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届□□不行》里德

5、幼稚的与成熟的

　　城市的灯火璀璨，看不见星光。

　　杜恒一年前回的国，就连两个儿子都没告诉，当他拎着公文包走到家楼下时，四楼的窗户果不其然是黑洞洞的，没有一点光亮。

　　杜恒叹了口气，难得文艺了一回，仰头想看看天空，结果什么都没看到。倒是自己的脖子在寂静的夜里发出咔擦一声脆响，无情地提醒他这个看起来还挺成功的中年人并没有资格和必要感伤，岁月不饶人。

　　小区已经有了年头，一栋五层的设计，四楼和五楼共同组成了复式的格局。虽说如此，但零零总总加起来也不过一百五十多平，对于六口之家，只能说刚刚够。

　　杜恒缓步走进漆黑的客厅，由于长期没人居住，房间里有一股潮湿的味道。自从三年前他和妻子离婚出国后，除去每个月打钱回来便再也没和妻儿有更多的联系。

　　一年前，前妻因为癌症病逝，弥留之际写信给他，想要和他见一面。但因为那段时间他有一笔大生意要谈，一直没有回国。没想到等他从高强度的工作里脱身时，从大洋彼岸漂洋过海而来的却是那个女人已经去世的噩耗。

　　他当机立断地赶回了江城。印象中处于叛逆期、向来不服管教的大儿子面庞仍然青涩，可眼中的浮躁却早已褪去。而记忆中从不好好学习的小儿子因考了年纪第一而得到的奖状贴满了整面墙壁。

　　哪怕是曾经与他们一同生活的日子里，他也是一心铺在工作上，与孩子们的回忆少之又少，就好像是电脑里那长长的空格键。

　　一个空格，三年时光，从陌生人，到陌生人。

　　杜恒还记得杜笙那小子气的不顾旁人的阻拦，狠狠地给了一拳。杜宇倒是没多大反应，可一直把他当空气。其实他倒是宁愿杜宇像杜笙那样对着他出出气的。

　　男人的眼中流露出一丝怀念。

　　趁着宿舍还没熄灯，李熙赶紧把豆腐的猫砂换掉，洗干净手之后在豆腐的盆子里加水和猫粮。豆腐原本是只流浪猫，李熙像养女儿似的养了它几个月，现在豆腐一顿不吃都要和他发脾气。

　　李熙今天光顾围着杜宇转，对豆腐有所怠慢，豆腐自然不乐意让他抱着，窝在室友的怀里，用端庄的坐姿看着铲屎官为她忙里忙外，施施然跃下“沙发”，津津有味地吃她的巧克力味猫粮去了。

　　李熙伸出手想摸一摸豆腐，却被她轻巧的躲开了。他的这几位室友早和他混熟了，丝毫不怕这位校霸，见李熙吃蔫都毫不留情的发出了嘲笑。

　　李熙恨的咬住了后槽牙：“都他妈怪杜宇那家伙！”

　　他下午所受到的屈辱还历历在目。

　　原本是因为李熙打听到今天食堂有糖醋排骨，这已经是实验中学众多不忍直视的荤菜中矮子拔高个的菜品。

　　但是他们三个今天来的还是有些晚，轮到李熙这正巧是最后一份排骨。

　　杜宇原本打算在宿舍靠自热米饭解决午餐的，这会并不在乎自己吃什么，但就连他都不能不承认食堂的肉菜实在是难吃到一种境界，索性随手点了两道素菜。

　　李熙翘着二郎腿给杜宇占座，远远就挥手招呼着他坐到自己对面。

　　杜宇施施然坐了下去，他的坐姿笔挺，显得身体各部分的比例是那么的完美，即使坐在一群穿着同样服装的人中，也能很容易把杜宇和别人区分开。

　　不过李熙从没有欣赏美人的艺术细胞：“土豆丝，白菜？你是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伤员吗？”

　　杜宇先是被李熙嘲讽的语气弄的愣住，之后确认了只是在关心自己后，他的表情缓和了许多，好像再过一会儿就会尘消雾散，露出和煦的微笑。

　　但好像也只是好像，学神依然板着脸盯着自己面前的白水煮菜，好似星际小说里驻扎前线，对着难喝的营养剂依然能面不改色的大元帅：“呵，拜你所赐。”

