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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倒霉的狐狸(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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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言说得好,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若无近忧,必会长肉。
晌午过后,舒子越照例洗了个香喷喷的温水澡,斜躺在院子里的贵妃椅上,一面晒太阳,一面对着自己肚皮上多出的一层波浪叹气。这个光线,这个角度,事实赤裸裸地摆在眼前,连自欺欺人都做不到。
这段时间确实是太放纵了,都说心宽体胖,他的心得宽成什么样才能在短短时间内从赵飞燕变成了杨玉环。
这样不行啊,当狐狸倒是无所谓,变成人形的话若是个大胖子,岂不是太煞风景了。女人胖点还能被夸一句珠圆玉润,男人一旦胖起来,字典里除了肥和腻也找不到其他词了吧,而且总感觉肥胖的下一步就该秃顶了,唉,看来得想办法控制饮食才行。
话说以前在王府里也挺能吃的,节食神马的从来没有考虑过,也没见身形这般走样,思来想去,应该是当时还在长身体,吃得再多身子抽条的时候都被吸收了,如今青春期一过,营养过剩,可不就开始横着长了。和刚被带到京城的时候相比,他跳得比以前更高了,家里的参照物感觉稍微变小了一点,很明显是长大了。
舒子越在软垫上翻了个身,让屁股和背上的毛也能被阳光滋润到,一不小心蹭到某个不可言说的地方,体内自下而上窜过一股细细的电流。
他屏住呼吸,身材问题需要重视却也不急,这件难以启齿的事情才是他近期最大的困扰。
那日在花园里被穆昭调侃,舒子越当晚就做了个梦,梦到自己全身毛发都被剃了,光溜溜地躺在那里,某处被穆昭用手摸了一把,哈哈笑道:原来你是个公的。他一下子就惊醒了,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至今难忘。
之后不知道是不是有了心理阴影的缘故,舒子越总觉得尿尿的地方有点痒,不是那种难受的瘙痒,怎么说呢,胀胀得有点舒服的感觉。最初并不十分明显,忍忍也就过去了,这两日越发觉得难以忍耐,总想找个什么东西蹭一下才舒坦。
环顾了一下四周,仆役们都各自忙碌,似乎没人注意这边,舒子越咬咬牙,匍在垫子上飞快地蹭了蹭。
上辈子身子弱,他比一般男孩发育晚,到了快成年才有过微弱的生理反应,一直到离开人世,右手的五指姑娘还是单纯如昔。身体有这样的反应,舒子越觉得很不好意思,本来温暖和煦的阳光晒在身上却觉得有点燥热,他干脆起了身,抖了抖毛发,往书房走去,想找点事情转移一下注意力。
到了书房门口,却发现房门关闭,舒子越想了想,并没有直接闯进去,跃上了窗台,想看看穆昭是不是有事在忙。
隔着窗纸,隐约见到两个人影,想必穆昭正在会客。舒子越正打算离开,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他认得那是碧竹,仔细分辨,依稀是断断续续的抽泣声。
舒子越觉得奇怪,把耳朵贴在窗户上,想听听到底怎么回事。
“先生,是碧竹对不住您,如何发落,奴婢都无怨无尤。”
“诚王派你到我这里,只为了监视一只狐狸?”
“是。奴婢不敢隐瞒,殿下并未有过其他交代,也没有过问先生的行踪。”
“他让你在小南的窝里放了什么,让它无法安寝?”
“殿下给奴婢一个指盖大小像石头一样的物事,让奴婢放到先生小宠的近身之处,说是不必管它,藏住了别让人发现便好,奴婢便把它放进了木窝里。不过那东西毫无气味,并不像是有毒,至于为何小宠睡不安稳,奴婢也不知道。”
“东西呢?”
