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谈一虎

8、第 8 章

　　盛开的紫叶李被风刮过，簌簌地花瓣迎面吹来，落在了头发上。北方的天气终于回暖了，林萧结束了又一起跨省案件出差回来，先去退休警犬基地看看江米条。
　　因为工作，林萧没办法照顾它，只能把它安置在这里有专人照看。江米条也很省心，每天吃饭玩耍等林萧。
　　这是他一手带大的，虽说不像正职军犬一样会很多技能，但也聪明的能听懂些命令。江乘风没了，林萧就把江米条带回来了。
　　他退伍的几年，都是江乘风在照顾它，是林萧先说的，这是他们的儿子。
　　江米条八岁了，是条弓背，嘴边的毛都有几根发白，身上却还乌黑锃亮。看到主人，老远的就在笼子里欢天喜地的转圈蹦跶。
　　狗子冲过来的力量撞的林萧肉疼，可还是结结实实的抱怀里了，吃了一嘴狗毛。
　　“呸呸呸”吐狗毛的时候，它又伸舌头舔着林萧的脸，尾巴快甩出花来了。
　　“江米条，想不想爸爸！”
　　“嗷呜！”
　　以前在部队，他出差回来的时候，江乘风会偷溜进他的宿舍，然后结结实实的给他一个拥抱，像个看到主人回家的大型犬。然后再不管不顾的把他压倒在床上，来一个绵长的痴吻来疏解一下相思之苦。
　　后来他因病转业，江乘风休假的时候来烟港看他，租一座海边的小木屋别墅，实现着他脑内的黄色废料。
　　去年年初，他母亲病逝，单亲家庭长大的他告假回来送他母亲最后一程。林萧跟他坐在医院太平间外，抱着他听他隐忍的哭泣。
　　那次，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林萧鼻子有些酸，仰起头看着树枝上发出来的嫩芽，才让自己有些酸胀的眼睛恢复了些。江米条吐着舌头甩着尾巴，抬头看着他，一脸的期待。
　　“馋狗！跟你那个爹一样……”林萧从衣服兜里掏出一包肉条，撕开包装拿在手里。“你爱不爱我？”
　　“嗳唔。”
　　“你爸爸爱不爱我？”
　　“嗳唔。”
　　林萧笑了，抽出根肉条丢给它，江米条一口接住，嘴里嚼了几下就吞了，然后又一脸期待的看着他。
　　“别吃了，我带你去溜达溜达。”
　　“嗷呜！”江米条兴奋的原地转了个圈，然后跑向饲养员的方向，用嘴叼住饲养员手里的牵引绳。饲养员明白的撒了手，江米条就自己叼着牵引绳跑向林萧，把绳子放在他脚边。
　　“好狗。”林萧揉了揉他的脑袋。

　　太阳明晃晃的晒的人暖暖的，一人一狗溜达在街边。江米条走一走就抬头看着林萧，长舌头拉耷在外边，哈哈的直喘气。
　　“乖宝。”林萧挠了挠它的耳朵。
　　走了大概一里路，又折返回来。因为这里远离居民区，路上没有行人，林萧解开了绳子。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在江米条面前晃了晃，说：“看好了，走你！”抬手把树枝丢了出去。
　　江米条箭一样的窜了出去，不一会儿就叼着树枝回来了。
　　远远的响起了号子声，林萧才想起来特警队的训练基地也在这附近。
　　“去！”林萧把树枝又丢了出去。
　　来回玩了几次，已经走到基地门口。林萧牵着江米条进了基地，往犬舍的方向走。江米条似乎知道它要回去了，开始耍赖不走了，咬着绳子往回拖。
　　“江米条！”林萧拧不过它，停了下来。
　　“呜呜呜……”江米条耳朵耷拉着，可怜巴巴的看着他。
　　林萧看着心酸，蹲下身抱着它，摸着它的脑袋柔声的说：“江米条乖……”
　　他想起来他转业离开部队那天，江乘风紧紧搂着他，死活不肯撒手，甚至把他的行李都藏了起来。
　　林萧安慰他说以后又不是见不得，没了部队那些束缚，不是可以过的更开心嘛？
　　江乘风平时装的很老成的样子，一到这种离别时刻就数他哭的最厉害。林萧还清楚记得，他的眼泪只用了三秒就浸透了自己的军装。
　　到底是个半大孩子，喜怒哀乐全都写在脸上了，跟江米条一样。
　　林萧这样数落他。
　　“我就是喜欢你！离不开你！我不想你走！宁可这样偷偷摸摸的，也好比一两个月见不到摸不着的强！你不要走林萧，没有你这地方我呆不下去……”
　　“说什么屁话！”林萧推开他狠锤了一拳，江乘风咬着牙受了，又死乞白赖的圈上来。“江乘风我告诉你！如果你在特战队就只剩这一个目的，你马上给我打退伍报告，给我滚多远是多远！别说你是我带出来的兵！也别说你是特战队员！丢不起这个人！”
　　江乘风憋着嘴，大酒窝在脸颊上若隐若现，一双眼哭的通红，连带着脸都是红的。
　　“我可以留下来，可是我留下来没用，国家不需要花钱养我这样一个废人。你要是真喜欢我，就把我的这份忠诚延续下去。你在部队不仅是为了自己，还有我的一份希望。听明白了吗，江乘风？”
　　“可是我……我……”
　　“好好干，你可以的。对了，我在你宿舍的柜子里放了礼物，你去看看？”
　　“我不去……撒开手你就走了。”江乘风又抱上来，脑袋抵在他的颈窝去，竭力的忍着眼泪。
　　“……那我跟你一起去？”
　　最后，江乘风是被他宿舍的战友按在床上，嚎啕着看着林萧离开的。为此，跟他闹了好久的别扭，哄了好半天。
　　江米条舔了舔林萧的脸颊，依然不舍的看着他。林萧把手里的肉条都给他吃了，才把它骗进犬舍。锁上门的时候，江米条才寻思过来，跑到门口嗷呜嗷呜的哼着。
　　饲养员说：“它平时很乖的，今天这是见到你有些兴奋。”
　　“谢谢你啊。”林萧对饲养员说。
　　“你放心吧。”
　　林萧蹲在门外，江米条竭力的把身体贴在铁栅栏处可以让林萧摸到自己。“爸爸走了，下周再来看你。”

