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国烟花》雀牌女巫

5、chapter.5

　　“以我之名，判处罪人火刑。”

　　“执行，结束审判。”

　　桑的意识逐渐清晰起来，他感觉自己在做一场关于轮回的梦，有迷雾在他脑中久久不散，重重将他的意识包裹住，只携来下坠时的惊悸感受；又有人拉住他，从泥泞沼泽中拽出。

　　他不再迷茫，他的眼前开始看得见事物，连腹中都有了陌生的饱腹感，令他不再饥饿——

　　桑发现这是一座教堂，他正身处内部，端端正正地坐在教堂里的木漆长椅右侧，一只手规矩的放在膝盖上，另一只手则平放与长椅的铁艺雕花扶手上。

　　那些咒骂声、哀求声也有了答案，它们曾打扰着桑令他不能入眠，但桑并没有怨恨这些，他平静地微微转头，认出了制造他的工匠们。

　　教堂中央曾放置祷告台的地方被清扫，只余下一块空地，一个铁制的笼子立在上面，从里面伸出数十双手，徒劳地挥舞着，向审判者乞求宽恕，又在下一刻发出世上最恶毒的诅咒。

　　“不……别杀我……求，求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我可以的……陛下！让我再试一次！”

　　“你这个暴君，你就该被绑在铁丝网上烘烤致死！”

　　“恶魔……神啊——谁来拯救你绝望的信徒！”

　　陷入困境的人们向笼子外高高探出双手，又企图将头也挤出栏杆以求的一丝逃脱机会，他们知晓这位以残暴出名的格雷厄姆二世的手段，并试图用语言化为尖利的武器以刺伤对手。

　　桑不感兴趣地垂下眼皮，又想起现在自己不太好的处境，于是他强打起精神来，睁开眼睛，装作一个普普通通的、没有自我意识的不会动的人偶。只是这样太过无聊，他将视线转向另一边，事实上也只是略微动了一下眼珠。

　　长椅的另一边坐着一位青年，正将挺直的背脊靠在木椅的背上，双手捧着一本黑色封面的书籍，从里面抽出一根鲜红的书签来。

　　他翻过书签，准备念出声时，桑注意到笼子里的工匠们没有人再发出声音了，他们屏住呼吸，满怀期待——

　　“火刑，正午处刑。”

　　青年看了看书签背面，装模作样地念了一句，听着笼中罪人们悲哀的嘶骂声露出一个恶劣笑容。

　　他慢条斯理地说话，带着不算厚重的所谓的王城腔调：“甚是抱歉，各位，没有抽到期望的豁免签……但中午的火焰，尤其是在太阳底下燃烧的火焰不也很美吗？”

　　“你们说对不对？”

　　笼子被盖上厚实的猩红幕布，被一脸麻木的卫兵们运送出去，目的地很明确，是教堂正前方的广场，他们将在那里举行宛若狂欢般的火焰表演——即使他们是满脸泪水，马上要上台的鬼脸小丑。

　　“现在轮到你了，小人偶。”青年转过来，正视着桑，湛蓝的眼睛里甚至满怀着期待，“你是无罪的，我知道。但你从罪人手中脱出，首先就应该接受洗礼以保证纯洁。”

　　他的嗓音清晰，以至桑能准确判断出他所说的每一个单词；他的面容纯美，尤其是那一双蓝眼睛，恍若世间技艺最高超的雕刻家花费了毕生的心血，打磨出的一双剔透的蓝宝石，又用闪亮的金粉饰以点缀；还有那一头璀璨的金发，被精细地编织起来，固定上大块的蓝宝石和钻石，衬得整个人都闪闪发亮了起来。

　　“我真的迫不及待了，”他的眼睛陡然间亮起来，“就那么一下下……很快就好。”

　　桑被那双眼睛注视着，恍惚着，被人拦腰抱起，再回过神来时，他们已经身处天台，这是教堂的最高点，由此可以俯瞰整个教堂和前面巨大的广场。

　　这时的广场上已经聚集满了人群，所有人都沉默着，凝视着一个大铁笼子从教堂侧门被推出，整个抬起来被架在一个摊平的木堆上，直到有个卫兵拿着火把走近。

　　整个过程其实持续了很短，但又感觉很久，桑被蒙住眼睛，整个脑袋都埋在青年怀里，只能听得见下面的声音。

　　其实只有一点声响，很快就消失殆尽。

　　人群鸦雀无声，他们沉默地看着铁笼被推上来，又沉默着看着铁笼被推下去，最后沉默地散开，继续自己艰苦的生活。

　　他们没有娱乐，最大的娱乐就是看王城的主人将罪人关押在笼子里，然后公开处以火刑，他们带着这一点扭曲的快意，大步走开，心中郁气散去，最后汇聚成变态般的话语：

　　“烧起来的人，才能赎去原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