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朝中惊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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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沉沉的天幕，压的人喘不过气儿来。大雪覆盖了整个京城，到处是白茫茫的一片。
此时刚过早朝，大臣们都三三两两地结伴离开，与以往的高谈阔论不同，今日的他们显得格外安静，甚至有些狼狈。
不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在雪地上声音有些闷，和着沉沉的天色，更显得压抑了。有好几人往那处看，只看得见被风吹起的深色袍角，和马上那半俯着的身影。
能在宫中骑马疾驰的人不多，但能让人一眼就觉得来者不善的只有关内侯——沉珂一个。有人不觉移开了睛，仿佛再多看一眼，这眼睛也会被治罪，尽管那关内侯生得一副极体面极好看的模样。也有人死死望着他，好似他是踏云而来的救星。
“侯爷！”一位鬓角微白的臣子扑了上去，语气难掩激动。
“吁——”他停马翻身下来，急忙扶住来人，道，“严老大人请小心，可有何事？”那声音如溪涧流水，又稍显低沉，每一个字音都让人觉得舒畅。
那老臣子道：“陛下他，要严办鲁太师啊！”
轰的一下，沉珂有些缓不过神来，他眨了眨眼睛，看着渐渐聚拢过来的同派，他们的脸上都是如出一辙的焦虑，看来不是听岔了。他勉力定了定神，好不容易才平息下翻腾的情绪。
什么叫严办？这老臣子侍奉三代帝皇，见过满门抄斩也见过狱中酷刑，那鲁太师还会有从轻发落的可能吗？沉珂有些透不过气儿来。
“陛下，现在何处？”
“在御书房，说不见任何人，若有求情者，与其同罪啊！”话到最后，那老臣子声音近乎嘶哑，隐隐带着哭音。
“严老大人，还请多保重。我要去御书房求见陛下，各位切莫这时候去触怒龙颜。”他眉眼凝重，说话做事自有一番抚慰人心的稳重在其中。
“侯爷！若……”
他翻身上马，抖开了披风，准备俯身夹马肚子那一刹那，正好对上了一双眼。
眼形似桃花瓣，眼尾处又如同用细笔勾出一道凌厉的线条，使得这双眼少了几分多情，增了几分属于男子的坚硬。而这双眼的主人，在另一派官僚中，正好在中间偏后的位置，目光淡漠如同死水，抿着的嘴角微微泛白，偏偏脸上再无其他表情，看起来只不过是心情不大好或是在想其他的事情。
两人目光正好对上，而那人只不过是勉强扯开嘴角笑了一下，那笑似乎含着讽刺与挑衅。
他眯着眼直视对方，直到那人将目光移开，才对着那老臣子道：“若真是那样，多说也无益。”
“咭！”他驾马急去，只留下了飞扬的雪沫子和嗒嗒的马蹄声。
余下那些臣子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那位严大人悠悠叹气：“唉，愿天佑我大蔺……”
“严老在说些……”
“无事，我们走吧。”他摇了摇头，像是无力再说，转身在众人拥簇下离开。
唯有刚才那名男子看着他的背影，似有所感。
“宋大人可是有什么想法？不妨直说啊。”身边的一人喊开了。又有一人接上话：“呵，就算宋大人有话要说，你又能理解几分其中深意呢？”语气中不乏贬损，全是在给对方找不痛快。
“宋璟，你可是有什么要说的？”走在他前面的一人转过身来，正好是这群人隐隐拥在中间那位——当今宰相，李仁非。
“下官并无什么话非此时开口不可。”他弯着身子，手持笏板向对方行了个礼，抬头看了刚才的两人轻笑了一下，“只不过是看着今天的天色不佳，有些心烦罢了。”
李仁非看了他一眼，点头抚须，语气温和得如同对着自己最看好的后辈：“天气阴晴不定，但总归会好的。”又忍不住叹气，“如今正是多事之秋，各位若是能平心静气，好好想想如何为圣上分忧为家国出力，我们大蔺，才能千秋万代呀。”说到最后，他眼神不轻不淡地瞥了刚才说话的两人，那两人将头死死往下垂。
宋璟看着地面，嘴角微扬，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讥讽。
