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世药王》弘雅长安

67、真正的契机

　　苏木的声音软下来，她摇着头，近乎哀求：“求你别说，求你。”

　　景墨伸出一根手指，举到眼前，手指左右摇了摇，又放倒唇边，冲苏木做出一个噤声的表情。他的嘴已凑到决明耳边，轻轻道：“刘宝泰奸污了她，然后，她才得到了黄荆子。”

　　决明的眼睛猛然睁大，他瞪着景墨，嘴唇已颤得说不出话来。

　　“噢，这样说也不准确，应该说，她是自愿的，她交出自己，刘宝泰交出圣物，这是一场交易，公平的交易。”景墨说完，嘴从决明的耳边移开，他的脸移到决明的眼前，他在观察，饶有兴味地看着决明的反应。

　　决明一动不动，他愣住了。景墨的声音极轻，轻得像一朵云彩般，轻轻地飘进耳中，但在决明听来，那几个轻飘飘的句子却有千斤重，如巨石般撞上耳膜，直震得脑袋中轰轰直响。

　　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苏木要离开，为什么他总觉得苏木在躲着他，为什么顾修被南烛问起的时候欲言又止……

　　这是他心中留存的最后一个仍然在世的爱人，他从来都不知道，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苏木原来做了那么多。

　　她那时应该很难过吧，她觉得无法面对自己，所以才选择了离开吗？

　　决明的心剧痛起来，他缓缓地回头，苏木软软地靠在墙上，一脸悲戚地望着他，泪水爬满脸颊，她的目光如此深情，又如此痛苦，像是一个迷路的孩子，突然手足无措，只剩下数不尽的迷茫，数不尽对未来路途的恐慌。

　　决明看着她，脑袋中轰隆隆地烂成一摊，一滴眼泪从眼中溢出来，流出眼角，滴下来。

　　景墨没说话，他只是盯着决明，他在等待，但他也不知道究竟该等待些什么。只是，到了现在这个时候，除了等待，他什么别的也做不了。

　　等着等着，他的眼睛忽然亮了。

　　决明周身的光晕已近消失，景墨的心已紧张到了极点，他伸出手去，只有在几乎碰到决明身体的时候，才能感受到微弱的能量流动，就是这样微弱的能量流动，支撑着他继续等下去。可就在刚才，就在决明的眼泪流出眼角的那一瞬间，手边的能量流动突然暴涨起来，一股巨大的力量击向他的手心，他倏地缩回手，退后一步。

　　术法重新启动，光晕重新流转，融为一体的动物们像被一种无形的力量包裹起来，被挤压着，越来越小，越来越亮。

　　“成功了，成功了！”景墨狂笑起来，他的神色重新变得疯狂，“真真是想不到，最重要的契机竟然是你的眼泪，妙，太妙了。”

　　决明在光晕中心，他已完全说不出话来，体力在急剧流失，过量的失血早已让他浑身无力，此刻术法的重新启动几乎已抽光了他残存的最后一点气力，他的身子开始发颤，似已连坐端正一些都无法完成。伴随着体力流失的还有精神，他只觉得疲惫，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更疲惫，眼皮无比沉重，他闭上眼睛，心里只想好好睡一觉，他甚至冒出一个念头，就这样长睡不醒，该多好。

　　景墨却是兴奋的，好像决明所失去的精力全都到了他的身上，他的精神前所未有地亢奋起来。那个融合而成的一团光亮，正以一种无法形容的速度急剧缩小，几乎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那光亮已缩了成一颗绿豆大小，亮得刺眼。

　　在光团发出的亮度达到顶峰的时候，决明忽然倒了下去。身子往旁边一倾，人已伏倒在地。

　　他已几乎晕了过去。

　　景墨却已完全兴奋起来。那一点光亮，正是他梦寐以求的东西，它在空中虚虚地浮着，好像一阵风就能把它吹走了似的。他的眼中发着光，伸出手去，似乎想去抓住那一点光亮。

　　五件圣物还在原处摆着，但每一件圣物都再也看不出一点圣物的样子，琥珀失去了光泽，水晶一样的水滴已变得暗哑无光，红艳艳的珠子仿佛被灰尘蒙住了似的，就连那柄匕首，也像是被水浸泡过一般，刀刃上竟现出斑点来，好像被岁月锈蚀过，只要再碰一点水，它就会缺掉一个口子一样。

　　所有的精华都浓缩在那一点光芒中，耀眼如盛夏的日光，景墨的眼被刺得发花，刺得流泪，却仍固执地不肯放弃。

　　他的手几乎就要抓住那一点光亮了。

　　可那光亮却似活的一般，忽然游动起来，在空中飘飘荡荡，速度不快，却总是恰巧躲开景墨的手指，从手指边缘泥鳅一样地溜出去，在另一个位置上下跳跳，像是在嘲笑，有像是在引逗。

