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满阶红》青萝语

38、两位师兄

　　大师兄性情温吞，二师兄沉默寡言，但都是好相处的人。他们知道夕颜的身份，一开始在她面前很是恭敬拘谨，后来熟悉了，与她逐渐亲近起来。

　　这日午后，四人走到一条小溪边，在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槐树下，大巫坐下来休息。

　　大师兄生起炉火，二师兄取来溪水，夕颜负责烹茶，三个徒弟分工明确，各司其职。

　　仅几天时间，夕颜就知道了大巫这只万年老妖有一个极其古怪的性子，他颐指气使、唯我独尊、独断专行、说一不二。两个师兄被他驯得服服帖帖，把他当太上皇一样伺候着，而她初来乍到，不敢炸毛，所以也有样学样地规规矩矩。

　　每日午后是大巫雷打不动的饮茶时间，自从夕颜自告奋勇为他煮过一次茶后，他便不许那两个男徒弟再碰他的茶了。

　　林中景致优美，溪边水声潺潺，树下阴凉惬意，壶内茶香扑鼻。大巫正襟危坐在蒲团上，深吸一口气，缓缓啜了一口茶汤，脱口而出道：“高山云雾茶生香，幽泉涟漪水溢甜……”

　　“好诗！好诗！”林中忽然现出三个仙风道骨的修士，其中一蓄须的中年人摇着折扇，徐徐走来，“美景、佳人、古树、香茶，道友真好雅兴啊！哈哈哈！”

　　诗兴被人打断，大巫心底不快，便对他们不理不睬。比他更不快的是被修士忽视得彻彻底底的徒弟青皮和灰皮，此时，他二人如临大敌，气势全开。

　　中年修士身后跟着的两个年轻修士见此，也一脸警惕地手持宝剑，一人盯着一个，与青皮、灰皮对峙起来。

　　蓄须的修士朝大巫假模假样地作了一揖，皮笑肉不笑地问：“敢问道友尊号？”

　　大巫冷哼一声，白眼一翻，根本不予理会。

　　一旁的夕颜心里顿觉平衡，原来大巫不止对她一人翻白眼啊。

　　中年修士对他的无理很是恼火，但没有发作。因为他这一路修行，深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据他探知，此人修为并不高，却奇在身边竟有三只妖随侍在侧。

　　在北方灵界，修士要想降服一只妖并不容易。灵界里的妖几万年来只臣服于九龙城的龙君，修士只有打败妖，迫使它与自己订立血之契约，才算真正降服了它。妖成为修士的妖宠后会对主人忠心不渝，至死方休，但妖宠有个不好的特质，那就是只能得到主人的专宠，若主人再收妖宠，两个妖宠必打到你死我活只剩一个为止。故修士身边随侍一个妖宠是司空见惯之事，但带了三个的却是十分罕见的。所以修士推断他要么是御妖门中的精英人物，要么是他此前从未听过的真正的高人。在不确定他的身份之前，他对他不敢有半分小觑。

　　他拈了下胡须，察觉到面前的妖女灵力匮乏，断定她是刚成人形的妖，觉得她好骗，便打算从她这儿打探消息，“这位仙子，你的主人出自哪家山门宗派呀？”

　　夕颜怯怯地看了眼大巫，不敢回答。

　　大巫的驴脾气可是说翻脸就翻脸的，这几日她也是吃尽了苦头后，才理解了“顺者昌逆者亡”这句话的深刻含义，明白了乖乖听大巫话的重要性。得不到他明确的指示，她可不敢擅自多嘴。

　　修士也知道他这是强妖所难了，于是从储物袋中摸出一只小瓷瓶，倒出一粒丹药，向大巫示好：“道友，小可这里有一粒妖宠专用的上品聚灵丹，可以提升妖宠的灵气，算是我等打扰道友休憩的赔礼，请道友笑纳。”

　　聚灵丹在阳光的照耀下，泛着谈谈的粉色光泽。

　　大巫不动声色地嗅了嗅它的味道，知道这是难得的上品丹药，对夕颜残破的龙珠大有益处。于是微乎其微地点了下头，“多谢道友。”

　　夕颜得到许可，双手接过丹药，立马吞了下去。

　　丹药入口即化，很快，她便觉得通体舒泰，于是感激地对赠丹之人施礼：“多谢道长。”

　　“哈哈哈，”修士自报家门：“小可乃剑锋宗长老罗玉坤，身后的两个乃是我的弟子。徒儿们，过来拜见……嗯……这位……”他看着大巫，暗示他报出名号来。

　　大巫仍旧不动如山。

　　吃人嘴短，夕颜忙替大巫回道：“我师父是御妖门控兽山金谷长老的亲传弟子无二法师。”