“殿下那日来府上,让奴婢拿给他带回去了。”
舒子越听到这里,难免有些愤懑。碧竹平日负责他的起居饮食,是他在此地除了穆昭相处最久的人,他并未把碧竹当作下人,而是半个家人看待,如今得知原来她是诚王派来的卧底,心里顿时拔凉拔凉的。
往下也没兴趣再听,耷拉着脑袋跳下窗台,准备到花园里散散心。
这时书房里传来一声召唤:“小南,你进来。”
舒子越只得掉头往回走。
到了门口恰好碰上碧竹,眼皮还肿着,看到小狐狸,脚步停顿了片刻,似是觉得羞愧,掩面离去了。
舒子越熟门熟路地把脚掌在地毯上蹭了蹭,跳上穆昭对面的椅子上,正襟危坐,朝着碧竹离去的方向呜呜叫了两声。
穆昭似是明白他的意思,说道:“若是撵她出去,怕是只有死路一条。不过这次以后,她应该不会再三心二意了。我虽然早就知道她的身份,却以为是冲着我来的,便放任不管,倒是我太疏忽大意了。”
舒子越一听,这是要继续留着碧竹,他倒是没意见,说起来碧竹也不过是一枚棋子,做下人的主子有命,她也不能违抗,真正可恶之人,只有那个诚王。
“还有一件事,”穆昭最近越来越习惯同舒子越用言语交流,完全不担心信息太多他是不是听得懂,“京城冬日寒冷,家里没有地龙,过些时日咱们就离开这里,顺着镐陵运河一路南下,边走边玩,一入深冬便往南国避寒。”
舒子越心想冬天我毛厚倒是不怕冷,不过既然是主人的意思,他也没意见。不过主人这么做算是彻底辞职了吗?希望别被坏老板为难才好。
舒子越对穆昭的本事自是深信不疑,有他在自己的任务不愁完不成,他若是离开,事情不知会有什么变数。
不过据说皇帝身体一直不好,随时都可能挂掉,诚王那么有心计有本事,能从一个母妃亡故没外戚后台的皇子,到今日和齐王分庭抗礼,要当皇帝应该也不是难事。
穆昭辅佐他的两年多时间,早已为他把路铺好,如今早日抽身也挺好,鸟尽弓藏的事情历代帝王还干得少吗。
一人一狐把事情敲定,穆昭捏了捏狐狸耳朵:“困不困?若是精神的话咱们出去逛一逛,今日东大街有夜市。”
舒子越以一声清亮的嗷叫声表达了自己的兴奋与神往。
时至霜降,天气渐渐转凉,东大街的气氛却依旧热烈非凡。
傍晚时分,彩霞满天,坊市中人群熙来攘往,宝马雕车让人眼花缭乱,不是元夕胜似元夕。
舒子越算了半天日子也想不起来今天是哪个节日,一路上看到不少小贩的摊位上摆着一对喜庆的胖娃娃,其中一个手里举着一支盛放的荷花,舒子越看着觉得有点眼熟,又想不起来到底是什么。
穆昭察觉到他求教的目光,解释说:“今日是合和二仙的散福之日。”
这合和二仙也被称作欢天喜地,原型本是两个一同证道成圣的僧人,后世供奉二人,是为求家宅安宁,夫妻好合。舒子越对此略有耳闻,却不知还有散福日这一说。
和平日逛街一样,小狐狸看到新奇的事物总要上前查探一番,穆昭也就由着它,反正它也是随便看看,从来不会要他掏钱买下。在满足宠物好奇心这一点上,穆昭这个主人做得无可挑剔。
途经一个卖琉璃制品的摊位,各种五颜六色晶莹剔透的摆件一下子就吸引了舒子越的目光。
他示意穆昭将他放下,走近了摊位仔细品鉴,心中对古人的手工技艺赞叹不已,现代机器流水线上生产出的东西可没有这般灵气逼人。
摊主是个年轻的小哥,笑脸迎客让人很有好感。
“这位公子,看您通身的气派就知道是位贵人,您这样的人物求财得财,求官得官,自然什么都不缺,若是您把这五彩琉璃合和二仙带回去摆在家里头,必定夫妻和美,家宅安康,子嗣昌盛啊。”
舒子越听着想笑,这个人舌灿莲花,倒是个做销售的人才。他在此处停留倒不是对这对胖娃娃有什么想法,穆昭又没有家室,买这东西回去也没用。他是看上了边上不起眼的一个琉璃酒樽,樽身是通透的金黄色,切割精细,打磨完美,看着竟和天然水晶一般无二,很是美丽。
琉璃钟,琥珀浓,小槽酒滴真珠红。舒子越在王府时便发现穆昭钟爱西域的葡萄酒,心想夜光杯我是买不起的,有这个琉璃酒杯凑合用也不错。
他特意让小6查过资料,穆昭的生日是下个月初三,舒子越想着主人孑然一身,也没见他有什么亲朋好友,过生日冷冷清清也就罢了,连个生日礼物都没有也太惨了。虽然他没钱,买礼物还得寿星自个掏钱,但好歹是个心意,羊毛出在羊身上,就当是羊毛卖了钱给羊买饲料好了。
舒子越越看越满意,心想就是它了,于是伸出爪子把东西拨拉到面前,谁知一不小心勾到了桌布,哗啦一声,前排的几件物品应声落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摊主小哥愁眉苦脸地叫唤:“哎哟小祖宗,您想要什么我给您拿,小本生意,可禁不住您的一爪子呀!”