　　景墨的牙关已咬紧，他忽然站定，盯着那团光亮，看不出在想些什么，但他的手又已扬起，在胸前缓缓地结出一个手势，这个手势极其繁复，他的动作小心翼翼，手指的每一次动作，都缓慢而谨慎。直到最后手势结成，他的额头上已挂满了细密的汗珠。

　　但这个手势的气势也是惊人的。

　　就在最后一步完成的时候，屋子里忽然起了风，谁也不知道这风是从那里吹过来的，却又好像是从四面八方涌来，到处都是风，景墨的黑发被吹的凌乱起来，渐渐地，风势越来越大，连屋顶都开始隐隐晃动起来，窗户的缝隙中发出尖利的啸叫。

　　所有人的眼中都显出莫名的恐惧，顾修的脸上全是不可置信，嘴里喃喃道：“不可能，他怎么会这种功法？”

　　苏木的眼中几乎全是绝望，她猛地摇头：“这是失传的术法，他怎么会，他又从哪里习得的？”

　　景墨听见了，但他无法回答。太师父的书房简直就是世间难得一见的宝藏，其中的失传秘术何止这一种。但是，这些秘术对施术者的要求极高，如果没有足够的灵力支撑，就算知道了这些术法，也难以施展。

　　尽管景墨的动作也很吃力，甚至连分心说话的可能都没有，但他毕竟成功了，术法顺利启动，四面来风渐渐汇聚，在他的指尖汇成一点，呼啸声不绝，指尖上方，竟渐渐出现了一个肉眼可见的漩涡来。

　　气旋原本是看不见的。但景墨制造的气旋却那么明显，因为漩涡的吸力，竟将空气中的尘埃吸引过来，又被压缩在一起，无数的尘埃汇聚，成了漩涡的涡轮，漩涡越来越大，仿佛一张大口，要将所有的东西全部吞噬掉。

　　空中的那点光亮似乎颤了颤，竟似有些畏惧一般，向后飘去，但它飘出不远，又停了下来，它在颤抖，仿佛在跟一种无形的力量撕扯，有一种力量阻止了它的后退，它挣脱不得，又过了没多久，那股力量似乎占了上风，光亮开始一点点移动，向着漩涡的方向移动。

　　所有人都看明白了，景墨徒手抓不到那光亮，便想出了这个法子，他要用气旋力量，将光亮吸过来，不论光亮怎么逃，都躲不过这种强大的漩涡的吸引力，它无处不在，屋子里的每一个角落，都能感受到这种巨大的吸力。

　　光亮近在咫尺，它几乎已经被吸到了漩涡的中心，再无逃脱的可能。

　　景墨的手又动了，手势开始变幻，这次的速度比刚才结成手势的时候快了许多，动作翻飞中，竟能看见手指的残影。

　　顾修忍不住叹了口气。直到现在，他才真正意识到，眼前面对的是怎样的对手，这个人年纪轻轻，却有着远超于常人的天赋和能力，他的修为被隐藏得太深，从来没有人真正见过他的出手，而他现在展露的冰山一角，已足够让他跻身于历代巫回大能中的前十位。

　　刚刚回到谷中的决明，跟他比起来，实在只能算一个不值一提的小卒。顾修想不出来，还有什么办法能阻断景墨的计划。

　　景墨的双眼已经闭上，他的全部精力都放在了手指的动作上，残影翻飞中，那点光亮渐渐被漩涡包裹起来，光亮忽然变得朦胧，它被俘虏了，成了景墨的囊中之物，只需要摊开手掌，光亮就会落在景墨的掌心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景墨的眼睛睁开了，他的手指已经停止了动作，那团浓雾一般的漩涡，就在他的胸前，静静地浮着，像一个成熟的果实，正等待着主人去摘取。

　　景墨就是那个主人。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仰头狂笑起来。狂笑声中，他伸出右手，手指轻轻地触上那多漩涡，那漩涡也像是活的一般，他们吸纳万物，所向无敌，却在景墨的手指前畏缩着向后退去，让出一片平静的空间，直直通向漩涡中心的一点光亮去。

　　景墨的手指向光亮触过去。筹谋许久的成果，近在眼前，下一秒，他就能将它摘取，那个天下第一人的梦想，几乎立刻就能变成现实。

　　手指已碰到了光亮的边缘，没有灼热的温度，巨量的能量在指尖沸腾着，那是一片温暖的海洋。他的表情越发兴奋，手指向前一送，光亮已捏在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