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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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羁旅漂泊,恍然不觉时光已逝五年。
阳春三月,汴梁城
汴梁城,自古以来,商业繁荣,市肆极为发达。况有修仙世家慕家坐镇于此,鬼怪猖狂不得,是所谓欣欣向荣,安居乐业之所。
东华门外,市井最胜,凡饮食、时新花果、鱼虾鳖蟹、金玉珍玩、衣着,无非天下之奇。
然则,叶家秀纺的成衣铺外边,却传来一个不和谐的声音:“非礼呀——”
“姑娘,姑娘,你误会了,方才……我见你被怨气缠身,这才在你肩头贴一张驱鬼符,帮你……”少年小心翼翼地说,他身着一身淡青罗杉,腰间悬着一个酒葫芦,黑发以一条淡青色流苏高高束起,面容清朗,自有一股萧萧肃肃,爽朗清举之态。
娇俏的小姑娘不听他讲完,嚎啕大哭:“他欺负我,还……还吓人!”
有好事者围过来,对着他指指点点。“汴梁城受慕家庇护,何来鬼邪生事”
“就是,怕是这少年乱讲的。”
一位大婶手挎着一篮子鸡蛋,摇头道:“这公子长得人模狗样的,谁知却好做登徒子之事。”
众人七嘴八舌地斥责他,容不得他辩解。不知是谁,扔了片烂菜叶,接着,烂柿子,瓜果皮儿纷纷袭来。
少年身法轻灵,堪堪避过烂菜叶,见势不妙,冲开人群,在街上头也不回地奔逃起来。
众人欲追,但少年绝非常人,忽的一下跑远了,有人喊了一声:“登徒子跑啦!”这一生呼和,引起街坊上其他人的注意,破石子招呼过来,连墙角的乞丐,都伸出一根竹棍,绊他的脚,温酒一路跑一路躲,终于跑回了客栈。
温酒手拎一个酒坛子,推开房门道:“师父,我打酒回来了。”
房中悄无声息,并没有什么人,桌上留有一封信,再无其他。温酒把信拆开来,
信上简单写着几句话:温酒,师父走了,你年至弱冠,可自行闯荡。
温酒受了委屈,师父又不道而别,悲从中来,鼻子一酸。他在房间四处搜寻,看看师父有没有给他留点什么财产,只找到仅剩的些许银两和一叠符纸,再无其他。
他得仔细着花这些银两,若是精打细算,能撑三个月,以后的事,以后再考虑。然而一出门,他就把先前的“精打细算”抛诸脑后。
汴梁城的瓦肆,是云游四方的说书人、游艺人最常来之处,许多脍炙人口的英雄传说,历史故事都是从此处传出,素有“天下逸闻出瓦肆”之说。瓦肆大者可容数千人,天南地北的外乡客,途径汴梁城,最喜到瓦肆听故事,亦或是成了故事里的人。
温酒寻一方木桌,要了一壶茶水,几叠小菜,悠哉悠哉地听起故事来。说书的老先生姓莫,留着缕半灰半白的胡须,身侧只是一桌,一椅,一扇,一抚尺而已,他摇摇折扇:“诸位想听什么故事?”
一坦露着大肚皮,身量颇高的彪汉率先站起来,喊道:“说那天下第一的英雄!”
莫先生斜睨他一眼道:“你是说修真界的天下第一呵,近年来无一人飞升,修真者怕违背天意,久缩一隅不出来呢,说那些怂包作甚要说,不如说当下的人杰!”瓦肆本就是高谈阔论之地,此处聚集着不少血气方刚的少年郎,越是狂言妄语,越是能引人入胜。汴梁城虽为慕家地盘,也阻不了狂徒之言。
当下,一邻桌的青年率先站起来,喝道:“讲得好!”
温酒侧头望去,只见他身着粗布衣衫,背后背着一柄桃木剑剑,剑无剑鞘,瞧着像是一个花架式,兴许是手头拮据,他只点了一壶茶水,别无其他。
由青年带头,堂下响起阵阵呼喝之声:“说得好!”“来一个……”
莫先生抚尺一拍,道:“要说的就是那前朝凉州大将军司马仓。”
“好!”
