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届□□不行》里德

6、睡觉的与围观的

　　自从那天下午被嘲笑之后，李熙再没有来找过杜宇。

　　世界就是这么奇妙，在彼此都不认识的情况下，哪怕住在上下楼好像一辈子都碰不到一次面。可一旦大脑将那张脸刻录成信号后，李熙发现自己每天都能偶遇这个恶劣的两面派。

　　早上前脚刚踏上电梯，后脚便是学神抱着一沓练习册看似不经意但绝对是故意的熟稔地站在他身边，口中还念念有词，李熙仔细地听了一会，发现他这是在背英语课文。

　　李熙：怪不得什么都听不懂，打扰了打扰了。

　　而李熙好不容易摆脱了魔音传脑，慢悠悠地走进教室的时候，班主任已经精神抖擞地站在讲台上看早自习了。他们班主任姓邓，教的是历史，但他最喜欢的就是看着班里的同学背英语。

　　老邓和那些每天恨不得住在教室里的班主任有点不一样，除了上课基本不会踏进教室，下午的自习课也从不查班，早自习一周可能就来上两次，象征性地露露脸。

　　但是一旦他来了，那大家就甭想补作业，也别想着学习除了英语以外的其他科目。

　　迎着老邓慈爱的目光，李熙面不改色地坐到自己的位置上，从桌洞里掏出一本《高中必背古诗文》，然后翻到了第三页——前两页是目录。

　　第一篇是论语十则，李熙盯着“子曰”二十几秒，眼皮子已经开始打架了。

　　老邓不急不缓地将视线对准一进门就昏昏欲睡的校霸，脸上的肌肉舒展开，挑起一个迷之微笑：“李熙，英语单词背哪了？”

　　李熙像是被输入了慢动作指令的机器人，不紧不慢地合上书，稳如老狗：

　　“abandon。”

　　班里的同学们愣了几秒，实在忍不住，不禁发出一阵哄笑。

　　老邓丝毫不生气，不过李熙和他们老班呛声也快一学期了，还真没见他生气过：“那今天争取背上二十个，下午自习课来办公室，我给你听写。”

　　李熙没好气的应了一声，今天真的是和英语过不去了。唯一令他稍感欣慰的大概就是早上没有英语课。

　　月考排名在同学们上完早操以后已经悄悄贴在了墙上。李熙不用看就知道自己肯定又是班里倒一。

　　其他人吵吵闹闹地挤到墙上的排名表边上看成绩的时候，数学课代表已经把考试卷纸抱了回来。第一张就是李熙的卷纸，57分，比上次月考高了10分。

　　不过这并不是因为他突然开窍什么的，只不过是运气好，多蒙对了三道选择题。

　　十班这次数学考试成绩不理想，刘芳板着脸进了门：“人家八班的杜宇同学，这次考试又是满分，你们在看看自己的成绩……”

　　因为刘芳提到了杜宇，李熙才勉强听进去了点她的唠叨，但刘芳很快便把话题扯远，李熙低下头，遮遮掩掩地打了个哈欠。

　　本来课就听不下去，他的思绪漫无目的地发散，最后，尽管他自己不想承认，还是回到了原点。

　　杜宇。

　　人与人之间的感觉有时候很微妙，可能在人畜无害的伪装下面，仍有很多人保持着警惕的兽性。

　　杜宇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是个十成十的好学生的典型。这一点李熙在花店里见到他的第一面就心知肚明，不仅因为他那副懒散惯了的模样与校园里正襟危坐的学神截然不同，还因为掩盖在酒味之下的淡淡的烟草味，如果说他们这个年龄的男生多少都能整两口酒，那么抽烟就绝对是特立独行的人物才会碰的。

　　今天的体育课难得没有被占。

　　绕着操场跑了两圈，体育老师把女生们赶去打排球，男生们则被分成四组，两两结对打篮球。

　　作为一个一点都不合格的校霸，李熙的篮球水平可能还不如杜宇。班里约篮球的时候他都敬而远之，连天王老子都请不动。

　　他一个人坐在看台上，昨天和吴宇航双排吃鸡到了凌晨，忘记给手机充电，早上一直开着超级省电模式，吊在关机的边缘。玩不成游戏，李熙只能插着耳机听音乐，正好放到一首Join me in death，他似是很喜欢这旋律，半闭着眼听着一会。

　　听着听着，李熙在温暖的阳光下竟然头一歪睡着了。

　　他整个人本来就淡淡地笼罩着一层美颜滤镜，再加上这份突兀的安静，让无意间把视线撇向窗外的学神一时移不开眼睛。

　　没看出来，校霸平时一惊一乍的，安静下来之后，竟有一种古代名士的美感。

　　李熙睡了多久，杜宇便看了多久。奇怪的磁场在下课铃声中消弭无形，杜宇看着自己的竞赛题，其实只是一道入门基础题，公式已经写了一半，可他提起笔想把题目写完，却发现自己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学神，食堂吃饭走不？”杨陌坐在杜宇的身后，伸了个懒腰。

　　由于是上午的最后一节课，临下课的时候体育老师并没有吹哨集合，便也没有人记得要去把李熙叫醒。

　　杜宇不知道自己抽了哪门子疯，谢绝了杨陌的邀请，揣着手机迅速下了楼，一路小跑着到了操场。

　　李熙依然没有醒来的意思，可能是因为太热，他光洁的额头布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刘海湿透后凝结成一缕一缕，贴在白皙的皮肤上。校服半脱不脱地挂在胳膊上，白色的短袖运动衫的胸口部位有一团明显的水渍。

　　杜宇哑然失笑，都热成这样了，李熙居然还能睡得这么熟，在江城这地界，也不怕自己中暑。

　　拍了拍李熙的脸，脸上也是湿漉漉的，杜宇天生温度偏低的手碰上去还能感觉到一阵热气，烧的他心里咚咚的跳。

　　“喂，醒醒。”没把人叫醒，杜宇光顾着欣赏李熙扭曲的睡相了，这会子定睛一看，才发现他耳朵里还塞着个耳机。只不过耳机线被藏进了那件运动衫的里面，若只是扫一眼还真不容易发现。

　　弯着腰居高临下看起来有气势，可是时间长了也会腰疼，杜宇索性一屁股坐到他身边的位置上，一只手扶着李熙的肩膀，伸出手想把他耳机拽下来。

　　好巧不巧，李熙突然惊醒了。

　　校霸瞪着茫然无措的眼睛，连身边的人是男是女是胖是矮都没有看清楚，照着肚子就是一肘。

　　“……草。”杜宇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只感到腹部突然传来尖锐的刺痛，一时冷汗直流。

　　李熙就算不想醒，此时此刻也被杜宇的一句脏话吓醒了。他坐直了身子，视线在杜宇的身上乱飘，就是不敢直视学神的眼睛。

　　杜宇弓着腰，捂着自己的肚子。他有点庆幸自己刚刚坐下了，不然就李熙那不分轻重的力道，他现在只有跪在地上的份。

　　历史真的相似到了令人发指。想到这，杜宇突然觉得被仙人球扎到的手臂也开始隐隐发痛。

　　“李熙同学，你知道什么叫伸手不打笑脸人吗？”

　　李熙轻咳一声，掩饰不住的尴尬：“我觉着吧，假笑的人可以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