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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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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差这天,方辰起了个大早。饭吃完,她回到房间最后一次清点行李。
阿杜是一只精明老猫,它知晓主人这是要出远门了,便屡次趁其不备跃进箱子里趴着,耍无赖,求抱抱。
无法,方辰只得一次又一次地把它抱起来,扔出去,抱起来,扔出去。
一人一猫,周而复始,玩得是不亦乐乎。
在女人最后一次将这毛孩子远远抛开的时候,邢觉非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你们老板也去?”
“嗯?”方辰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停下手中动作,回头,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我指的是徐良驹。”邢觉非补充。
将头转回来,女人漫不经心地答道:“哦,他呀。去的。”
徐良驹是方辰工作的利得少儿出版社的老板,一个以儒商自居的瘦小中年男人,经营这家公司已经十几年了。
拉上拉链,绝了阿杜的念想,方辰拧起箱子准备下楼去。
邢觉非却还在房门口站着,没走。
男人身材比例极为出挑,宽肩窄腰,四肢修长;此刻,他上半身懒懒斜靠在门框上,双手则交握胸前,姿态随意,却好看。
可惜,方辰现在完全没心情欣赏美男子。她抬脚想绕过去,却听这人说道:
“你最好离徐良驹远一点,他这人……风评很差。”
说完,邢觉非不由分说地接过行李箱,大步走下了楼。
方辰愣了愣,匆匆和秦月白打了个招呼,也跟了上去。
路上,方辰和闺蜜兼高中同学毛嘉欣,打了快一个小时电话。
她们两聊起天来,话题除了美妆护肤娱乐八卦,就只剩下男人了。
尤其是两人现在都还没生娃,不至于凑一起就只知道聊孩子、老公、家长里短、婆婆妈妈。
还可以聊前男友,不是吗?
“魏东亭也是作孽太多,欠了一屁股情债没还上,才摊上你这么个睡完不认、拔叼无情的渣女。也不知道算是他活该呢,还是可怜。”
毛嘉欣说话一向不客气,十几年了,跟谁都这样。就连她老公金丰,也没享受过她一天的温柔小意。
方辰早已习惯,当下也不生气,只笑道:“行行行,他惨我渣。不过你别瞎说啊,我们俩可没睡过,一直都保持着纯洁的男女关系。”
听到这儿,驾驶座上的邢觉非把耳朵竖了竖,心情顿时好得飞起。
“睡都没睡到?那他还是魏东亭么?难怪要崩溃了,哈哈哈哈哈哈!”毛嘉欣乐不可支。
“……”
“对了,这次去法国给我带两个靓包回吧。图片我回头找给你。”她话题转的很快。
方辰皱眉:“你包堆成山了,还买?”
“吵一次架换一个新包包,能不堆成山?而且金老板乐意出钱,我不要才是白痴。”毛嘉欣说。
“……又吵了?”
“家常便饭,见笑了。”
毛嘉欣打着哈哈,再没有刚才数落方辰时的气势。
方辰叹气,不知道该接什么话。
她们俩闺蜜,在感情上都算不得如意。
当然,要不是这样,方辰和毛嘉欣的闺蜜情也不可能十几年如一日的好了。毕竟遇了事,身边总要有人互相依偎取暖。
毛嘉欣同金丰的爱情故事,在头几年,还是让方辰狠狠地嫉妒了一把的。
同样是青梅竹马,同样是高中同学,同样是初恋,人家就能结婚成家,修得圆满。
她和童朗却只能初恋未遂,空留遗憾。
不过,这世上终究没什么真的圆满。
在方辰眼里,毛嘉欣自然是千好、万好样样好的,就唯独性格太强硬,既不会服软,也不屑示弱,嘴上脸上从不认输;所以,她婚后因为婆媳、生育等问题,和金丰是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就没个安宁时候。
好好的一对羡仙爱侣,就这么被生活蹉跎成了当世怨侣。
“我觉着,咱俩是时候出来喝一杯了。”方辰提议。
“那就等你出差回来,不醉不归。”
*
方辰到达机场的时候,同事已经来齐。
连老板都到了。
趁徐良驹在一旁打电话,方辰赶忙把护照上交给了带队的同事,吴赛赛。
吴赛赛冷着脸接过,语气不善:“邢大小姐,你这是压轴出场?”