　　林萧开车出去，马路上跟穿着黑色作训服列队跑步的特警队员们交错而过。
　　都是小鲜肉啊～～
　　说林萧不寂寞都是假的，男人怎么会没有需求呢，毕竟之前不是单身，该有的七情六欲都体会了一遍。突然的空窗，被思念吊着佛系了很久。等到时间抚平悲伤，眼睛就开始看看这种小鲜肉过过瘾。林萧多希望在自己没有犯错误之前，江乘风突然出现。
　　车子猛地停下，甚至发出了尖锐的刹车声。林萧不可置信的盯着前方几秒，迅速解开安全带拉开车门下车。
　　“1、2、3、4，1234——”不远处的号子声喊的震天响。
　　看着渐渐远去的背影，林萧大喊了一句：“江乘风！”
　　脚步声整齐划一，突然喊了立定，领队的教官循声望去，认出了林萧。教官看向队员，喊道：“江乘风！”
　　“到！”有人向前跨步出列。
　　“你认识刑警队的？”
　　林萧的心脏快要跳到嗓子眼了，这仿佛跟做梦一样。他站在车边上，却怎么也迈不动腿，还得依靠着车门才能让自己站定。
　　“他刚才叫你，你去看看吧。”教官说。
　　“是！”
　　熟悉的身形，熟悉的走路方式，连他摆手的幅度林萧都是熟知的。
　　以前林萧问他，你最喜欢哪个城市？江乘风说是自己的老家。脑袋灵活一转，笑着反问问这个干嘛？
　　林萧小的时候跟父母去过烟港旅游，印象里极好的。他说：“不管我们谁先退伍了，就在那里等着对方。”
　　林萧就一直在烟港市，等着江乘风。
　　待到他走近，林萧终于爆发出来，上前紧紧抓着他的手臂，脱口而出的音调都带了三分哽咽。“你……回来了？为什么不去找我？”
　　江乘风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唬了一跳，瞪着眼看着面前这个眼眶发红的男人，犹豫再三，小心的问道：“你……你是林萧队长吗？”
　　“嗯？”

　　林萧还有些云里雾里的，进办公室的时候胳膊磕在了门框上，疼的他咧嘴。
　　“林队，您坐。”
　　林萧揉着胳膊，笑了笑，坐在了沙发上，急不可待的问：“那个人是怎么回事？”
　　“就是地方转业办的同志给安排的啊，这小子以前是武警特战队的，技术过硬。唯一缺点就是失忆了，当兵之后的事什么也想不起来。”大队长叹了口气，接着说，“我看他也挺苦恼的，每每教官夸他的时候，他都在因为想不起过去的事懊恼。”
　　“他什么时候过来的？”
　　“4月初，看了他的履历，就直接安排进队里训练了。”
　　这是回来还不不到半个月……林萧点点头，站起来对大队长说：“王队，我打个电话，先出去一下。”
　　“好。”
　　林萧给以前的队里打去电话，他的老战友听到他的声音先是劈头盖脸一顿骂。“你可以呀林萧，换了号码也不知会一声！”
　　“对不起对不起。我最近出差都出傻了，给忘了，真对不起！”
　　“你知不知道我那会儿找你都找疯了，差点就去报失踪人口了！”
　　“是因为……江乘风回来了吗？”
　　对方愣了一下，问道：“你们见到了？”
　　“对。”

