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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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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月后。
入了深秋,这座城市的颜色绿色渐无,只存着些黄的红的,萧瑟中又显浓郁。
这两个月里,林如亦带着组里的人见了无数人,开了数不清的大小会议,在不断的VDD Report(尽职调查报告)之中循环往复。所谓金融中介,就要站在客户的利益为其着想,为其跑腿分忧。通过不断调研、试探,甚至是利用人脉打听消息,为客户得出一个预期价位,并以此价格谈判。
当两方为了不合预期的估值,又或是为了一点点的股权占比意见不同而僵持不下时,它们聘请的投行代表就要耗在会议室里,经历不断陈述方案、不断被否决、再陈述方案、再被否决的痛苦过程,有些退不了的地方也避不了一顿唇枪舌战。
一开始还只是凌晨回家,后来实在忙得厉害,为了省些路上耽搁的时间,她索性就在公司边的酒店里开了个套间。在把最终标书交上去之后,整个团队才算是暂时松了一口气,只等着法务审核完后卖方公司敲定,再对方案进行最后的修改。
陆珩给组里的人放了两天假,林如亦直接开车回了家,离上一次回家已过了五六天,地上桌上都落了些轻灰,她实在是没有精力再去介意这些,只约了清洁阿姨明天上门收拾一趟,就往床上栽去。
这一觉睡得很长很沉,梦里她见着严北了,也是在机场大厅,眼见着他推着行李车要往里走,任凭她如何哭喊也不回头,其实她潜意识也知道这不是现实,但她仍是贪恋那一个梦境。
现实里她也曾经看着他提着行李离开,和梦里不一样,不是在机场,她也没有哭喊着求他留下,他也在走得时候也回了头,说得却是:“我们分手,你保重。”
那是一个完完整整的陈述句,不带一丝征求,不带一点妥协,七月盛夏,不知道是当时空调温度太低还是他话语中的寒气太重,林如亦只觉得浑身冰凉,那种刺入骨髓之中的冷意,时隔八年,即使在梦中再忆起来都仍使她发颤。
说来也奇怪,人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可他离开的前几年,她日日思念他,却极少梦见过他。这回好端端的,难不成是刚从高强度的工作里脱离,整个人毫无防备,于是心底深埋着的那些情绪就出来作祟了?她来不及细想,就又沉入梦境之中。
这一次梦见的仍是他,约莫是17岁那一年的他,光线并不好,他上半部分的脸藏在阴影里,看不见眼睛,她只能看到他漂亮的下颚骨,走势锋利,线条流畅。她一时心痒,想伸手去摸一摸,刚一抬手,便被他轻轻打开。
他好像是在训斥她什么,语调板正声调却不太高,不知为何,她听不清他说什么,只看得见他嘴巴张张张合,连带着下颚的那条线也上上下下的。她没有耐心再听他说,扑上去搂着他的脖子,将身体大部分的重量卸给他。
严北一个踉跄险些没有站稳,伸出手搂住了她才使得两人没一团摔下去。待稳住了,又要将她拉开,她却树袋熊一般挂着他,死活不肯松手。
“好好说,您别和我这撒娇,早干嘛去了,这会儿不吃这套了。”这回她听清了,那声音清清 亮亮的,像冬日里刚破冰的泉水,好听得紧。
他的嘴上还在说些什么,手也在试图将她拉开。
她有些生气,突然松开了环着他的手,和刚才她冲上去环抱他时一样,这次他也没有任何防备。严北害怕她真的摔出去,上一秒还在将她从身上往外扯的手,本能的,不假思索地又将她往回搂。
还没等站稳,下一秒,她就冲着他的嘴唇亲上去。
她找的很准,没有一丝偏移。这个吻来时力道很重,还带着身体不稳产生的惯性。在触上的那一刻又变得很轻,像拂过水面的羽毛,轻轻柔柔的,连带着四周所有的动静都轻了下来。
那是一个蜻蜓点水的吻,不带任何男女情欲,好像只是她赌气给出的一个带着安抚的吻。
视角变了,她的意识不再宿在16岁林如亦的身体里了。她突然想起来了,这不是梦境里幻化出的臆想,是真实的过往,是她的回忆。
那是他们的第一个吻。
她成了这幕过往回忆的旁观者。
不多时,两人便分开了。只见那女孩偏过头去,故意将视线挪向别处,嘴上故作平静地问道:“那这套呢?你吃不吃啊?”声音柔柔的,语调也柔柔的,听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又存着些赌气的意味,带着少女特有的娇憨。
许久没有听到有回应,她等得有些焦急,眼珠咕溜溜地转着,想偷偷摸摸地将头转回去。
一点点地,她将头往回转。
下一秒,她看见一双黑亮漂亮的眼睛,黑而亮,深而静,不像星星不似宝石,倒像宇宙中的黑洞,静静地立在那里,却能吸收周遭所有的光芒,周围一切都已黯淡无光,天地间都只有那双眼睛。
这是她一生中见过最漂亮的眼睛,独属于爱人的眼睛。
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一动不动,她只觉得连同自己,都要一块被吸进去。
再下一秒,他上前吻上了她。
和之前的不同,那是一个狂风急雨的吻,属于爱人的吻,霸道而滚烫,充着一个男孩对心爱女孩的所有情欲。
他锢着她,她退无可退。
他的情欲完完全全包裹着她,她不害怕,只是显得有些生涩。他渐渐慢下来,一步步引导着她。如果他是她在海上航行的舵手,那么船即使沉了,她也不害怕。她跟随他,逐渐将自己完全交给他,甚至开始学着他的方式回应他。他握着所有的主动权,感受着怀里的女孩对他所有的爱意。
他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那是一个炙热的吻,是他们的第二个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