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狸猫嫁太子》锦袍仙

5、鼻血

　　张小仙半信半疑。从刚才他的所作所为看，这位太子才不会有这般好心；但这少年虽看上去俊秀雅致，手劲却倒挺大，脚步也敏捷，凭自己现下的状况恐怕逃脱不了他的魔爪。于是只好听天由命地任由他像课代表抱作业本一般地抱着自己，走出花园，经过华丽宫殿，七拐八拐走进一个偏僻昏暗的小房间。

　　这难道是柴房吗？角落里有一小堆熄灭的灰烬，屋子里似乎还留有一股子烟熏火燎的味，混杂着些许淡淡的霉味，与方才的满园花香形成巨大落差。张小仙的猫鼻子敏感，一进门便忍不住打三个喷嚏。

　　太子屈起手指，在她头顶上弹了个脑崩儿：“一只小野猫，居然比本宫还娇气！”

　　他放行李一般地把张小仙放在看不出本来颜色的旧木桌旁，转身垫脚在高木柜上摸索几下，摸出两只馒头一小半碗咸菜。他把一只馒头放在张小仙面前的桌上，不客气地敲敲桌面招呼她：“吃吧。”

　　张小仙瞪圆眼睛看看这个干裂掉屑的馒头，再抬头看看这位太子殿下一脸虚伪的同情，再一次感到受了耍弄。

　　刚才满桌子香喷喷的珍馐你一口都不让老娘吃，现在你拿出个硬馒头在我面前装起好人来了？！

　　廉者不受嗟来之食！

　　忘了不久之前自己也曾讨好人家讨要食物，此时的张小仙怒从心起、气不打一处来，伸出爪子，啪地一声，毫不留情面地将馒头拨落在地；与此同时，立即撒开四条腿准备跑路。

　　此举果然将太子惹怒了，张小仙刚跳到门口就被他一把扯住后腿、按趴在地，头顶传来咬牙切齿的声音，似乎仍是带了好气又好笑的意味：“这不知好歹的蠢猫！”

　　出于猫类动物的本能，张小仙立即利爪出鞘，看也不看，支起前身向他挠去。太子似是没料到她会这么激烈的反抗，眼看这一爪挥到自己脸前，居然愣了一下。

　　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褪去促狭顽劣，在这一瞬，那双睁大的清冽瞳仁里只有少年人不设防备的惊讶和委屈。

　　哎，要她张小仙在这么一张脸上划出道血爪印，她实在是做不到啊。

　　电光石火间，张小仙及时地收力，爪尖缩回，只不过仍是晚了些，爪上肉垫拍在他高挺的鼻梁上。

　　呦，手感还怪好的。

　　一人一猫都呆了一晌，保持着这个看似相亲相爱的姿势。片刻之后，两行鲜红液体慢慢从太子殿下的鼻子下方流出来。

　　啊呀！他并没有要把我怎么样，我倒怎么先把他的鼻血打出来了啊？！张小仙慌忙收回摸在人家脸上的猫爪，心里十分愧疚。

　　“哈哈哈，小猫儿，看来你虽蠢了些，倒还有点良心，没舍得把爪子尖往本宫脸上招呼。”太子还没发觉自己在流血，欣慰地拍拍她的脑袋笑道。

　　张小仙心虚地低头，不敢与他对视。

　　大概是察觉到鼻子底下的热乎，太子伸手抹了抹，放在自己眼前一瞧——顿时双手一抖，两眼发直、牙齿打颤，整个人看起来活像只炸毛的猫儿：“血！是血！我流血了？！血……”

　　果然是长在皇宫、养尊处优的太子殿下，大约平时连他掉根头发也够别人紧张半天，所以见到自己流点血反应这么大。虽然觉得男孩子不该这么娇气，但考虑到对方的身份，张小仙还是能够理解的。她愧疚地抬头，正想着怎么安抚一下这位千金贵子，就见对方白眼一翻、眼皮一闭，身子晃了晃，直楞楞倒在地上。

　　张小仙在他脸颊上轻轻拍拍，他一动不动；再试着用猫毛挠挠，仍是没反应，看来不是装的。

　　这……还从来没听过流几滴鼻血就会晕倒的，这太子简直比童话里的豌豆公主还娇嫩啊。张小仙感慨地叹口气，自己虽然是女儿身，但在从前的世界里从来都是被当成女汉子使唤。

　　记得毕业时搬宿舍，别人都叫来了恋人或朋友帮忙；只有她谁也没麻烦，一个人在六月的炎热天气里跑里跑外、挥汗如雨。把东西搬进新家以后，坐在乱糟糟的地板上一口气灌下半瓶冰可乐，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脚踝不知何时被刮擦掉了好大一块皮，缕缕血丝渗冒出来，汗水一津，火辣辣地疼——就算那样，她也只是简单包扎了一下，还是坚持收拾好了屋子。

　　因此眼下这位太子的怂样，叫她不由地有几分看不惯。原本想趁此机会赶紧脱身，但想到毕竟是自己一爪子把他拍晕的；此处偏僻，无人往来，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太子独自晕在这里，万一出点意外该如何是好。因此作为一个有责任感的正直女青年，张小仙还是没好意思一走了之。

　　想到地上凉气大，担心他晕的久了不免要着凉，但作为一只身长不过两拃多的猫，张小仙能做的也只是绕着他团团转，不停在他耳朵边喵喵叫着，想尽早把他唤醒。

　　在这个过程中，看着地上少年线条优美的脸庞以及无辜昏睡中轻颤的睫毛，作为一个揣着点贼心的女青年，张小仙一度有点邪恶地思考过，要不要像很多影视作品里演的那样：美貌女妖低首柔情一吻，把年轻英俊的皇子殿下吻醒——不过看看自己这一身灰黑相间的猫毛，离美貌压根沾不上边；再看看这位殿下嘴唇上方残留的乱糟糟干涸血迹，似乎此时他也谈不上英俊——遂迅速打消了这个念头。

　　趁人之危有违道德，再说总不能把人家拍晕还玷污人家清白吧，那样未免太堕落了。

　　说到底，她不过是有贼心没贼胆。

　　张小仙几乎喊破了嗓子，倒霉的太子才悠悠醒转过来。

　　夜色已全然降临，天空挂起一轮又大又圆的月亮，看在肚子已经饿扁的张小仙眼里，就像一只可望不可及的烧饼。早过了掌灯时分，整个皇宫的屋檐下都亮着橙红色的精致宫灯，不过这间柴房却一直静无人来。

　　太子揉着额头，在黑黢黢的屋子里坐起身来，看看守在一边的张小仙，才想起来不久前发生的事情，打着哈哈笑道：“小猫儿，你还在啊。你方才饿成那样，我还以为你会趁本宫晕倒把本宫给吃了呢！”

　　说着，他站起身，趁着从窗棂照进来的几道银白月光，在地上搜寻。半晌，终于在墙角摸到那个被张小仙赌气打落的馒头，掸掸擦擦，仔细地把沾了灰的部分摘去。张小仙正纳闷他在干什么，就见他把捡到的馒头送到嘴边，咬了一口，慢慢咀嚼，然后咽了下去。

　　屋内昏暗，她看不清太子脸上表情，不过可以确定的是他把那只馒头全吃了下去。

　　放着皇宫里那么多好吃的你不吃，你跑到这小黑屋里啃硬馒头？！

　　我该不是遇到了个假太子吧？张小仙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