　　这个身份是大巫亲口交代过的，因为九龙城的大巫同时也是潜伏在禹城的妖族卧底。自从四人离开卧龙山，大巫就藏匿起妖族气息，一路上刻意地散发着人类修士的气息。

　　只有御妖门的人才能光明正大地带着好几个妖侍。夕颜法力受损，无法掩盖妖气，青皮和灰皮虽能掩盖妖气，但修不出人族修士的气息，所以，要想顺利通过禹城到达风穴，这是掩盖夕颜等人身份的唯一办法。

　　“原来是御妖门控兽山金谷长老的亲传弟子无二法师啊，呵呵呵！”剑锋宗的两个年轻修士视线相对，会心一笑。

　　御妖门处于禹城二流宗派的中间位置，本身武力值不高，战斗时基本靠御妖作战，法力越强，控制的妖也就越强。除了各山长老可以控制一些大妖外，其余弟子都不值一提。所以，对付御妖门的精英长老，有两个办法，一是速战速决，迅速杀敌制胜；二是拖延时间，把他们的灵力消耗殆尽，使其无法再控妖，最后坐等他们被妖反噬就可以了。

　　御妖门虽属二流宗派，人数也少，但各个富得流油。因为他们能御妖，可以轻而易举地获得兽妖和草木妖，然后卖给炼丹师、炼器师。御妖门的长老背后都有大炼丹师、大炼器师为其撑腰，所以一般宗派不愿招惹他们，以免得罪人，但一旦招惹了，最好的办法就是赶尽杀绝。

　　一个年轻的修士挑衅道：“一个小小御妖门下的无名弟子，竟敢藐视我剑锋宗长老，真是找死！”说完，宝剑出鞘。

　　一道青色身影急速袭来，二人随即战成一团。灰皮也不甘落后，与另一年轻修士缠斗起来。

　　中年修士则把手中折扇一摇，顿时，无数飞针夹裹着狂暴之气从扇中激射出来。

　　夕颜虽看得清每一只飞针移动的速度和位置，但她的动作却跟不上飞针的速度，只得眼睁睁地看着瞬间移至过来的密密麻麻的飞针，等着被穿成筛子。

　　突然，一道白色身影挡在她前面。

　　比飞针还要快的是大巫，他手持一只巨大冰盾，把自己和夕颜护在盾后。

　　无数的飞针击打在冰盾上，发出的刺耳声音犹如一大群魔鬼虫的磨牙声。

　　中年修士见飞针无效，便左手掌向上一翻，掌心里现出一团金色火焰，然后大掌向前一推，火焰脱离掌心向前飞去，他又摇了一下折扇，从扇子里又激射出一片飞针，飞针速度极快，一部分飞针穿过火焰后，针尾拖着长长的火舌，转眼间钉在冰盾上，针尾的火焰继续燃烧着，把冰盾上越来越多的针尾点燃。很快冰盾的一面燃起熊熊大火，冰盾表面快速融化，冰盾变得越来越薄。

　　夕颜在大巫身后看得焦急，可她毫无办法，她现在使不出任何法力。

　　平时，大巫的法力同龙君相比应该是不相上下的，对付禹城的个把高阶修士是小菜一碟，但前段时间为了救她，他修为大损，不知道此刻他能否应付得来。

　　如果他败了，她只得现出龙身与那些人拼了。她严阵以待，暗暗蓄力。

　　大巫一手举着冰盾抵抗飞针的攻击，另一只手飞快地结印，在冰盾破碎的瞬间，一只巨大的金色拳头的虚影从他身上伸出，狠狠砸向对面。

　　青皮和灰皮跟随大巫千年，早已熟知他的作战方式，在冰盾即将破裂时，同时飞身一跃，火速撤离了战场。

　　两个突然失去对手的年轻修士不明所以，呆愣了一下后望向师父的方向。

　　这时，冰盾破裂，一只金色巨拳的虚影挟带着万钧雷霆之势朝他们砸来。

　　师徒三人暗道不好，可是想跑已经晚了。巨拳虚影瞬间而至，随即穿透他们的身体。

　　大巫不动声色地继续坐下来喝茶，夕颜则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的景象。

　　拳影所到之处，飞禽悲鸣，走兽哀嚎，树木尽数折断。那金色拳影不仅杀了修士三人，也摧毁了一大片森林。

　　夕颜脊背生寒，再次肯定自己乖顺听话的正确性。

　　悠闲地喝完茶，大巫放出一只叫“山鬼”的似人非人的怪物，命令它和青皮、灰皮去打扫战场。

　　山鬼向森林那边跑去，边跑边膨胀身形，转眼间已身高数丈。

　　青皮和灰皮则搜寻起三个修士的随身物品来，搜齐后恭敬地交到大巫手中。

　　大巫挥了挥手，“去吃吧。”

　　得到同意后，青皮摇身一变，现出原形，原来是一条青色黑斑巨蟒。灰皮也现出原形，是一条凶猛灰狼。他们和扑向修士的尸体，开始大吃大爵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