“话说,前朝乙未年间……”
温酒随着莫先生低沉,沙哑的嗓音,仿佛回到那个战火纷飞,流血漂橹的年代,依稀看到了司马将军兵力殆尽,却死守凉州,以围护一城之百姓,兵败城破,以身殉国,高呼:“今城亡我亡,身死以殉,甘之如饴,然凉州百姓何辜”他无力阻止塞外的铁骑踏平凉州城,百姓哀哉,生灵涂炭。
“我以茶代酒,祭司马将军之英魂!”仍是那位青年,他郑重地举起一碗茶,面容肃穆,一口喝下。旁人纷纷效仿。
温酒紧握手中茶杯,恨不得只身从戎,成为司马将军抵死奋战的麾下一员。他长叹一声,在桌上留了些碎银,夺门而出。汴梁城中,一片祥和,繁华依旧。
他盯着这柄悬挂在打铁铺子前的剑已经很久了,任凭行人推推搡搡,他的双脚似是钉在地面上一般,一动不动。相较于这炳秀致的铁剑,他背上那把连剑鞘都没有的桃木剑显得拙劣不堪,但他荷包空空,只能望洋兴叹。
温酒实在看不下去了,他进入打铁铺子,问道:“你外头挂的那把剑,多少钱?”
王铁匠此时也没闲着,他半卷起衣袖,抡起打铁锤,对着铁块挥汗如雨地敲击,手臂青筋暴起,脖颈大汗淋漓,他回道:“二十两!”
“二十两我家乡的剑,顶多五两一把,你这价钱欺人太甚!”温酒板着脸,讨价还价。
王铁匠倨傲道:“我们王家打铁的技艺,不敢说天下第一却也敢说汴梁第一,凭这个就能卖个高价。”
温酒道:“你看看门外的公子,他在这站了许久,想必是十分喜爱此剑,宝剑赠英雄,你就不能便宜点卖?”
王铁匠冷笑:“赚的就是你们这些年轻人的钱。”
温酒没办法,只得肉痛地掏出银子,买下这柄剑。他叫住转身欲走的青年:“等等!”
“何事”
“我知道你是惜剑之人,这把剑送给你。”
青年人欲推辞,“如此贵重之物,在下不敢白要,况且……”
温酒将剑一把塞入他怀中,“交个朋友呗,你让我想起一个剑修朋友,他也是爱剑之人,学剑之人没有剑,我实在于心不忍。实在不行就当做我用此剑换你背上桃木剑,如何?”
青年人解开背上桃木剑,双手递给他,“在下叶悯之。”
“温酒。”
温酒接过桃木剑,一看成色不错,要是画上符文,也能当法器使用。他今个儿高兴,宴请叶悯之前往汴梁城最大的酒楼,疾雨楼。
“你到汴梁城是来干什么的?”
叶悯之好似三天没吃饭,哗啦啦舀了一大勺菜,狼吞虎咽,将一大口食物咽下,方道:“外出历练,途径汴梁城,挣些盘缠。”
温酒奇了,看着他一直吃一直吃,终于忍不住问道:“你几天没吃饭了?”
“今早刚吃,实不相瞒,我食量是常人的几倍,且自幼力大无比。”
温酒恍然大悟,敢情是他把自己吃穷的!安慰他道:“等修炼至金丹期,就可辟谷了。话说你就是靠着这把桃木剑外出历练的?”
叶悯之抬起头看着他,“其实我是体修,出门靠拳头。”他又皱眉道:“剑道乃我心之所向,但是我师父一直让我专于体修之道。直至我离开师门历练之际,才开始琢磨剑术。”
温酒觉得他师父的建议十分可取,尤其不会浪费他比常人多吃的粮食。“你师父真是慧眼!”
“你那位剑修朋友,近况如何?”
“前年我从他那儿讨酒喝,问他愿不愿同我云游四方,匡扶世人,斩妖除魔,他说剑道未成,要去边塞祁连山剑庐磨砺剑术,去年我去他那儿,未见着他,应当是已经启程两年了吧。”温酒叹道,“我同他自幼相识,定下一年之约,每年我都回去找他喝酒,他已经爽约两年了呢。”
“祁连山剑庐?听说那里有不少不世出的剑术高手,你那朋友想必剑术了得。”叶悯之目中透出向往之色。
温酒忧心道:“不知,他也没学几年剑,传闻剑修的比斗,有不少是以命相拼,我怕他轻则剑毁,重则人亡。”
叶悯之沉默,他本就不是很会说话的人。
“不说这个了,今日莫先生的评书,你觉得怎么样?我当时见着你了。”温酒举起一杯酒灌下肚。
“大丈夫当如司马仓!”
此话一出口,温酒便认定叶悯之是同道中人,他话匣子一打开,将师父刻于他心中的济世之道通通抖落出来。叶悯之听得颇为认同,只觉得相见恨晚。二人天南地北地谈了一通,不知不觉已是华灯初上,临近分别时,竟有些不舍,若是继续谈下去,怕是能谈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