，然后整片花海泛起了晶莹的碎浪，最后漫天都是。
　　寒焺回头看了看吴仁迪，这个师父脸上正浮现着阴谋得逞的笑容。师父正望着漫天纷飞的彩蝶笑着，他望着师父笑着。未久，寒焺回过身继续跑起来，此番场景人间是没有的，得抓紧时间感受一下。
　　吴仁迪望着寒焺的背影跑了几米远又停了下来，原是那才通人入口处的几座大山被寒焺抛在身后了，被掩在山后的宝藏才露出了庐山面目。
　　那是一颗巨树，有多么巨大呢？遮天蔽日不为过，像是那鲲鹏幼崽在自家院子里栽培的植物。四散延展的枝干将后羿那颗没给射死的太阳掩在其下，硬是把太阳化作了一颗树上垂下的果实。
　　“那是花榭，但凡开了花便不生叶了。”吴仁迪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在不时流萤蝶舞的花海里消无声息的显了仙身。他望着那棵树目光里倒是一时柔情似水，看的寒焺一时惊呆。“花榭，世上仅存这一棵了。”仿佛这棵树也是充满了什么故事，寒焺心想，不过随即又想即便这棵树只是一颗极其普通的树，以它这般大小那它的生辰年月至今也得有上万年的光景了，沧海桑田，如何不故事缠身啊？“这得是棵什么样的树啊？”
　　吴仁迪思寻了片刻，才道了一句：“我们家的树。”寒焺哑口无言。随后便和师父一道穿过那片离开蝴蝶后又是另一番绚丽的花海。
　　“回家吧，许久无人，光想像一下就知道有如何的难以清扫了。”寒焺汗颜，脱口：“你拜的那位大神不会真的是什么积灰之神吧？”吴仁迪轻笑几声，快步前行：“休要这般无礼，幽神是这幽冥之地万物的灵尊之源，你这话要是让他听去惹他生气，你便有万种离奇死法。”
　　寒焺一听更好奇了：“那它究竟是个什么面目，为何那庙宇那么寒酸？”“那庙宇你就当他是个中转站好了，一个私密的地方用不着建的那么拉风。而那幽冥之神没有具体面目，也可以说万物都可以是它的面目。我们膜拜的神灵说简单一点不是膜拜一尊雕像，诸神的力量源泉是人的精神力量，就是信仰。世人见过神明的又有几个，那些立在庙宇中的雕像又有几分和本尊一样的，还不都是多少加了人们自己的想象。”“哦，那就是胡乱一建的呗……”寒焺自以为了解了，故意建了一座不起眼的破庙罢了，什么都是凑合的而已。然而随后却听吴仁迪道：“也不都是，那座庙少说也快上千年了，还真是积灰了。”
　　寒焺哭笑不得，吴仁迪在他眼里是越发的有人的味道了。说完这个，他又把注意力回到住处。刚开始错以为是个富庶的村落，待走近了些再好好看看，反而更像一个要塞重地，甚至小型的王宫。
　　“师父，这就是你家啊？”寒焺实际是想问他是不是一个王公贵族皇亲国戚什么的。但那吴仁迪便是装作没听懂，只答：“我家是大了些，你只需收拾几间我们需要的房间即可，其他的就继续让他们积灰吧。”
　　不消片刻，他们来到了小宫殿下方。寒焺觉得有点怪怪的，虽说是个宫殿或者要塞吧，可是没有城墙岗哨，这可是最基础的标配建筑啊，这样大门敞开的，什么都可能潜进来。还有那棵花榭，虽然震撼美丽，却也是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的。
　　寒焺虽然这样想着，最后只好又搬出了之前的那套说辞，这里是异界，什么看起来不合理的说不定本身就是合理的。他摇摇头作罢，仔细观察起眼前的这些建筑。说起来只是远远观望的时候觉得像个村落，实际走近了倒也是气派。建筑都是木色，是为了好融合周围的环境，可是浮雕纹饰又装饰的奇美异域，十分有古老文明的神秘美感。