方辰早受不了她这家常便饭般的冷嘲热讽,可毕竟确是自己有错在先,便只得赔不是:
“不好意思。住得远,又遇到堵车,让大家久等了。”
吴赛赛不打算放过她:“我们等倒不要紧,但你这是让徐总也一起等了。面子可真大啊。”
徐良驹的秘书小薇看情况不对,赶紧出来打圆场:“咱们别瞎扯了。时间也不早了,先去值机?”
吴赛赛点点头:“是要快点了,本来我时间算得好好的,这下全乱了,烦。”
方辰并不想多费唇舌,把脸侧了过去。
其实她们俩这“恩怨”,说白了,是因为魏东亭。
方辰刚进公司时,和吴赛赛虽不算交好,但关系也还尚可。
只可惜某日,魏东亭心血来潮跑来接方辰下班,好巧不巧,就和前女友吴赛赛打了个照面。
与方辰对这人的不甚上心不同,吴赛赛对魏东亭,是动了真感情的。
所以也是真受过伤。
所谓仇人相见是分外眼红,这对前恋人、现仇人一碰头,差点没当街打一架。
从那天开始,吴赛赛再见方辰时,鼻子里仿佛能喷出火来。
和邢觉非讨厌阿杜一样,方辰是被人恨屋及乌了。
“赛赛,你也别太严苛。现在办手续时间不是刚刚好嘛!”
徐良驹打完电话回来,笑着对吴赛赛说。
然后,他转过头,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方辰:“你叫什么?我以前怎么没在公司见过你?”
“徐总,我叫邢方辰。刚来公司不久,所以还没太多机会和您接触。”
抬头,方辰对上了徐良驹猥琐露骨的眼神。她不由得想起邢觉非早上的叮嘱,身上登时一阵恶寒。
这难道……也是报应?
好吧,她后悔了。等出差回来,她就去庙里给菩萨烧香、磕头、捐钱……再也不作妖求报应了。
好在没多久,一行人便办完了所有手续。等真正坐进舱位,方辰才稍微放松了些。
登机前的两个多小时里,她经历了来自徐良驹一轮又一轮的眼神及语言骚扰,还没出发呢,就已经身心俱疲了。
临近起飞,方辰不死心,再次手贱地给“肉肉”发过去一条消息:
“我来欧洲了,会碰到你么?”
与此同时,她看到了来自邢觉非的未读信息。
不过四个字:一路平安。
只瞥了一眼,女人就利落地摁了关机键。
经济舱狭小的空间,让旅途的时间在心理和生理层面,都被无限拉长。
蜷在椅子里,方辰的胳膊和腿是酸了又麻,麻了又酸;最后,她干脆起身拿出速写本,准备用画画来消磨时间。
座位临近引擎,噪声有点大,方辰从包里掏出了一个iPod nano。
这款音乐播放器陪着她已经十多年了,早已停售停产;十年来,方辰想尽办法修理维护,才让这个古早机器运行至今。
毕竟是童朗送的东西,哪怕到死,方辰也会好好地带进棺材里去的。
将耳机戴好,方辰摊开了速写本。
*
意大利博洛尼亚某栋豪宅的健身房内,童朗正跑步机上用运动消耗着多余的荷尔蒙。
天一热起来,男人的那乱七八糟的念想,也多起来了。
他最近燥得慌。
叮咚。
是新消息提示音。
点开手机看了眼,童朗脚下一个趔趄,差点从履带上摔下来。
方辰来欧洲了。
旅游?出差?还是来找他?
