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方物语》且看风云

7、顾七城

　　“元丰十五年，白头镇一共出了两件大事。一件是我的父亲宋大光由天下第一制瓷师变成了臭名昭著穷凶极恶的杀人犯，还有一件，便是白头镇上的顾府在迁府竣工之际遭了大火，烧了个七零八落。”青瓷如是说着，扭过脸看着神情略微复杂的百里念生。

　　“也就是说，到了最后，你仍旧是殉了瓷？”

　　“是。”青瓷嘴角擎着一抹笑，却让百里念生莫名觉得落魄，“当夜那把火，是我自己放的。”

　　百里念生挠了挠头，表示有些不能理解。

　　青瓷站起身，开了窗，天边渐渐泛起鱼肚白。风似乎刮得没有头前那么厉害。她走过来，将青花釉里红往百里念生面前退了推：“我醒过来的时候，便发现我同这青花瓷融为了一体。我当时被埋在废墟之下，是位游方道士过来拾了我，渡了我些许人气，我才得以化了人形。还告诉我，从今往后，青瓷就是我的名字，他说，有人个，希望我能好好活着。”她忍不住笑出来，双眼却滚烫，“如今，我也一个人孤孤独独混了这些许年头。所幸在搬来这山林之中时，还捡了这样一只白猫。”白猫的耳朵动了动，似是听懂了青瓷说的话般，轻轻一跃，跃上了青瓷的肩头。

　　百里念生还在暗自赞叹着这白猫的弹跳力，便又听见青瓷道：“法师将我超度了罢，这里如今，也没什么好再值得我留念的了，只是我还想再拜托法师一件事。”她斟酌了些许，“还劳请法师在超度了我之后，替我去世间寻一寻顾七城。再帮我转告他，我宋青玦一生再不恨他。只是，我不管是今生还是来世，都希望与他，再不相见了。”

　　百里念生点了点头，右手捻了个，“姑娘可还有什么想要嘱托的？”

　　青瓷坦然一笑，摇了摇头。

　　百里念生的口中便念念有词起来。

　　青瓷的脑海里百转千回过无数她同顾七城在一起的画面。

　　阿七，从前我常听人们说，人在将死的时候会看见自己这一生之中最在意的东西。

　　原来，他们说的是真的。

　　桌上的那枚釉里红随着咒声开始碎裂，青瓷的身影也变得越来越淡。直至消失的无影无踪。

　　百里念生叹了一口气，突然发现屋里那只白猫不见了。

　　“大概是见不得自己主人魂飞魄散，所以跑走了吧。”百里念生歪了歪头。却听见后方有个声音响起来，“那只猫，同它的主人一起魂飞魄散了。”声音听起来显得有些懒散。百里念生偏了偏头，就看见一名身着玄衣，黑发褐瞳的男子站在他身后，那男子倒是长的挺不错，眉目疏朗，只是生了一个鹰钩鼻，给人的感觉倒是显得有些阴鸷。来人打了一个哈欠，“你这小子倒是有趣，比我从前见过的那些抢我生意的臭道士们有趣多了。”

　　百里念生有些好奇：“怎么有趣了？”

　　那个人揉了揉鼻子：“你比他们蠢。”百里念生刚准备就着椅子坐下来，听他这么一说，差点没一个趔趄坐到地上。

　　“我怎么就蠢了？”百里念生撸起了袖管，一副你今天要不说出个所以然，老子就跟你没完的架势。

　　来人瞟了他一眼，也不急着辩解：“我乃黄泉三司手底下的渡灵使，你可唤我一声赵大人。”还不等百里念生做出反应，他又抢白道：“那只白猫便是顾七城。他当年求了位老道，将自己剩下的命数皆渡给宋青玦，让她可以在这世间安稳活着，自己则甘心化作白猫去陪伴她。”

　　百里念生思索了片刻，倒是觉得他说的还有几分道理，又问他：“你又是如何知晓的？”赵大人翻了个白眼，“说你蠢，你还真蠢。”在百里念生发飙之前摆了摆手，“阴间有泉名为往生台，可看见别人生前过往。”百里念生噢了一声，突然觉得面前这个人有些眼熟。刚想接着说些什么，便看见赵大人往地下一遁，遁了个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