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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21)徐舒和柳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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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舒裹着寒风闪进屋,解开大氅,拍掉身上的碎雪粒,向内间走来。
池夏瞟了眼,又低头在宣纸上鬼画。她不是很懂文房四宝,毛笔字也只有小学的幼稚功底,抓笔写了几个惨不忍睹的字后,干脆放飞自我画简笔画。
柳衣放下书卷,寻声望去。
徐舒微凉的手触上他的额间:“身上还疼吗?”
柳衣笑道:“疼。”
池夏对着宣纸上的小人翻了个白眼:“装!接着装!”
徐舒道:“怎么会?”
柳衣将他的手带到心口处:“不信你自己听。”
徐舒俯身将人抱起来:“嗯,我听见了。”
“怎么这个时候来?”
“明天,王老将军率众臣迎我进城。你也来。”
“好啊。”柳衣道,“我可以混在你侍从里。进了宫,给我座舒服点的院子。你想什么时候来都行……我就看看书种种花……”
“别说了。”
“啊?”柳衣想了想,改口道,“如果不方便进宫也没关系,我那柳府修葺修葺应该也可以住……不过得委屈殿下您……”
“别说了。”
“……”柳衣乖乖闭嘴。
池夏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沉默,面不改色地糟蹋完衣叠纸后,心满意足地把作品码好,抱着出门。
门开风起。一张池夏最满意的巨作被刮落在地。
池夏连忙追逐奔向自由的画,却始终慢上一步。
直到那张纸被查看情况的徐舒握在手中。
徐舒脸色有点奇怪,沉声问:“澄云签?”
池夏虚心请教:“?”
柳衣声音慵懒:“嗯,再如何价值千金的澄云签,说到底不过就是张纸而已,谁用来画画,画什么都无所谓。”
池夏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下:“这……这纸那么贵?”简直是暴殄天物啊。
徐舒把纸递还给她,快步关上门,进里间,将柳衣有意识藏在身后的手抓出,捂在怀里:“屋子这么暖,手怎么还那么凉?”
“嗯,我冷……”
温暖的唇覆在柳衣嘴角上,细细啃噬轻咬,堵住了他的后半句话。
许久,两人额间相抵,徐舒轻喘着气:“你冷的话,我帮你暖。你只要答应我一件事。”
“嗯?”
“从今天起,练习左手写字。”
柳衣的手在徐舒怀里,掌心紧贴着光滑紧致又温热的肌肤,连绵的暖意蒸腾而上,沿着冰凉的指尖四处流窜。
热得心都快要烧起来了。
徐舒又讲:“只要我在一日,就给你暖一日。答应我。”
柳衣眨了眨眼,试着把手抽回,却被按得更紧。
热意烧到脸上,熏红了那双一直弯着的眼,柳衣泄气般身体前倾,将全身重量压在徐舒肩上,松了口:“好吧。”
……
徐舒走得比平常要早些。
池夏这些天吃饱了睡睡饱了吃,晚上大部分时候都有点失眠。有点风吹草动都能惊醒。
她醒后干瞪着眼睡不着,决定和系统探讨探讨人生大事。
——花花你在吗?
花花装死。
池夏决定把骚扰进行到底。
——花花,这最后的1%到底是什么?徐舒登上皇位,也原谅了柳衣,为什么一直圆满不了?
花花依旧装死。
——其实,你也不知道为什么吧?是你能力不够,还是系统出了问题?我就知道你不行……
花花不能接受这样的蔑视,跳出来厉声反驳。
——胡说!我把系统返厂维修过,还重启了无数次……结果都一样!
——呵呵?
在非常平和的交流后,池夏焦灼的心态得以暂缓,拥着被子再次躺回床上。
将睡未睡时,又被吵醒了。
柳衣在敲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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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依旧很冷。北风呼呼刮着,像一把刀割在脸上。
池夏双手操在袖中,抱着铜手炉,钦佩地看着柳衣身穿单薄外衣的柳衣顶风急行。
恶劣的天气没有影响百姓迎接新君的激动心情,何况新君还是都城人印象中最灿烂热烈的小王爷,人群早已将必经之路围得水泄不通。
但柳衣准确灵巧地避开了热闹之处,沿着幽径拐到一巷子内。
池夏依稀觉得这里有些熟悉。
直到她站在曾被三次拒绝的大门面前,才想起来,这是徐舒的王府。
柳衣一撩衣摆,跪在府前台阶下。
风从四面八方灌进来,刮得衣袍猎猎作响。阴沉沉的天落下粒粒碎雪,砸在路面上。
柳衣的脸白如纸,雪粒渐渐覆了他满头满肩,有冰凝结在眼睫上。他腰背挺直,唇色渐灰。
池夏看得心急如焚,苦苦劝说半天,声音全被呼啸的北风和柳衣坚定的沉默盖住。
尾随二人的暗卫去而复返。带回两队士兵,列队两旁。
随着扭曲的一声“改道——”,原本寂静的端王府门前很快被闻风赶来的百姓占据。
池夏跺着冻得发疼的脚,最后相劝:“他都原谅你了,你这是何必?”
就在她以为照样没回应时,耳边滑过一句,“我不是跪给他看的。”
池夏反问:“那是谁?”
柳衣却只摇了摇头。
罢了。
徐舒临时改道绕行到曾经的王府,路过瘦俏背影时,挥手示意停下:“那是谁?为何跪?”
大家纷纷看去。
徐舒和柳衣很少遮遮掩掩,他们之间所谓的爱恨情仇也早已演化出各种版本在民间流传。但无论怎么传,对柳衣的评价总是贬斥居多。
尤其是在徐舒最初夺位失败后,柳衣更是成了耻辱与叛变的代表。徐舒的旧部皆对他恨得牙痒痒。
已有人认出柳衣,众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视线如针。
对柳衣后来相帮之事并不知情的旧部激愤道:“不过是个见风使舵的小人!”
徐舒不咸不淡道:“哦,是他啊,不用理,走吧——”
“殿下,请听臣一言!”
说话的是第一功臣东王,声如洪钟,极具穿透力,成功镇住了场。
徐舒:“请说。”
东王瞥了眼柳衣,道:“柳公子虽曾犯过大错,但早已迷途知返。当初臣的家眷被扣留,危在旦夕时,是他冒死传出讯息助我。他是臣全家的救命恩人,所以——”
东王翻身下马,半跪在地,郑重道:“殿下仁德,请您宽恕他曾经的罪过吧!”
“这么一说,”于老将军一拍脑门,“那次伍家小子诈降,也是他提的醒!”
徐舒有些惊讶:“还有这事?”
于老将军大着嗓门哈哈一笑:“怪老头子忘性大,没说过!”
“这样啊,”徐舒下马亲自把东王扶起,“不过是件小事,东王言重了。恩怨既已清,往后,我绝不因此为难他。”
“谢殿下。”
一场小小的风波没有影响到大队伍地前行。
人群远去,池夏拉住柳衣的衣襟,心酸道:“你是跪给他们看的。”
柳衣呼出一团水汽,断断续续道:“我必须……和过去……做个了断……否则他……会很难做……”
“吱——”紧闭着端王府大门忽然打开。
老熟人冷面少年撑伞走出,把一件厚实的大氅兜头罩在柳衣身上:“哼,看在王爷原谅你的份上,我也原谅你。快走!”
池夏想起往事:“我就说你们家王爷一定会原谅他的吧?!”
少年充耳不闻地扭头离开。
池夏扶着柳衣起身到一半,少年又返回硬给柳衣塞个了手炉,表情仍是倨傲的:“真难看。”
柳衣徐徐绽开笑容:“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