“您看这,这……”说着无奈地看向狐狸身旁这位冷峻的主人,心想可千万别碰上个霸道不讲理的人,这位爷一看就是平头百姓惹不起的。
闯祸的舒子越傻了眼,连忙收了爪子乖巧地转过身,抬头望着主人,眼巴巴等候发落。
穆昭神色淡然,递过去一锭银子,“够不够?”
小哥眉开眼笑地接下了:“够,足够了,还富余不少,您看喜欢什么,随便挑,或者我找给您钱……”
“不用了,就要那个酒樽,包起来吧。”
“行,您稍等……酒樽请您拿好了,这合和二仙也请您收下,实在是您给的银子富余得太多了。”
舒子越心想有钱也不能乱花,这个摆件挺漂亮的,拿回去放客厅里也不错,嗷地一声算是答应了。穆昭无可无不可,便接了过来。
摊主小哥见小狐狸一举一动像是听得懂人话,笑道:“贵人您的这只宠可真灵性,怪不得这么得宠。”
这话常有人说,一主一宠早已习以为常。
舒子越摇了摇尾巴,心里嘿嘿直笑,虽然他料到事情多半是这样解决,还是忍不住在心里欢快地哼起小曲。
被人宠着的感觉,真的不要太好啊。
晚上回到家,舒子越二话没说,叼着琉璃樽跳进自己已许久没住进过的窝,将宝贝安置好,为防碧竹收拾东西不小心碰到,还专门把她叫到跟前嗷嗷交代了几句。
穆昭随他高兴,不置一词,仿佛默认这是小狐狸买下的东西,他只负责掏钱而已。
就寝时不知是今日太兴奋还是怎地,下午那种感觉竟又有些蠢蠢欲动。
舒子越蜷着尾巴睡在穆昭身边,想要动一动又怕吵醒了他。他尽力压制下腹的灼热感,却不得其法,夹得太紧反倒更难受了,只得放松了身体,悄悄地抬起一只后腿,脑袋伸过去想要闻一闻。
嘴巴离腹部不过寸许,只要再往前一点点……
静谧的深夜,感官更加敏锐,也更加放肆,生理上的冲动让小狐狸的理智暂时向欲望投降,他鬼使神差地伸出舌头……
“做什么呢?”
耳边声音响起,舒子越脑袋轰的一声,像是八层楼塌了下来。
月亮不知什么时候爬到窗外的高空,一道银色光芒透过纱橱的罅隙落在床榻上,让小狐狸的慌乱的双眼正好对上穆昭一双暗沉的眸子。
“我刚看着你……”穆昭缓缓道。
怎么办,他看到了,他看到了!天啊,给我块豆腐撞死算了!
舒子越欲哭无泪,身体僵硬得不知该摆出什么姿势。
“你最近胖了不少,是不是晚上吃太多不消化。”
耶?原来是说这个。舒子越呼出一口气,如雷的心跳渐渐平复。
他顺着穆昭的目光看着自己圆润的肚皮,顿时有些无语—— 这是被嫌弃了吗?罢了,我自己也挺嫌弃自己的。说到减肥,节食和锻炼缺一不可,从明日起就不睡懒觉了,一早就去晨跑。
经过这一场惊吓,体内的燥热倒是退下去不少,舒子越虽然仍旧有些忐忑,到底敌不过如潮的倦意,慢慢地睡着了,不曾注意枕边人睁开眼,盯着他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