京城长街上，虽然大雪压了一树白花，但城中卫侍早将地上的雪清理干净，也算是有一条通畅的大路了。
一辆外表朴实无华的马车正在路上“哒哒”的慢慢行走。车上的车夫一脸倦色，呵欠打了一个又一个。有风吹过，车上帘子被掀起一角，车夫伸了个懒腰，顺手将那角拉下，继续驾着那两匹老马慢悠悠地往前去。
那辆马车转了一个又一个的角落，最后停在了关内侯的侯府后门。车夫跳了下来，敲开了门。
“谁啊？”
“是我，来了。”
“哦哦哦，慢待慢待，老朽这就开门。”
门很快就开了，从里面出来一个衣着整洁、和蔼亲切的小老头，他眯着眼睛对那车夫道：“快把人请进来吧，外面天寒地冻的，可别病着了。”
车夫咧嘴笑了一下，转身把车上的人扶下来。
天水碧的大麾，带着斗笠，全身上下密不透风。
那小老头看这样子笑得合不拢嘴：“瞧我这记性，怎么给忘了？这位可是最怕冷的，哪用我这小老头来担心。”
那人像是点了点头，接着就走了进去。车夫对着小老头道：“老管家，我把这马车往里面赶吧。”
“呵呵，行。快点，我前几日刚挖了四坛子酒上来，想领着你去尝尝。”
“诶好！我马上就来！”
那人走进去，将斗笠摘了下来，露出一张稍显苍白又英俊非凡的脸，正是宋璟——户部侍郎，那位朝中内外众所周知、与关内侯十分不对付的“俊俏郎君”。说来也是件趣事，这位侍郎大人在十六岁那年名列首席，一时传为佳话，到了举子出游那天，有个大娘声如洪钟地夸赞他“好似个俏女郎，俊得很”，正巧声乐停奏被众人听得一清二楚，自此这“俊俏郎君”的名号也算传来开了。
有人自西厢房走来，是关内侯的随身侍卫。他向着宋璟恭敬地行礼，说道：“侯爷在书房内等您，请随在下来。”
“有劳了。”他点了点头。
侍卫将他带到门口便停住了，抬手示意他自己进去。又退到一边去，身板笔直地守在离门一尺远的距离，旁边还有同样在守着的几个人，但众人好像对他的到来都习以为常，甚至有个年纪稍小的向他眨眼睛，做了个口型。
哦，他在说侯爷心情不佳。
宋璟有些无奈，但不知怎么的，被这俏皮的小动作一逗，原本低落又冰冷的心情好了那么一点。他推开门进去。
刚转身关上门，就有个暖烘烘的胸膛贴了上来，两条臂膀紧紧地搂住他。
“侯爷啊……”他叹了一声。
身后的人正是关内侯沉珂，只不过那冷峻肃立的神情早已烟消云散，压低的眼角显得温柔又深情。沉珂的身量比他高，腰微微下弯，将头搭在他的肩上，右脸贴着他的左脸。
宋璟刚从外面进来，身上的雪被这房中的暖气吹融，带着一点水气，有点冷。
把头搭在他肩上的沉珂蹭着他的脸，心想：这人可真冷。又笑了一下，低低的气音吹得宋璟的脸有些痒。
宋璟转了转头，状似无奈地道：“侯爷，能不能别一见着人就黏糊糊的，放开点可好？”
“不好，我帮你暖一暖。”
“……那侯爷，可否帮在下暖个床？”他抬眼看着沉珂，满是狭促的笑。
“也好。”沉珂放开了他，牵着他的手领进书房内。
“那日我去了御书房，陛下正在看书。看样子并无什么不妥，可是当我开口提到鲁太师的时候，他突然间就性情暴躁起来……轼修，你可知那是为何？”
——该来的总是会来。
他叹了一口气，摇头：“陛下只是觉得心有余而力不足，现下鲁太师之事不可挽回，我也不能做些什么。侯爷，你也不要强求了。”
“强求？”他停住了，看着宋璟眼睛微红，“你要我看着那个老头一家死于惨刑!全府一百余人一个不留吗？宋轼修!你们究竟在谋划些什么，真以为我看不出来吗？我别的不多说些什么，甚至连你们拿这满朝文武当棋子一般利用我也不管，可你们……怎么就不为别人想一想，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我恨你们，更恨我自己啊!”
宋璟看着他，道：“侯爷，自我从幽州回来那一日起，您便该知道我下了怎样的决心，又和鲁太师达成什么协议。那李仁非，一日不除，我便……”
“你便什么？”沉珂看着他咬牙。
“不死不休。”
“宋璟!”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朝中惊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