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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婚(捉虫)
无涯从未感觉从此之冷。他能感觉到水压在压着他的心脏。他要死了。
他知道这里是坟湖。
进入这里的人无人生还。
突然一只拉住了他。
“婆婆。”
“不要说话,涯涯,会没事的,忍一忍。”
婆婆叹了口气,苦命的孩子。狠着心用刀划了吴涯手上划了一道。
“这个办法可以让你不会看到他们。但也只能用一次。”
她从看到无涯手上看到没有生命线就知道。那个孩子已经死了一次。没有生命线的有俩种人,一种是大难不死,一个是已经死去的人。她必须划一道生命线。
无涯记得救他那个人的手上没有生命线。
无涯一个人在家。
家里空荡荡的,一百多平米的房子只有他一个人显得有些旷荡。外面的风很大,树枝在大幅度摇摆。路灯照着人行道,幽幽地亮着,不见一个人。两旁黑咕隆咚,什么都看不清。
无涯拉上了窗帘,继续玩游戏。那是个黑色的落地窗帘,重重的,更像一堵墙。他喜欢黑色。
无涯玩的是《魔兽世界》,现在,他正在一个叫东瘟疫之地的地方做任务,要杀掉一个有名字的怪。这里的地形沟沟坎坎,一片颓败之象,到处爬着巨大的肉虫子,游荡着轻飘飘的女鬼,嘴里不时发出一种性感的声音:“啊……啊……啊……”
无涯来到了那个怪的面前,刚刚发起进攻,电脑突然就卡住了。他手忙脚乱地按键盘,根本没用,很快就挂了。他刚一死电脑就顺畅起来。
无涯使劲拍了拍键盘,“啪啪”地响,然后在神仙姐姐那儿复活,继续做这个任务。
电脑在楼下的书房里。楼上只有一个房间,那是练琴的地方,现在它空着。无涯的视线穿过书房的门,正对着那个窄窄的楼梯,顺着楼梯看上去,黑糊糊的。或许,应该到楼上把灯打开……他只是想了想,并没有动身。他看了下手机23:23。又一次站到了那个怪的面前,刚刚施放一个月火术,电脑又卡死了,一动都不动,他用了半分钟才让游戏中的自己转了一次身,早已经变成亡魂了。
真是奇了怪了!
他的心里窜出一团怒火,盯着这个怪,心里说:今天我非打死你不可!实际上,他是在跟电脑较劲。
那个怪长着一张人脸,身子却是一条巨大的虫子,鲜艳得让人恶心。无涯拉近视角,仔细观察它,发现它的面相有点眼熟,很像生活中认识的一个人,是谁呢?
他小心翼翼地操作电脑,网速一直没问题。可就在他第三次要进攻这个怪的时候,电脑突然又犯病了,他在游戏中变成了半身不遂患者,移动都艰难,很快又死掉了。
他的双手离开了键盘,心想是不是该换个电脑。这个时候,手机铃声响起,原来是他大学同学卢路。“你说气人不气人!刚才,我用它玩游戏,平常的时候不卡,一到关键的时候就卡,连续三次,就像电脑里藏着一双眼睛似的!”
“哥们,这么晚了你还在玩游戏啊?”
无涯慢慢转过脑袋,看了那台笔记本一眼,喃喃道:“今天晚上,我好像说错话了……”
“说错什么话了?”
“我……算了,不跟你说了,记着明天给我打电话。”
“我尽量记着。”
互相道声晚安就挂了电话。
放下电话,无涯就退出了游戏。看看手机,00:00——只要他看时间,十有八九是很整齐的数字。现在,无涯顾不上这些了,他的心里压上了一块沉重的石头
——今夜,他说错话了……
说错什么了?
