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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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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多个小时后,方辰终于抵达了法国戴高乐机场,她将和同事们在此转机,前往意大利。
第一次,方辰透过机场的巨大玻璃外墙,看到了巴黎的天空。
今日有雨,天上灰蒙蒙没有任何颜色,只剩暗沉厚重的乌云在那里盘积、翻滚、涌动。
方辰想起了自己的父亲,方遒。
也不知道十几年前,他在看向这同样一片天空时,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应该是激动、兴奋又憧憬的吧。
虽然从法国回来之后没多久,他就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当地时间下午五点,利得一行人终于到达了此行的目的地——博洛尼亚。
博洛尼亚位于意大利北部,是个历史名城。城区面积不大,遍布市区的拱廊型街道,和世界上最古老的大学,是这里唯二的特色。
可惜,随着整个意大利经济的持续不振,缺乏维护的老城,已经显出了一丝破败和萧索气息。
随同事们出去逛了逛,又吃了顿饭,方辰独自回到酒店休息。
对,她一个人回了酒店。
她的室友吴赛赛,可没回来。
因为人家在餐厅撩到个意大利汉子,当即就携手出去快活了。
方辰不想承认,承认自己羡慕。
因为她也是女人,她也有需求。
但这十年,她就是梗着脖子死扛着,除了那个找不着的童朗,谁也不让接近。
神经病么不是。
灌了几口刚买来的红酒,方辰将脑子里的日本动作戏全部甩开,就这么沉沉睡了过去。
可早上起床,当她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又看了眼半夜才回来的吴赛赛……
心态崩了。
一夜酣睡,给方辰带来的是青黑眼圈;半宿狂欢,为吴赛赛罩上了层粉色光晕。
人家那气色,那神采……啧,跟吸了人气的妖精似的,瞬间重返十八岁。
“男人可比护肤品顶用,也不贵;就是保质期太短了,偶尔还有副作用,所以得勤换啊。”
吴赛赛说着拍了怕方辰的小脸,然后施施然出门找同事集合去了。
等人到齐,他们出发去了展会现场。
徐良驹临时有事要在米兰待两天,清晨便带着小薇坐飞机走了。
方辰不由得暗自松了一口气。
方辰大学学的是商务英语,在利得的职位是版权代理。
她的这份工作,说白了就是老板的买手:她要用最少的钱,买来最好的货品——而这里货品,指的就是外国图书的版权。
至于书展,就是个图书版权大市场。在这里,一家出版社一个摊位,买卖双方各选所需,合理竞价,公开又透明。
和同事简单地对了下任务,方辰拉起装样书的小箱子,振奋精神赶集去了。
坐在小洽谈桌前,看着那些童书中风格各异的绚丽配图,女人眼里闪过一丝艳羡。
她也幻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的画能印在书上,不管是漫画还是插画,都行。
方辰之所以转到如今这个职业,也是想给自己一种离梦想很近的错觉;在物质上,她的人生可以说是安稳富足,令人称羡——毕竟,光是邢家给的基金、股份和不动产,就足够她一辈子吃穿不愁了。
但梦想和爱情,对方辰来说却依然是遥不可及……
不提也罢。
*
第三天下午,结束完手头的事情,方辰和吴赛赛找了个地方换衣服。
今年展会的主宾国是中国,晚上,他们要去参加由国内出版印刷业龙头企业——瑞邦集团,主办的酒会。
利得公司小,一人多用不足为奇。所以她和吴赛赛既是版权代理,又是老板的贴身翻译。
鉴于今天的酒会请柬上,明确标明的着装要求是Black Tie Optional,两个女人还是颇费了点功夫收拾自己。
方辰身上这小裙子是秦月白帮忙挑的,什么都好,就是领口开得有点低。
所以,当徐良驹将目光黏在她胸前那片雪白肌肤上时,方辰并不意外。
算了,看就看吧,她又不会掉块肉,且由他去。
可在去酒会的路上,吴赛赛却不止一次找机会挡在方辰身前。
说不着痕迹吧,但其实在徐良驹眼里,她这些小动作已是相当刻意。偏生,他奈何不了吴赛赛。
方辰心下感激,捏了捏这女人的手。心想:她倒是个面冷心热、值得结交的……回去可得一起喝一杯。
可很快,方辰就被打了脸。
吴赛赛那天勾搭的意大利汉子,居然也来了酒会。
两人碰面之后,稍微那么窃窃私语、眉来眼去了几下,就一起消失在了人群里。
见色忘友,薄情寡义;这种色女,岂能结交?!
方辰气得直跺脚。
徐良驹却笑得一脸荡漾。
他走到方辰身边,一脸我看谁还能救你的贱表情,伸手就要搂女人的腰。
好在,酒会主角,瑞邦集团的执行总裁蒋邦达,及时出场致辞。
一时间厅内人群聚集,徐良驹倒不好直接就对女人上下其手了,于是与方辰拉开了半米远距离,站在一边用眼神骚扰——跟个□□似的,咬不着她,却恶心她。
在看清站在人群中间的蒋邦达时,方辰心里突然就冒出个奇怪的想法。
这人她见过。
可是……是在哪里?