关掉机器,童朗用冰毛巾擦了擦脸,又灌了一大口水,这才冷静了下来。
他可真怂。
欧洲这么大,方辰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地就找到自己?
她之前可是找了整整十年。
什么同学,老师,甚至连出国旅游的亲戚都拜托了,不也没把他抓回去么?
想到这儿,童朗摇了摇头。
这个笨蛋,自己有心想躲,她能找着才怪了。
不过,还真想见见她的。他想。
方辰应该还没结婚吧?
肯定没有,这事儿线人和童朗打过包票的。
而且,方辰要是结婚了,一定会告诉他,说不定还会把结婚照给发过来——和老公搂脖子、嘴对嘴接吻那种。
她向来最喜欢气他,也最会惹他生气。
那方辰有男朋友了吗?交过几个?
算了不想了,难受。
童朗又咕咚咚灌了口冰水,然后把剩下的全浇在了头上。
折腾完,男人觉得心里舒服些了,却没忍住又开始胡思乱想:
肯定有不少人追求方辰吧,她那么好看,别人又不眼瞎。
邢觉非呢?
他是不是还在肖想着自家妹妹,爱而不得,每天抓心又挠肝的。
反正他的日子,肯定不比自己好过。
那最好。
毕竟,方辰如果想让谁难受,可有的是办法。
邢觉非……且受着吧。
当然,这女人如果想爱你哄你,那滋味,一辈子都忘不了、戒不掉的。
方辰的爱甜得发腻,糖度太高;所以,等童朗尝完了她,再吃什么,都只觉得苦。
坐着喘了会儿,童朗又把聊天记录翻了出来。
她的名字,被男人备注为“Stella”。
一晃十年,他的好姑娘,他的Stella,现在变成什么模样了?
童朗很想看看。
一眼就好。
*
方辰画到一半,就靠在椅子上睡着了。
梦里,有人叫她名字。
“笨蛋,你怎么还不来找我?”
男孩穿着件11号球衣,正咧着大白牙冲她笑。
少年人的轮廓其实很模糊,但方辰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是童朗。
可怎么她刚一靠近,这人就不见了?
女人在梦里撕心裂肺:
你别走,你回来,我来找你行不行?我继续找行不行?
十年找不到,我就找二十年、三十年、一辈子。
你别走,你回来,求求你……
方辰就这么生生把自己哭醒了。
“魏东亭又出去招蜂引蝶了?这么伤心。”邻座的吴赛赛难得没有幸灾乐祸,还递了张纸巾过来。
不过是物伤其类。
方辰擦了擦,摇头:“我和他已经分手了。”
“这是好事,你应该呼朋唤友开香槟,天天泳池趴,而不是在这儿哭哭啼啼的。”说罢,吴赛赛又递了张纸过来。
“……我不是为他哭。”
“那是为了哪个男人?可别告诉我,是你把他给绿了啊!”
吴赛赛一脸兴奋。
方辰一愣:某种层面上来说,她好像也算是绿了魏东亭吧?
但她不知道该怎么和吴赛赛说,便只得笑了笑。
“你能和他分手就是好事。”吴赛赛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我就搞不懂了,你一白富美,又不图魏东亭的钱,为什么要死守着他?”
方辰挑了挑眉毛:白富美……她在利得上班这大半年,穿的用的已经尽量低调了。
“别装了。你也不看看我家里人做什么的。”吴赛赛指了指她头顶的行李架,“你这箱子,五位数一个,每次带出来的还不重样。一般人家消耗得起?”
方辰这才想起来,吴赛赛她爸在南江市市委工作,三把手。
这种家庭出来的孩子,看人的功力,当然很行。
她也不辩白,只对着这位微服私访、来小公司体验生活的官家千金,耸耸肩,眨了眨眼。
吴赛赛回了眼神给方辰。
撇下“渣男”,两个女人,勉强一笑泯恩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