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机误》南国小调

6、第 5 章

　　晚饭之时，温酒没见到苏辞的身影，他吃罢，就用一个食盒装些饭菜在苏辞身前等着。小公子额头沁出一丝冷汗，腿部有些颤抖。温酒怕饭菜凉了，在食盒底下贴一张火符，就这么候着他。
　　饭桌上，纪寒舟捧着一杯酒，道：“你说，咱两儿的徒弟，谁会更有出息”
　　陈凛瞥了他一眼：“苏辞。”
　　“我家温酒十五筑基，苏辞现在还没触到修道的门槛呢。你说，要不以后比比看，谁家徒弟更厉害。”
　　“哼，走着瞧。”
　　月明星稀，苏辞饿得狠了，打开温酒送来的食盒，狼吞虎咽起来。
　　“慢点吃，还热着。”温酒看着心疼，向来锦衣玉食的小公子，缘何受这种罪。
　　“小公子，你真喜欢剑？”
　　“喜欢。”
　　“不怕苦不怕累？修道之路，并非只有剑修一途。”温酒道。
　　“不怕。”
　　温酒知晓他对剑道很是执着，动摇不得，便换了一个话题：“过两天要不要同我去后山玩后山上不仅有枫林，说不定还有别的好玩的。”
　　“别的好玩的？”苏辞问道。
　　“我说是神仙你信不信？”温酒调侃他。
　　“不信。”
　　“其实我也不信，我听一个乞丐说的，这几天向镇上的老人打听，传说他们百余年前曾在那里供奉过一个神仙，后来不知怎么的，香火熄了，连地方都找不着了。我试着拿阵盘去踩点，还真发现一些古怪。上次你答应过我的，所以你，去还是不去？”温酒眼中放光，非拉上苏辞去探险不可。
　　“去。”
　　温酒兴高采烈，就这么趴在石桌上，看着苏辞吃饭。待会儿要帮他收拾餐盘，作为陪他出去玩的犒赏。
　　苏辞察觉到这丝诡异的视线，今日破天荒多说了几个字：“温酒，别一直盯着我。”
　　温酒忽然觉得，逗逗严肃的小公子说话也挺有意思的。
　　又过了十日，便是年关。除夕之夜，陈家院中的四人，象征性地吃了顿守岁宴。纪寒舟顺便拿几两纹银作为压岁钱哄哄两个少年，温酒撇撇嘴，暗道：师父真是一如既往的抠门。
　　陈家院虽没什么年味，枫镇上，却是张灯结彩，门悬桃符，爆竹声声，一岁又除。
　　温酒二话不说，拉着小公子去街上看烟花。镇上人头攒动，烧爆竹的，看烟花的，闲逛的，比比皆是。日前被温酒教训的熊孩子们，在人群中东奔西窜，嬉戏打闹。
　　他两同为十五、六岁的少年，身量没那么高，在人群中瞧不太见烟花。
　　温酒便爬上房顶，发现此处风光无限，于是寻了个舒服的姿势，仰头望天。半倾，不见小公子上来。朝下头一望，小公子只是傻站在那，望着墙角出神。他幼时可不像温酒这么闹腾，只是读读书写写字，更别说爬墙头了。
　　温酒单身扶着瓦片，将手伸下去，忙道：“小公子，看我！我拉你上来。”
　　苏辞小心翼翼，连试了几下，方才借着温酒的手上了屋顶。他发现，拉住温酒的手，就稳了。
　　他们就这么坐在屋顶上，看着天上烟花，但见火树银花，灿如星陨。