　　正中央便是主殿，常理便是最高权力的象征。两侧各有不通用处的偏殿及大小部门要务处，看起来多少是遵循了些对称的风格。他还注意到在高处几乎近最高处有一座三层的楼宇，孤零零的被甩出在这群建筑外缘，看起来与众不同很突兀便又问：“师父，那里是什么地方？”
　　吴仁迪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答道：“简单讲应该叫一个藏书阁或者图书馆吧，里面有很多的古籍资料，你无聊了可以去那里打发时间。”吴仁迪说着，又盯着那座图书馆若有所思。
　　寒焺心里总是疑虑，师父定是有很多他想不到的故事，而且不见得有些会被当成故事说出来。不说的那些便是秘密了，而秘密这个东西就是留给好奇的人猜测和解密的。
　　吴仁迪将他带到住处，那里原本就是人的居所，清幽宁静，甚是惬意。“这是我比较喜欢来的地方，比我原来住的正殿要舒服多了。”果然，依照吴仁迪的性情寒焺猜也猜到了。不过听到他说的“正殿”心下便是明白了几分，住在正殿位置的不是皇帝便是太子了，要是什么身份特殊的亲王长孙也或许有可能。
　　寒焺来的一路也好奇，宫墙门院各个宫宅按说是有个牌匾立字说明那是个什么地方的，可是他一个都没看到，那些本来该挂牌匾的地方都空着，许是被人拆掉了。而这个人十有八九就是他的师父，可是拆牌匾做什么？为了让进来的外人迷路么？
　　接下来的几日，寒焺的工作便是打扫指定的房间。刚住进来的当天，吴仁迪只是轻轻一挥袖，那积灰甚厚的房间立即就干净了。寒焺想着身有如此神力简直令人羡慕，可谁知吴仁迪接下来却让他亲自去打扫别的房间，说这也是一种修行。寒焺只能认命，师父说的是，师父都是为我好在锻炼我呢。于是整日扛着一把扫帚和一些别的工具开始清理厨房啊厕所什么的。打扫完了吴仁迪也没让他再干别的，让他随意，想干嘛先干嘛去，出去玩也可以。
　　这命令还不赶紧听了去？寒焺连忙想着赶紧来个异界王宫深度游，先把自己住的地方研究明白了。此后每天，他都在大大小小的宫殿里穿行，顺便还画出了地图，自己在图上标注位置方向，还给那些宫殿取了些稀奇古怪的名字。
　　寒焺第一天便发现这座宫殿实在是有些说不出的怪异，看来看去便总结了个猜想：这里仿佛是在某一天，所有的人们在日常生活中突然一下子都消失了，什么都没来得及收拾，甚至根本就没收拾。床铺没叠起，碗筷没有洗，晾的衣服也没有收，甚至很多物品都出现在了意想不到的地方。想着想着寒焺的脑海里就脑补出了一个场景，或许有一天人们正安静祥和如常的生活着，突然一个意想不到的灾难降临，仿佛是一瞬间就消灭掉了所有人，最后只留下没有生命的物品。
　　“和这样一座死气沉沉的空城……”寒焺想着这一路走来连只虫子都没看到不由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莫非真是这样？那……”吴仁迪呢？
　　他不由得头皮发麻，如果这里发生过什么可怕的事情，那一定是场生物灭绝之灾。可是现在这里除了人，一切也都算生机盎然了，这又是怎么回事？寒焺想的脑袋都疼了，怪自己没有好好读书，也责怪自己想象力太贫乏。
　　“这里的不寻常或许在异界就是正常的，正常个屁啊！”他自己推翻了自己的理论，冲出房门看中了那座高高在上的图书馆，“就你了！”
