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狸猫嫁太子》锦袍仙

13、甜咸（二）

　　令张小仙没料到的是，熊孩子太子抛给东宫众人的一串幼稚问题，很快在整座皇宫掀起了轩然大波。

　　说起那些深奥的玩意儿可能不是每个人都懂得，但说起吃的，无论是谁都能发表意见。并且，每个人都觉得自己的口味和吃法才是正宗。

　　每每讨论起来，也没有道理好讲，争到最后，强有力的论据都会是一句：“我爷爷/奶奶辈就是这么吃的！”或者“从小我们全家/我们那个村就这么吃！”

　　于是关于甜咸的争论最终都会上升为人身攻击，事关祖宗尊严，每个人更是咬死不肯让步。

　　演变到后面，宫女太监们往来打个照面时都要神经兮兮地问一句：“甜豆浆还是咸豆浆？”，或者“软桃还是硬桃？”……

　　仿佛谍战电影里地下党对暗号一般。

　　若是对方说出了想要的回答，便相互一笑而过；若是应答人的立场与发问人相左，双方便乌眼鸡一般怒目而视，各自鼻子里哼一声走掉。

　　当然，因太子已经明确表态，自己爱吃的是甜粽，因此所有东宫里的下人在关于对粽子的口味上不存在争议，全部都是甜粽党。

　　在甜粽的统一认识基础上，这才分裂为脆苹果党和面苹果党、软桃党和硬桃党，而这其中又多有重合，乱成一团。

　　太子则狡猾地趁虚而入，在其中如鱼得水地掺和。

　　早晨他硬是把睡懒觉的张小仙拎出来晨练，一手抱猫，一手亲切地揽过一个小太监的肩膀，随意地问道：“本宫问问你，你参悟的怎么样？苹果是吃脆的还是面的？”

　　小太监感觉到自己正站在人生的重要分叉口，紧张地直结巴：“脆、脆苹果，不，面苹果……”

　　太子并不生气，仍是一脸和善：“不要紧，本宫瞧你年纪尚小，一时参悟不透也是有的。不过好在你一向老实，既是说不好这个，那本宫问你点别的。”

　　小太监松了口气：“殿下您只要别问这个，别的问题奴婢一定老实回答。”

　　“嗯……”太子眯着眼睛，摸着挂在自己胳膊上张小仙的后背：“是这样，之前那个萍儿落水那天，本宫的花花脖子上的铃铛也不见了。本宫原本想着给她找回来，可是却被叫去皇后宫中，后来竟忘记了。那铃铛是花花的心爱之物，你瞧，她自从没了那铃铛，就一直无精打采。”

　　张小仙半睡半醒之中听得明白，不由暗自翻了个白眼：我这是招你惹你了，怎么又拿我出来说事？

　　太子编完这一堆，便问道：“你说说，你那天都在东宫里干什么，有没有看见什么和平时不一样的东西？或者看见谁捡了花花的铃铛去？”

　　小太监回忆了一下，便一五一十地把当天自己的所见说了一遍，其他无甚特别，他也不过是看见萍儿哭着往宫女们的居所跑去，并没见着东宫以外的人。

　　太子听完，点点头：“好，你说的不错，待本宫找到花花的铃铛，一定好好赏你。嗯，就赏你一盘大桃子！奥对了，那你是爱吃软桃还是硬桃啊？”

　　小太监原本喜笑颜开的脸顿时垮塌下来：“殿下，容奴婢回头再去参参……”

　　太子也不多刁难，摆摆手放他走了。

　　接下来，他如法炮制，抓住好几个宫女太监纠问了一番。虽然私下里大家都为自己的口味争了个面红耳赤，但在太子面前，每个人都紧张地不敢回答，有两个胆小的宫女因为说不准喜欢吃甜豆浆还是咸豆浆，被问得哭了起来。

　　张小仙竖着而耳朵听了一圈，终于明白，太子是在盘问东宫里的人那天的事情。本来以为那个叫萍儿的宫女给太子送去的点心有问题，所以太子不肯吃，还借机欺负她；并且那天在皇后宫中，他听说了萍儿的死讯，也是一副毫不挂心的样子。原来还是一直没把这件事放下么。

　　偌大皇宫，一个小小宫女掉进水里淹死，本就像水面激起的一朵微微水花，只一下就没了踪影，此后也没有人还记得她，再提起她。现在太子想要不动声色地自己调查此事，恐怕不容易。

　　果然，问了几圈下来，太子脸上不显，但抱着张小仙的胳膊却不似那么沉稳了。他愁苦地把张小仙举到脸前感叹：“花花，这东宫里好没意思。”

　　“那就出去转转啊！”张小仙诱拐般地冲他“喵”了一声。

　　这几天她也看出来了，这东宫看着一片和乐，实际总有种很不对劲的感觉。太子作痴作癫，三天两头搞个新主意，熊孩子一样折腾众宫人；因都说他是痴傻，大家便也没有抱怨，但是这位太子心里却不糊涂。

　　张小仙注意到，每次餐饭送来，他都会状似不经意地看看闻闻，若是觉得可以放心吃，便只吃个七成饱，悄悄留下一些来藏进袖子里；若是觉得察觉饭菜有异，他倒也不动声色，筷子在玛瑙玉碟里戳来戳去、挑挑拣拣，也是偷偷把饭食藏进袖子。

　　起初张小仙很是好奇：饭菜都往袖子掖，不油么？很快她就发现，原来太子在袖子里藏了个小竹筒，被藏起来的饭食都塞在那里。只不过饭后，若是可靠的饭食，他便小心翼翼地走去那无人知晓的小黑屋，像松鼠储存粮食过冬一般，把留下的饭食放在那柜上小碗里；若是不可靠的吃食，他便走到池塘边、松树下，慢慢地洒了喂鱼喂松鼠。

　　张小仙觉得很纳闷：明明那些鱼和松鼠吃了太子不沾的饭食以后，还是活蹦乱跳的呀，看上去根本不像中毒的样子，为什么他就是不肯吃、非要挨饿呢？害得自己也跟着饥一顿饱一顿。

　　明知东宫的饭食有问题，那么可以到其它的地方找吃的啊，就算皇上天天修仙没空理人、嫔妃们心怀叵测，但皇后不就是他亲妈吗？去她那里总可以蹭饱饭吃了吧？顺便再跟皇后告上一状：妈，有人要害我，给我下毒！

　　张小仙从前看过的宫斗剧里，皇后都是历经后宫斗争而屹立不倒的神一样的存在，总不可能连太子的饮食健康问题也解决不了。可惜太子整日就闷在自己的东宫，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连给皇后请安都很少去。

　　那么大概皇后也有自己的难处吧？那天看她殿里点了好浓的香，可能也想感受一下皇上修仙的气氛，增加共同语言吧。

　　哎，这夫妻两个都想做神仙，把孩子扔一边不管，可怜巴巴地躲进小黑屋啃剩馒头，这叫什么事儿啊。

　　想到这，张小仙不由地同情起太子来。虽然说不出人话来，但她伸长了脖子、爪子极力向外挥舞，表示出强烈的想走出东宫的意愿。

　　太子倒好奇起来：“花花，你这是想去哪啊？哦，你想去找你的兔子朋友对不对？”

　　兔子？哪来的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