　　“咦，我记得，明明是在这里的，怎么没了灵力波动的痕迹？”温酒手握阵盘，在落冥山上转悠。苏辞喘着气，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后头。正月初一，他们没有什么修炼的任务，机会难得，便来落冥山寻“仙”。
　　他见小公子累了，找了块平坦的石头坐下，道：“休息一会。”
　　苏辞疑惑道：“阵盘有问题？”
　　温酒拿手敲敲阵盘，“这个阵盘师父用得久了，可能不大灵光。”他索性拆开阵盘，再次修整其构件。“咦，有反应了！”
　　苏辞凑过去看，见其指针转动，指着一个方向。温酒站起身，顺着指针的方向行走，忽然一脚踏空，眼前一黑，他慌乱间拽住苏辞的衣袖，连同苏辞被传送到另一处空间。
　　温酒双脚方才站定，眼前一片漆黑。说时迟那时快，一阵劲风袭来，一拳击中温酒，他如同离弦之箭一般，撞击在山壁上，喷出好大一口鲜血。“小心！”他强忍腹中疼痛，竭力喊道。
　　苏辞背靠山壁，绛雪出鞘，横陈胸前。大力突至，与剑身相撞，震得他虎口发麻，剑险些脱落手中。苏辞闪身，侥幸避过一道攻击，答道：“我没事。”
　　温酒暗暗心惊，能一拳将他重伤至此的，恐怕有金丹期的修为。他一手掷出七八道火符，照亮了半个区域，便纵身扑上那个身影，触之质坚。那人脖颈未动，头颅就这么忽地转过来，面向温酒，口歪眼斜，咧嘴一笑。竟是一个金丹期的傀儡！
　　傀儡见后背受缚，直接一个倒地，将温酒压于身后，朝身后一记肘击。温酒又喷一口血，随即招呼上一大把攻击符咒。然而只伤及表皮，傀儡行动未减半分。傀儡翻过身，一拳砸中温酒胸口。温酒再也提不起挣扎的力气，眼见其化拳为爪，一爪抓向他的心脏。
　　刹那间，绛雪伸出，挡住这致命一击，傀儡注意力被吸引过去，转身向苏辞袭去。
　　许是傀儡不及常人灵活，在生死关头，苏辞激发潜力，堪堪避过他一击。
　　温酒借着火光，发现傀儡身上有几道诡异的纹路。他忽然福至心灵，傀儡者，机关也。既然是机关，那必有启动的阵法，既然有阵法，那就一定能破阵！
　　苏辞并未能与之缠斗多久，中了一招，被一爪掏中腹中，血流如注。他一脚踢开傀儡，紧握绛雪，就要向前刺去。“刺他脐下三寸！”温酒出声提醒。不疑有他，绛雪刺入其中，那傀儡保持僵直的姿势，不动了。
　　温酒方欲探查傀儡，然而片刻，傀儡“砰”地一声炸开，四分五裂，粉身碎骨。
　　二人惊魂未定，躺倒在原地。苏辞唇色犯白，呼吸有些微弱。腹部的血窟窿，还渗着血。温酒外表瞧着无碍，却是内伤颇重，他咽下一口血唾沫，强忍剧痛，挣扎着爬向苏辞，他撕下一大块內杉，裹住苏辞的腹部，勉强止血。
　　少倾，苏辞恢复了些力气，睁开双眼，目不视物，不知不觉间，火符已在他们休息之时熄灭了。苏辞慌忙间双手向前胡乱挥舞，揽住温酒，急道:“温酒，温酒，还好吗”
　　“咳咳……”温酒又咳出血来，“本来还好的，被小公子你这么一抓，伤上加伤。”
　　苏辞半拥着温酒，闻言手更加不敢用力，顿时手足无措起来。
　　“你……还能站起来吗？”温酒虚弱道。
　　苏辞轻手轻脚地扶着温酒倚靠山壁，借着绛雪，撑起身来，他眼前有些晕眩，腹中伤口正盛，勉强能行走。他回答:“能。”
　　“扶我起来，我们去找找出口。”温酒又燃起一道火符，一张火符能烧一刻钟。借着火光，能大致看清前方道路。
　　他们四下转了一圈，发现此处是一个埋于山下的洞穴，再往前走，看到些许光亮。温酒抬头向上看，那是一处离地约摸五丈的洞口，通向外面，若是他没受伤，也是能爬上的。他看了一眼身旁的小公子，叹了口气——小公子就是不受伤，也爬不上去。
　　苏辞问道:“我们是如何下来的？”
　　“好像是……传送阵！走，咱们回去看看，就是一开始的地方。”
　　温酒回到他们初来之地，原来传送阵就在他们脚下。他将灵力输入传送阵，探查一番，皱着眉头道:“这个传送阵，只进不出，传出去的通路，似乎被加了某种禁制。”他加大灵力的输送，脸色白得更甚，摇头道:“我解不开。”
　　苏辞对阵法一窍不通，问道:“能否再布置一个传送阵？”
　　温酒道:“布置传送阵所耗的灵力、材料不少，而且布阵人需在连通的两地之处布设。也就是说，单在此处布阵是无用的。”
　　苏辞轻轻扶着温酒坐下，“你先在此处休息，我再找找别的出口。”
　　“嗯，也好。”温酒灵力耗尽，又身受重伤，就这么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俄倾，苏辞回来了，见温酒睡着，不忍打扰，便抱剑坐于一旁，一言不发地守着他。
　　不知过了多久，温酒苏醒，听见苏辞对他说:“我发现一样东西。”
　　温酒拿来一看，是一个灵位，上面写着:落冥山神位。他打趣道:“没想到这里真有神仙。”
　　没想到苏辞一本正经地回答他:“有，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苏辞带他来到发现灵位之处，这里竟有一个倒塌的祭台。温酒上去翻翻，找到一个牌匾，牌匾上大刺刺写道:欲离此地，供奉五文。
　　这个神仙恬不知耻地跟他们要钱了！温酒与苏辞对视一眼，“你身上带钱了吗？”
　　苏辞荷包里掏出五文，递给他。温酒将五文钱置于祭台前，等候下文。他恨得咬牙切齿，这个传送阵定是这个“神仙”搞的鬼，把他们坑得好惨，若是个男的，定要将他胖揍一番。
　　“啊～”半空中忽传来一声清吟，一个身段玲珑的女子，于祭台前渐渐化为实体，她柔声道:“多谢二位公子的供奉，小女子这就送你们出去。”
　　温酒没有动摇，“等等，我有话要问你。”
　　“何事？”她朝温酒抛了一个媚眼。
　　温酒俏脸发红，他仍强硬道:“少跟我来这一套，也别拿山神之事忽悠我，我知道你是个普通的灵体，而且现在灵力低微。你老实回答我，那传送阵和金丹傀儡都是你放的？”
　　“传送阵是我放的，傀儡之事我可不知，傀儡之术，可是失传了很久呢。”她见二人形容狼狈，不知从何处掏来纸笔，又道:“我可以给你们二人实现一个小心愿，作为补偿。你们写在上面便可，太夸张我可实现不了哦。”
　　苏辞目光投向温酒，以眼神问询。
　　温酒道:“不写白不写。”
　　那女子笑道:“我更中意你旁边那名温文尔雅的小公子。小女子名为顾惜颜，敢问这位公子的名讳是？”
　　苏辞一声不吭，他不善于与这般热情的女子交流。
　　温酒在一旁答道:“我叫温酒，他叫苏辞。别废话了，送我们出去吧。”
　　她卷起手帕，咯咯笑道:“来日定能与公子相见。”说罢，开启传送阵，送他们出了暗无天日的洞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