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小公举》颓山

21、你和我都有苦衷

　　所幸，郑希夷的脚并没有什么大事，只是轻微的扭伤，用冰块敷完就消肿了，医生说，并不影响日常走动。
　　倒是郑西景和乔敏被吓了一跳，忙前忙后的照顾她，跟顾星今天的表现很有几分相似。
　　想到顾星，她心里一暖，唇角微微翘了起来。
　　这会儿郑希夷正躺在床上，眼前不受控制的闪现着白天的那一幕。
　　被陈辞树放开的那一瞬间，她好像什么也没想，只是一种凉意顺着心脏蔓延到四肢百骸，凉的她浑身都在颤抖。
　　清楚的感觉到自己对他那点，还没机会深刻的感情被飞速的冰冻，无比清醒的意识到该放弃了。
　　她翻了个身，有些自嘲的想，到底是受不了委屈，还真是个小公主。
　　手机屏幕亮起来，郑希夷拿起来看，是陈辞树发来的微信。
　　【我在你家外面，能见你一面吗？】
　　她没回复，轻轻推门出去，没有惊扰到父母，悄悄地下楼，出门。
　　陈辞树就站在不远处，灯光有些昏暗，衬得他挺拔的身影有几分寂寥。
　　郑希夷慢慢走过去，笑了一下，“你这会儿来，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客气极了。
　　陈辞树深深的看着她，半晌，哑着嗓子问她，“不会再原谅我了，对吗？”
　　郑希夷不笑了。她沉默了一会儿，才有些脱力般的道，“我看过一句话，印象很深。”
　　“你和我大概都有苦衷，所以无法成为我们。”
　　陈辞树的眼睛黯淡下去，他喉头滚动了一下，没说出话来，只听她接着道，“如果说单纯的原谅，其实完全可以，因为我懂你的苦衷。可我实在是个受不得委屈的普通人，没法看着我喜欢的人一次次选择别人放弃我。你肩负如山恩情，要用你自己去还，我留不住你。”
　　“我曾经有一点儿喜欢你，但是从今天起，不能了。”
　　她说的坦然，眼神清亮。他便也没什么话可以挽回，只是低声应道，“好。”
　　两个人再也没什么话可以说。郑希夷笑一笑，道，“遇见你很开心。”
　　她转身走了，带着一点心伤，不快不慢，没有回头。
　　陈辞树目送她走远，在原地站了很久。深秋的夜晚带着刺骨的凉意，几片落叶在空中飘飘荡荡。他抿着唇，脊背挺直，有一种悲伤从他身上蔓延。
　　这是他第一次懂得身上背负的这副枷锁，到底有多沉重。
　　曾经他看着幼年丧父痛不可遏的赵清欢，在心里发誓，她没有父亲，就由他作为哥哥，给她最优渥的生活。
　　现在他明白，他不仅背负了另一个人的人生，可能还要舍弃自己喜欢的许多东西，比如郑希夷。
　　他不知道赵清欢那份依赖什么时候变成了病态的喜欢，如今他和赵清欢最好的结局就是，他也能喜欢上她。
　　可他一想起郑希夷背着手抿唇一笑的样子，就觉得心里荒凉一片。
　　手机嗡的震了一下，是郑希夷的微信，
　　【外面冷，回去吧。】
　　陈辞树仰头看去，郑希夷站在窗前，那里亮起了一盏灯，在冰冷的夜晚是唯一的一丝暖意。
　　她好像冲他挥了挥手。陈辞树便也点点头，往外面走去。
　　一步一步，走的心脏抽痛，那种抽离的感觉终于清晰起来，他紧紧捏着拳头，咬着牙没有回头。

　　陈辞树到家的时候，赵清欢正坐在他书桌前等他。
　　她开着台灯，翘着伤腿，正托着下巴发愣，见他推门进来，慢慢转过身看着他。
　　少年一身清冷，眼底薄冰覆盖，无端让人觉得寂寥。他看见赵清欢扭着身子转过来，上前几步把她的椅子放正，淡淡道，“别伤了腿。”
　　赵清欢无所谓的看了眼腿上缠绕的绷带，又去细细看他的神情，“她原谅你了？”
　　他摇摇头，垂着眼帘，很平淡的说，“没有，不会了。”
　　她嘲讽的笑了笑，“上次钢琴比赛…也是我，你都猜到了吧？”
　　陈辞树应了一声，把白天医生开的消炎药拆出来，转身倒了杯水，递给她，赵清欢没接，她几乎是刻薄的问他，“你就没有一点不甘心？”
　　他把水杯放在桌上，表情依然波澜不惊，“没什么不甘心，我早该认命的。”
　　有巨大的荒凉感从他身上蔓延开来，一句认命，迅速而精准的击垮了赵清欢高高竖起的尖刺，她的眼泪几乎是立刻流了下来。
　　“你会后悔吗？”
　　陈辞树递了一张纸巾给她，带着点致命的温柔和残忍，轻轻地告诉她，“我不会后悔，但你会的。”
　　赵清欢躺在床上的时候，整个人还是恍惚的。
　　她偶尔也能想起爸爸在的时候，曾经她也天真娇憨，整天在父母膝下撒娇。隔壁的陈家哥哥对她爱答不理，她也并不很在意，心情好了就缠着他说话，心情不好时，她便也不搭理他。
　　父亲身死的那一年，她十分悲伤，却还没有产生怨气。事情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她也说不清楚。
　　或许是日益长成的陈辞树渐渐风华初现，或许是没有父亲的她自己渐渐自卑敏感。那件事后陈辞树对她的包容和关怀令她食髓知味，等她意识到，她把陈辞树当成唯一的救命稻草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她已经长成了现在这样不择手段，尖酸刻薄的样子，救不了自己，放不开他。
　　只是陈辞树说她会后悔的那一瞬间，她想起了从前的自己。
　　若她还有幸做回那个乐观的赵清欢，恐怕真的会悔不当初吧。