　　话音未落，那诱人入眠的暖阳透过巨大的落地窗照射在平常得让人不屑入景的摆满桌子的食堂大厅里，杜宇视野中所有色彩仿佛泛起了没有添加剂的香气。

　　学神挑眉，好笑地看着校霸把他的餐盘推到了自己的面前。在这宁和的氛围中，李熙那细细看来比明星也差不到哪去的脸上露出痞气的微笑：“老子打的老子负责。”

　　杜宇平日装的像个好学生，其实骨子里是改不掉的顽劣，映在眼底的李熙笑起来的时候左脸上会浮出一个浅浅的梨涡，嘴唇微薄，但因为是天生的笑唇，并不会像杜宇那样显得凉薄；下颌和脸颊的线条柔美，虽说如此，却一点也不会女气。

　　这让杜宇忍不住就想招惹他：“你想怎么负责啊？昨天给我送花，今天给我送饭的，难道你还看上我了不成？”

　　李熙的表情异彩纷呈，来回变了好几回，最后像吃了苍蝇般的难受：“草！就算你是学神，你也不能随意败坏老子的名誉！”

　　“我怎么就败坏你名誉了？”杜宇从善如流地夹了一块排骨送进嘴里。醋放的有点多，甜味完全被充实着口腔的酸味掩盖住了：“昨天那花，不是你买的吗？”

　　“是我买的，可是那是……”

　　杜宇怎么可能给他说话的机会：“那你昨晚是不是把花送我了？”

　　李熙：“是送你了，但是送你是因为我……”

　　杜宇的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今天早上给我带了刘香记的包子，难道不是你吗？”

　　李熙挠了挠头，郁闷的嗯了一声。他算是看出来了，这杜宇表面上光风霁月，心里蔫坏蔫坏的。

　　吃过饭杨陌又匆匆赶去辅导。

　　李熙一言不发地跟着杜宇，两人顺着排球场边的林荫道越走越远，穿过了安静的高三教学楼，一前一后，停在了人工池塘的栏杆前。

　　微风乍起，吹皱了池水，波光粼粼，几条鲤鱼在水下游动。只是迎着毒辣的太阳来到这里的看客都没有心思欣赏它们。

　　“杜宇，其实我缠着你吧，主要还是因为我的私心。”杜宇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而李熙倚靠在栏杆上，眺望着面前的水池。

　　“哦？”杜宇转过头看他，他知道李熙应该明白一个哦字背后的问题，所以不再说什么，期待着他的答案。

　　李熙就实话实说：“嗐……还不是因为你认识我家老太太吗？我每次回家老太太就小宇长小宇短的，活似你才是她老人家亲儿子。”

　　杜宇突然觉得自己的国语似乎是白学了，为什么李熙说的每个字他都能听明白，和在一起就云里雾里了？

　　“哈？你在说什么？”

　　李熙眨巴了下眼睛，突然骂了句脏话：“感情您老不知道那是我老妈啊？”

　　“所以，你的母亲是……？”

　　“你家花店不远那家川菜馆的老板，有印象不？”李熙的语气有点急躁，也许是他本人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又转过脸望着水面，池水的波纹在他的瞳中荡漾。

　　“萍姨啊，我真不知道她是你的母亲。”杜宇说到一半，终于笑出了声：“难不成你是怕我跟你妈告状吗？哈哈，李校霸，你也太好玩了些吧。”

　　谁能想到，凶神恶煞的校霸大人居然是个害怕同学向家长打小报告的小朋友呢？

　　杜宇正刷着卷纸，突然连打了两个喷嚏。不知不觉入了夜，阳台的窗户依然大敞，他的室友们都没有回来，估计是老高的竞赛辅导班又拖了堂。

　　身处于亚热带，哪怕夜里的风都无寒冷的意味。杜宇拄着头趴在窗边，宿舍楼正对着一排梧桐树，楼上隐约传来几声猫叫。

　　学神揉了揉自己的鼻子，喃道：“该不是李熙骂我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