　　这几日寒焺只自己顾着自己的事情，没有留意他那个师父在干嘛。也没有考虑吴仁迪有没有注意他这几日的行踪，“师父不过问，那我也不需过问。”他想着，仿佛自己正在闷头干一番大事业。也只有偶尔在吃饭的时间里，吴仁迪会问问他这几日在这里过得习不习惯之类的问题。哦，就连饭都是师父给做的，甚至有意无意的会多做一些，让他自己没事儿了打牙祭。还叮嘱他别太晚回来，晚归也要打声招呼云云。
　　所以寒焺想，也许师父知道自己在干嘛，任着他自己瞎研究罢了。
　　山上的图书馆自是与众不如，奇特的是里面居然没落灰尘，干干净净的仿佛每天都有人打扫一般，只是场景还和下面的建筑里一样，人都凭空消失了，只留下散着的书籍。
　　这座图书馆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风格也寻常。只是很大，真的很大。整整三层，一眼望不到头的藏书。寒焺走在林立的书架中，不时会发现地上有掉落的书籍，想是从那些消失的人们手中掉落的吧。
　　寒焺捡起附近地上的一本书，本以为时间长久了书纸会变得很脆弱所以小心翼翼的拿起，却发现手里的书是崭新的，甚至还能闻到墨香，纸张还能硬实到划破手指。寒焺想这座建筑一定有什么特殊的原因才受到了保护，例如时间静止。毕竟这儿不只是一座图书馆那么简单，除了普通的书籍还有各种文献资料以及珍贵的史料记载甚至是机密的档案。所以，大概是有什么他猜不到的超能力结界护体，所以才能保存的这样完好。
　　想到这些，寒焺既兴奋又发愁，这样庞大的规模，自己要调查，就算他能顺利而准确的缩减范围查找也依然是像大海捞针。
　　可是这也是他调查下去的动力，这个现在成了他师父的天下第一，相貌俊美，剑绝无双。他本以为就是个百年难遇的人中龙凤。可这个被他看做神一样的人中龙凤居然还真不是个普通人，他会异术，会通神明，穿越两界身份迷离。而且他还被告知，天下的那些江湖高手实际上都是为这个异界幽神打工的，这他可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原来他向往的江湖竟是那般离奇，一个从小活在纯人类世界里的人突然被告知这世界有神有鬼有妖有怪，而且还突然被刷新了世界观，没受刺激崩溃就不错了。
　　“莫寒焺啊莫寒焺，你这是奇遇记啊！”他又感慨起来，“若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那是开了眼界，光是这异界名胜古迹旅游了一次也是终生难忘。即便没有成为天下第一，跟着师父师徒一场或许也能过一个了不得的一生啊……”他叉着腰原地一站，忽然被自己厉害到了。
　　这原地做了会儿梦，他便心满意足的上了楼，估计这重要的资料文件都在上面的楼层，早些发现也好早些结了这心中的疑团。
　　寒焺轻手轻脚的上了楼，原本不需要介意这些了，可是一是这里是个图书馆、藏书阁，进来了就下意识会保持安静；二是这里居然没落灰还一切如初，心里也觉得不太寻常不敢轻举妄动。在二层没有找到他想要的，于是又轻手轻脚爬上了最顶层。最顶层的房间多了不少，有的甚至还上了咒锁，可以看到门上要么是各种几何形状的法阵，要么就是些符文。寒焺进不去也极其的想进去，无奈只能待他和师父学好法术日后解决了。
　　他逐一扫荡了那些可以打开的房门，里面的东西似乎和他要了解的东西关联不大。寒焺心下焦急，不会连这里也找不到一点线索吧？这样想着他又试着开了一扇门。门内的摆设格局和其他的没太大区别，不过经过他耐心的找寻终于有了让他振奋的发现。
　　书架上有一整排的史册，那可是研究一个国家文明历史的最直接的资料了。