他,不,该,说,电,脑,里,有,一,双,眼,睛。
他要关掉电脑,他要避开那双眼睛的注视——静默的,恒久的,深邃的,吉凶不详的。
他刚刚拿起鼠标,却发现了另一个问题——他放在电脑桌面上的一个文档不见了。无涯是个宅男,有工作,有空他就会写稿子,那是他近期要交的一篇稿子。他把电脑搜了个遍,连回收站都看了,就是不见那篇稿子。
他的心情败坏到了极点。突然,邮箱响了一下,他点一下,里面是张照片,这是一张黑白照片,涂了怪怪的颜色,不知道摄于什么年代,不知道照片上的人是谁。上面一男一女,男子戴着黑礼帽,穿着马褂长袍,胸前挂着粉色的花,衬着黑色的叶子;女子穿着黑衣黑裙,头上戴的东西类似于戏曲中的七星额子,正中缀着一朵黑色的花。肩上垂下来两条巨大的丝带,很像花圈的挽联。下面露出一对尖尖的小脚。
两个人的背后挂着一幅古画,两侧是对联,字很潦草,上面的字无涯只认得两个。
仔细看,照片里的女子闭着眼,两只脚没有挨着地面,是悬着的。而且,看不到她的右手。他莫名的心慌,呆坐了一会儿,他终于关掉了电脑,打算回卧室睡觉了。关掉书房的灯之后,他在门口回头看了一眼,笔记本电脑静静地放在桌子上,好像也在看着他。他把门轻轻合上,又朝黑糊糊的楼上看了一眼,没什么异常,这才轻手轻脚地走进卧室,关上门,打开夜灯,“刺溜”一下钻进了被窝。
无涯躺在床上,侧着身子,用被子把脑袋包得严严实实,只露出眼睛、鼻子、嘴。这样他感觉安全些。
外面的风呼呼作响,一刻不间断,就像一个巨人始终在呼气却不吸气,听起来很累。
无涯的思路又回到了那台笔记本电脑上——他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今天夜里自己确实说错话了。
电脑里就是有一双眼睛,那双眼睛不明亮,也不浑浊,应该是一双男性的眼睛,微微有点缺少精神,因为它日日夜夜都睁着,从来不曾闭上过,偶尔苶苶地眨动一下,略显缓慢。它就那样一直在电脑中注视着他。
虽然这双眼睛始终存在,但无涯的生活一直运转正常,这说明它并不祸害人。只是,只是,无涯不该提到它,那是犯忌的。
无涯转了转眼珠,在房间里看了一圈,再次感觉到了那双眼睛的存在。
这时候他似乎懂得了一个道理,那双眼睛并不是藏在电脑里,而是漂浮在这套房子的半空中。
眼睛……
从来不曾闭上过…
他睡着了。他发现自己骑在马上,他发现自己一袭喜袍加身,头戴红锦玉冠,金钗端端正正的将男子乌发束在里面,整整齐齐。他要成婚了,奇怪的是他心里并没有多大抵触。队伍徐徐前行。
队伍里的乐队,手里持着喇叭唢呐,铜钹皮鼓。吹吹打打,一声比一声响亮。但是他惊恐的发现他们都是纸人。他想要叫,可又叫不出声。
青雀白鹄舫,四角龙子幡。婀娜随风转,金车玉作轮。踯躅青骢马,流苏金镂鞍。赍钱三百万,皆用青丝穿。杂彩三百匹,交广市鲑珍。从人四五百,郁郁登郡门。
突然队伍停了,原来到地方了。他下了马,新娘子,下了轿子,走过来,轻轻地牵住他的手,他想放开,可又放不开,仿佛有谁阻止他放开。无涯看着他,他仿佛看见了他的眼睛,多情而又专注,他看见新娘子,朝他勾起了嘴角,朝他笑,他扭头,不去看他,微红的耳朵出卖了他的心思。无涯觉得手里的手骨节分明,宽大而又有力,很像男子的手。而且这位新娘子衣服跟他差不多,除了那个红盖头。他与他糊里糊涂拜了天地,就进了洞房
无涯抽出先前藏在靴靴中的红纸裹着的筷子。他踌躇了一下,他的手微微地抖着。无涯仰起头看。他有点胆怯,但是也只得鼓起勇气把新娘头上那张盖头帕一挑,居然挑起了那张帕子,把它搭在床檐上。他抬起眼睛偷偷地看了新娘一眼,他的心怦怦地跳动。但是他什么都没有看清楚,他不知道是一张什么样的脸。他听见旁边有人低声说:“新娘子高得多"。然后他就醒了。
“他走了,少爷。”
“我知道,婚结了,不怕他娶人,他是我的。”他有点不满足在现实碰不到他,他感觉他想把他拉进地狱,但是他不敢,毕竟他是他唯一的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