　　高中的课程不能轻易落下，不管是郑希夷还是赵清欢，第二天都是照常上课。郑希夷在班上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关照，甚至连语文老师的电脑，蒋妍也替她抱了。
　　怎么才能证明自己的脚真的没什么问题？郑希夷感动的思考着这个复杂的问题。
　　蒋妍还是那么嘴毒心软，灭绝师太照常在讲台上滔滔不绝，顾星对她越来越悉心照顾。一切都没什么变化，除了见到陈辞树时，心里还是有点难过之外，生活没什么烦恼。
　　所以当顾星又一次被语文老师点起来，要求他背诵赤壁赋时，郑希夷颇有些兴致勃勃的看向他。
　　这篇课文算是比较难背的了，班上有些人至今都没有背过。
　　顾星的声音，单独听起来其实带着几分清润，只是他语调慵懒，再配上他那副剑眉星目，唇红齿白的样子，竟然显得魅惑起来。尤其是他不紧不慢的背出“桂棹兮兰桨，击空明兮溯流光。渺渺兮予怀，望美人兮天一方”时，更如玉石相击。
　　郑希夷有点享受，终于明白灭绝师太天天抽背顾星的原因了。
　　顾星坐下后，低低问她，“你幸灾乐祸的看着我做什么？”
　　她否认，“没有幸灾乐祸，就是看了一眼。”
　　他低低笑起来，“看什么？”
　　郑希夷不耐烦的把书往桌上一摊，“看一眼咋啦？看你收费啊？”
　　顾星顿时捂着脸笑得几乎要跌下凳子，“不是，小公主，你这咋还有东北口音了？”
　　钟骄阳在后面不甘寂寞，伸着脖子直问顾星笑什么，要他说出来一起乐呵。顾星不理他，只自顾笑得要背过气去。钟骄阳没办法，只好戳戳郑希夷，“大小姐，你给小的说说？”
　　几个男生本来学着顾星叫她小公主，都被他一个个怼回去不让叫，只好还叫大小姐。
　　郑希夷很干脆的道，“顾星刚刚放了个屁，就笑成这样。”
　　“卧槽，真的吗？仙男也会放屁？”
　　钟骄阳顿时笑得锤桌，连蒋妍也捂着嘴笑起来。
　　顾星这下不笑了，他张口就要解释，又担心越描越黑。只好趴在桌上可怜兮兮的看郑希夷。
　　郑希夷本来装作一本正经，看到他这个样子也绷不住笑了，“你看我做什么？”
　　“看小公主好看。唉，外表好看的人心地一定也很善良。”
　　这是曲线救国了，她笑得不行，但还是转身给钟骄阳解释，“他没放屁啊，我黑他的。”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钟骄阳笑得更厉害了，郑希夷很无辜的看向顾星，摊了摊手。顾星懊恼又好笑，最后趁灭绝师太转身写字时揉了一把郑希夷的头了事。
　　下课郑希夷成功说服了蒋妍，表示自己脚上的扭伤只影响剧烈运动，绝对不影响走路。蒋妍半信半疑的看了顾星一眼，见他也点点头，才放郑希夷自己去抱电脑。
　　灭绝师太只是打扮老气，年龄却绝对不老，见郑希夷来了，瞟了她一眼，随口问道，“你脚上好了？”
　　郑希夷赔笑，“本来也没什么事，只是大家比较乐于助人。”
　　她点点头，示意郑希夷往外走，“我还有事，你把电脑放我桌上就行。”
　　郑希夷应了一声，往办公室走去。
　　一班的老师日常拖堂，等郑希夷放完电脑出来，才看到一班的学生陆陆续续走出教室。她没有逗留，快步往回走，却在一班教室的后门和赵清欢狭路相逢。
　　赵清欢手里拿着几张纸巾，看样子是要去上厕所。
　　两人对视几秒，气氛十分僵硬。
　　赵清欢先开口，“你昨天…没事吧？”
　　郑希夷很诧异的看了她一眼，“你怎么好意思问？”
　　眼见赵清欢表情一僵，脸色黑下去，她才觉得出了一口气，颇大度的笑了，“没什么事，只是些扭伤。”
　　她不想和赵清欢多说，很快提步而去，错身的瞬间，郑希夷笑着低声道了一句，
　　“祝你早日修成正果。”
　　赵清欢在原地思索了半天这到底是嘲讽还是真心的祝福，最后很苦涩的意识到，连她也觉得，郑希夷这样光明磊落的女孩，八成是在祝福她。
　　以德报怨，多么感人。

作者有话说

　　和真男配的感情戏就到此为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