　　他兴奋异常的搬出那些书，一点点的挪到了不远的一张桌子上，桌子靠近窗边，采光极好，透过窗子向外望去还能望见都城全景。而且还正对着那棵巨大而美丽的花榭，寒焺忽然发现，花榭后面似乎还有一片水光，或许那边有河流湖泊吧。这个目前不重要，寒焺想着以后慢慢来。
　　寒焺激动地翻开了那些资料，发现这几本史册都不是原本，而且忽然还意识到这边的文字居然和自己用的一样，过了半天才发觉这件事情。
　　这些被找到的资料仿佛是读懂了寒焺的心思，他好奇的问题里面都可以找到。而且他也发现，这些资料都好像是被谁刻意整理出来的，整理思路很合他的胃口。那些文字旁时不时地被人做了标注，还写着一手清秀的字，看起来应该是个心思细腻的女孩子。
　　寒焺就这样专注地看起来，这好几本厚厚的被整理出来的资料一看起来便停不下来了。里面的内容被整理者凑成了一幅巨大的历史画卷，其中山河壮丽，场面宏伟，记录在内的故事情节紧凑纷呈，看的寒焺都忘了这些本是些枯燥严肃的历史记录了。
　　资料中描绘的王宫就是外面的那一座，但是所处的环境却有着不少出入。正文详细的介绍了一个叫虚境的地方，隐匿在幽神的异界虚地，其中生活着一种名叫虚魅生灵，虚魅为一脉异生细分出了很多种族，狐魅、蛇魅云云都是依照地界生灵所成型。最高境界的魅灵可化作人形，外表与常人无异。而这人形魅灵分出了两类，清魅与赤魅。
　　清魅最为接近人族，有着自己一套管理体系，渐渐地成立了一个国度，逐渐融合了其他的种族共生。而赤魅，生性暴虐，天生一副赤发赤眼，还偏偏喜爱红黑的服饰。赤魅总是群体出动，只要出现在一处，途径之后的地域往往一片猩红狼藉。赤魅有着狼群一样的习性，而首领的命令便是绝对的服从，哪怕是让他们毫无缘由的自尽。赤魅野性不羁，不喜什么平和相处之道，所以经数百年的纷争，所有弱小的族类纷纷躲到清魅族下才得以生存。经过数百年的争斗，两方自然的画出了界限。赤魅对清魅是既忌惮又无惧，时不时地出来闹一场，击退后就又不知下次什么时间什么规模的又突然跳窜出来，这样无止境的耗着，当真是伤时伤力，两方都没有过长久的安生。
　　接下来的记录便寻常了些，无非是些典型的历史事件，什么皇权斗争，边塞要役战情，哪个文官武官推出了什么革命性的改革，哪一年的换届选举了什么难得的人才。
　　寒焺把那些相对寻常的历史进程也都认真的看完了，整理的人留着这些也是有一定作用的，况且他也觉得有趣。心想这些人形的虚魅虽然样貌什么与人无异，但是整体看下来似乎比真的人族活的纯粹多了，根本没有真正人族那般复杂。
　　后面的记录就更是有趣了，大篇幅的记录了一段病史，一棵树的病史。
　　王国不远处生了一棵花榭，花榭是但凡花开了便不会再生叶子的任性的树。然而有一年突然花都谢了，成了一棵花谢。郁郁葱葱的满树叶子，几十年中再也不开花了。王国首领，他们称之为仙尊大人。花榭乃是被他们称作神树尊敬的，连赤魅都不会伤及。这一下几十年都不开花了怎么好，于是这个仙尊大人就派人四处寻找可以治疗这棵树的人，寻了也有十几年甚至出了虚境跨界找人，换了几十人也是没把这棵树治好。
　　寒焺看着下面记录的名单笑了，这个记录的史官看来是挺闲的，他把所有来给树治过病的人的名字也都记下来了，写了有两页。直到看到最后一个名字他才意外的“咦”了一声。
　　“叶青儿，一看就是个人族的名字。”
　　后面附上了另一份资料，应该是后来再有人整理时插进去的，因为字迹和纸质颜色都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