　　江乘风执行任务时，为救队友从高处跌落到湍急的江水里。后来队里联系搜救队顺着江水找了三天三夜，最后在离出事地点三十公里外的滩涂找到了江乘风的一只鞋跟他的军牌。又在不远处的浅滩里发现了他的配枪跟随身携带的弹夹。
　　时任队长也是林萧带出来的兵，跟江乘风又是同期，所以下了死命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搜救队扩大范围搜寻了一个星期仍是一无所获，况且下游连接一处跨国流域，只能通报上头去联系外交部。
　　搜救队长惋惜的告诉队长，已经过了黄金救援期，况且前几天山里暴雨，江水的流速比预想的更快，人肯定是没了。
　　逼不得已，首长下令停止了搜查，并下达了江乘风牺牲的消息。
　　林萧不信邪，他去把江乘风执行任务时走过的山路重新走了一遍。又在他失事的地方，顺着江水的走向一路寻去。
　　他用尽了跟程明宇学习的痕迹科学，分析着假设着，一遍一遍。可是那片茂密的森林太大了，江水冲击后的河滩也不再是当时的样子。凭借一个人的力量根本是徒劳的，两个月一无所获，只能失落而归。
　　江乘风的被子还是整齐的叠成豆腐块的样子，等待着主人回来。林萧就坐在他的床上，失魂落魄，拿着他放在那里的军帽，摩挲着上面的军徽。
　　大家都劝林萧想开一点，人死不能复生。可林萧心里一直有一丝渺茫的希望之火，火苗虽小，却长燃于心，不至于让他痛苦。
　　事实证明，希望还是要有的。
　　江乘风是被警察带去队里的，队长看到他差点哭了出来，第一件事就是给林萧打电话，可是号码一直关机。
　　接着江乘风的一句，我以前在这里当兵吗，让队长打电话的手停住了。
　　警察说，这人是从医院里跑出来的，救他的人把他丢在医院就没再管他。医院先救了人，后续没有着落，只能电话报了警。可那时候他没醒，警察也束手无策，看着他穿着迷彩服，却没有任何证明身份的物件，只能先暂时安置在医院里。取了血液样本，回去鉴定一下身份。
　　结果第二天医生查房的时候，这人就不见了。
　　三个月后，这人自己出现在派出所，说要办理临时身份证。民警一查档案，竟然查无此人，身份证被注销了。也就是说，眼前这个人是个‘死去’的人。
　　这人说自己叫江乘风，山东烟港市人，他不记得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他现在想回家，可家里面没有人接电话。他能说出自己的姓名，母亲的姓名，详细的家庭住址，甚至他的高考分数他都记得清楚。更让警察觉得诧异的，是他的记忆停留在2010年的夏天。之后的事，他竟然一概不知，仿佛是个从那年穿越过来的人。
　　警察联系了江乘风所述地址的辖区派出所，反馈回来的是这家已经没人了，房子是亲戚负责照料，家里的儿子在外地当兵。
　　联系了一圈后，警察带着他，来到了特警队的驻地，把人带到了大队长的面前。

　　教官把人带到会议室外，江乘风有些踌躇的打开房门，“报告。”
　　林萧一直靠坐在桌子上发呆，听到声音才抬起头来。看到门口站定的人，微笑了一下，说：“进来。”
　　江乘风走了进来，标准的立正姿势。大概就算记忆不在了，身体记忆还是磨灭不去的。他目视前方，丝毫不敢乱看。
　　“坐吧，别拘束。你的事……我都知道了。”林萧看着他，带着一丝苦笑。
　　江乘风低头迎上他的目光，原先紧张的眉头因为林萧的表情垮了下来。他喜欢看长的帅的男人，林萧就是长的帅的，所以看他露出难过的表情，江乘风也莫名其妙的心疼他。“我看过我们的合照，在驻地的办公室里。”江乘风说。
　　“嗯。”
　　“苏队说，我是你带出来的。”
　　“嗯。”林萧点点头。
　　江乘风看了他一会儿，抱歉的低下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低喃道：“对不起……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没关系，真的，只要你还好好活着，就是我………就是最好的事了。”林萧抬手，拍了拍他的胳膊。他深吸了一口气，站直身子。“你不记得我也没关系，能再碰面就是说明我们缘分不浅。不介意，可以重新再认识一遍。”他伸出手，笑着说：“我是市局刑警一队的，暂时卸职了队长职务的林萧。”
　　江乘风抬眼看到林萧笑着露出小虎牙，跟他擎在半空的手，把手在裤子上蹭了一把，伸出去握住他的手，脸颊上的酒窝凹陷下去，笑着说：“你好，我是江乘风。”
　　握住的手待了十几秒也没松开，江乘风倒有些不好意思的想往回抽手，就听见林萧问道：“有没有兴趣……进刑警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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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文是我想起来写就会写一点……想不起来……就好几天不动……
所以更新特别慢
感谢点进来看的你们，比个大大的心=333=
第八章正主才出场_(:з」∠)_我也是…………够了
祝大家国庆节快乐=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