“这蒋总确实是一表人才。”神隐多时的小薇终于现身,凑到了方辰身边低语:“就是命太硬。据说,他娶回来的两任老婆,都死得很早。”
方辰示意她讲下去。
“蒋邦达第一任老婆是他大学老师的女儿,妥妥儿书香门第、大家闺秀一个。这个老婆和他一起创立了瑞邦的前身——就那个印了超多挂历的虹彩印刷厂。结果,她刚生下儿子就病死了。也就几年功夫,蒋邦达又娶了个意大利贵族千金回来。”
“真有本事。”方辰不禁感叹
“那可不是!毕竟长得帅,脑子又聪明。”小薇一脸八卦,“但要说也是邪乎,可能是财星太旺、刑克妻子,他这个意大利媳妇生下对龙凤胎之后,居然也死了!”
“然后呢?”
“还有什么然后,反正两任老婆,一个帮他打好基础,一个助他冲出亚洲走向世界,都不算白娶。人现在是有钱有颜,儿女双全。升官发财死老婆,还是好命。”
方辰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却越发觉得这个儒雅俊朗的中年男人眼熟了,就连蒋邦达的名字,她都像是在哪儿听过似的。
不过,她的思绪很快就被周围如雷的掌声打断了。
主角退场,人群散去。小薇也适时地闪到了别处,不见踪影。
徐良驹的心思,自然又活络了起来。
“小邢,你陪我去见见斯图尔特先生。我和他明天有约,今天要先碰一下的。”
老板开口,职责在身,方辰没什么理由推脱,只得硬着头皮,跟着徐良驹去找那个白人老头斯图尔特了。
果不其然,徐良驹一边和斯图尔特聊得起兴,一边就把手搭在了方辰腰上,手指还有一下没一下地隔着衣料摩挲。
方辰心里胃里都是一阵恶心,但当着英国佬的面却不好直接发作,只能稍稍把身体往外挪了挪。
徐良驹只觉指腹所及之处皆是柔软一片,心中不免心猿意马起来:这小妮子果然是极品,瘦不露骨,柔软滑腻,手感好得不像话。
要是能借机一亲芳泽……
牡丹花下死,他就是做鬼也风流啊。
老色狼心一横,手缓缓向下滑动,眼见就要摸到女人腰部以下的某个地方。
方辰再也忍不了,她一个闪身就要走开,却听得身后有人唤出她的名字。
“邢-方-辰?”
这人声线干净,语气却略带犹疑。明明音节简单平淡的几个字,竟被他念得是温柔缱绻,百转千回。
方辰的心跳似乎停止了一秒——但也只是一秒,她就猛地回过了头去。那张在她心里魂牵梦绕了十年的脸,就这样出现在了眼前。
童朗?
童朗!
刹时,周围的空间就像被施了魔法,一切无关的人事与喧嚣,都在瞬间静止。
方辰只看得见这人唇瓣轻启、眸光闪动,只听得见他如清泉般潺潺流出的声音。
“好久不见,老同学。”
童朗淡笑着看着女人有些错愕的脸,顿了顿,又问道:
“不认识我了?”
听出他语气中刻意的疏离,方辰一时竟不知如何做答。
这和她预想中的重逢,似乎不太一样。
徐良驹眼瞧这年轻人衣着考究,气质出群,定是来头不小。为避免麻烦,他不经意地把手从方辰身上拿开,侧头问道:
“小邢,这是你同学?”
方辰木然地点点头,复又摇摇头。
是的,他们曾同窗多年。
但两人之间的关系,可不只是同学而已。
他们是儿时玩伴,是青梅竹马,更是……刻骨铭心的初恋。
未遂的初恋。
女人这串莫名其妙的动作,让徐良驹有些摸不清头脑。他转头,却见对面的年轻男人平静的面容下,也似乎有暗流在涌动。
有问题,不简单。
徐良驹正思索着,蒋邦达却已从宴会厅另一头缓步走来。“徐总,今天玩得可尽兴?恕蒋某招待不周,见谅。”
他客气地伸出手。
看清来人是谁,徐良驹立马抽出双手回握过去。
然后,两人便当着相对无言的方辰和童朗的面,客套地寒暄起来。
“这是犬子蒋童朗。这几年,我已经让他帮忙打理公司的事务了。”蒋邦达很自然地拉过童朗,把他引荐给了徐良驹,“这是你徐叔叔。还不快问好?”
童朗从善如流地喊了一声徐叔叔——但也只是喊了喊而已。
他既没有笑,也没有伸手,语气里还带着点淡漠,而看向徐良驹的眼神中,则尽是刺骨的寒意。
在旁人看来,这位蒋家大公子的行为,可以说是相当失礼了。
但徐良驹听闻这年轻人的出身,哪还有心思计较他的冷淡?
他挂上谄媚笑容,开口连连夸赞道:
“果真是虎父无犬子!小蒋总真真是年轻有为,仪表堂堂,器宇不凡……”
“我可以单独和同学聊聊吗?”
无视还在滔滔不绝的徐良驹,童朗侧身向蒋邦达询问。
蒋邦达在方辰身上稍作打量,若有所思地微眯了下眼睛。少顷,他朝儿子点了点头。
“这里太吵,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童朗颇绅士地向还有些茫然的方辰伸出手,勾唇笑了笑。
清阔舒朗,眼眸明亮,皎皎如月,一如当年。
直晃得女人睁不开眼睛。
方辰僵硬地将手递给他,然后,任由这人将自己带往了露台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