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狗吧？》屿舟唱晚

5、第 5 章

　　郑苏早就知道他什么德行了。

　　郑航养他的方式就是给钱，剩下什么都不过问。对于郑航来说，他自己就像是一个活着的任务。他能记得十七岁就已经不错了，郑苏心想。

　　郑苏一在这种高大上的地方呆着就浑身难受，干脆开门见山了：“有话快说，说完就散，外面有人等我。”

　　郑航笑了一声，说：“怎么，这么不待见我，连顿饭都不和我吃？”

　　“不吃。”郑苏板着脸，对着他那张嘴脸实在是恶心到了骨子里，啧了一声，说，“我回国来是我自己的想法，跟你没关系，回来我也不是为了跟你儿子争什么狗屁继承权。”

　　郑航一言不发，喝了口酒，示意他说下去。

　　郑苏每每都觉得他这副高高在上居高临下的嘴脸简直能入选恶心中国，曾经对自己幼小的心灵造成了无可比拟的伤害。郑苏撇撇嘴，特别想把桌子给他掀了门给踹了劈头盖脸给他骂一顿就走。

　　他忍住了。深呼吸一口气，接着说：“我对你的公司没兴趣，我自己的事自己有打算，十一月我就正式十八周岁了，不用付抚养费了。”

　　“抚养费要付。法律规定你有自己养活自己的能力之后我才能撤手，你……”

　　“不用。”郑苏斩钉截铁的打断他，“我用不着，钱够了。”

　　郑航冷笑一声，颇有些嘲讽的意味。他仰头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意犹未尽的打了个嗝。他在郑苏面前似乎从来不会保持什么面子，郑航抹了抹嘴，长叹一口气。

　　“十九中，高二三班。”

　　郑苏突然面部表情一僵。

　　透心凉十九中，高二的。

　　好在他面对郑航向来都是板着一张脸，风吹雨打都不动，看上去也没有多不自然。郑航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应该是酒喝了就会想起从前的事，然后胡言乱语一通。郑航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说给郑苏听。

　　“我知道我绕不过那个坎，也是我对不起她，可我给了她很多钱。我很感谢她，但也很害怕她。现在呢，我也很害怕你。你太像了，我……”

　　“别说没用的。”

　　郑苏不想听他说太多，走过去给自己倒了杯酒，仰头一饮而尽。一杯烈酒倒进嘴里，辣的喉咙像在冒火。辣的他眼睛有点红，这酒有点上头，他甩了甩头，把杯子扔到了地上。瞬间四分五裂，玻璃碎渣溅了一地。

　　“走了。”郑苏头也不回，“有人等我。”

　　他突然想，今天有人等我。

　　有这么一个人会等我。

　　“等我”的人正火急火燎的大拼手速向郭晚同学求救。

　　忍冬：郭晚！！！！！

　　忍冬：这衣服好贵我要不要还给他啊！！！！！

　　忍冬：郭晚！！！晚晚！！！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忍冬：[戳一戳]

　　忍冬：[戳一戳]

　　本来以为他已经沉下心来做好心理准备的郭晚被他一通戳一戳给狂轰滥炸了个底朝天，手机滴里嘟噜响个不停，震动着啪叽跌到了地板上。

　　郭晚正在跟甜甜对象秦楼凑在电脑前黏在一起看电影，这架势是绝不肯让他安生谈个恋爱了。

　　郭晚翻了个白眼，秦楼今天没看手机，也不怎么理那个群，奇了：“凉哥怎么回事？”

　　“前几天吃鸡，捞到一个声音好听的小哥哥。”郭晚捡起手机来，电脑点了暂停。“凉哥孤家寡人久了，头一次心动，今天人家有事来北京了，凉哥屁颠屁颠去见面了，人长得也好看，凉哥疯了。”

　　“那挺好的啊，追呗。”

　　“他见面给了凉哥一件外套。”

　　秦楼听着八卦优哉游哉喝了口水：“那挺好呀，是不是他也有那个意思？”

　　“那件衣服QIY的，30000。”

　　秦楼一下把嘴里的水喷了自己亲对象一脸。反应过来为什么他戳郭晚快戳个窟窿出来了——高一一年他们同班，他对这人的了解也不算太少。这人穷，常年馒头就咸菜，活得比学校给资助金的贫困生还贫困生。

　　身上衣服更是不甩卖绝对不买，一甩卖直接批发几件。

　　人家见面给他一件衣服就是这个价钱，估计把他自己衣柜里所有衣服倒腾出来价钱加一起都够不上一半的价钱。

　　郭晚对秦楼的过激反应表示理解，抽了几张纸擦脸。

　　他回了消息。

　　黑夜给了你黑色的眼睛：凉哥，你还他干嘛，你这不是二吗。

　　黑夜给了你黑色的眼睛：你就选择性眼瞎就行了，想那么多干嘛。

　　黑夜给了你黑色的眼睛：你别穷傻了，人家这是想给你衣服。

　　忍冬：但它好贵。

　　忍冬：我感觉我穿着泰山。

　　黑夜给了你黑色的眼睛：凉哥你就是穷疯了，人家肯定是个富二代。

　　忍冬：哪有富二代穿大裤衩子出门的。

　　黑夜给了你黑色的眼睛：你别看不起大裤衩子，说不定人家那大裤衩子往五万上飚呢。

　　忍冬：……

　　他正打算再发点什么，突然一声冷不丁的“哥”，吓得他一个激灵，手机脱离手中要和大地来个亲密接触了，他连忙伸手一捞，没忍住骂了句。

　　“我操！”

　　郑苏也被他吓了一跳，刚凑过去的脚一下子收了回来，见他反应这么大禁不住笑了一声：“干嘛啊，反应这么大，跟女朋友发消息呢？”

　　“哎哟你吓我一跳。”透心凉连忙把手机锁了，从包里给他翻出瓶可乐来递过去，接着说，“我哪来的女朋友，女人都是大猪蹄子。”

　　“女人也说男人都是大猪蹄子。”郑苏说了声谢谢就接了过来，拧开灌了一大口。透心凉被他这股豪迈的姿态给惊住了，看着他喝了好几口，喉结上下滚动着。

　　手机嗡了一声，郑苏抹了一把嘴，拧上了瓶盖。

　　他忙低下头解锁手机，根本没看郭晚回啥，打了两句话发过去，边打边对郑苏说。

　　“我带你去小吃一条街。”

　　黑夜给了你黑色的眼睛：凉哥，你追人家要把握好力度。

　　忍冬：他真好看。

　　忍冬：再见，我约会去。这衣服我要了，嘻嘻是我的了。

　　郭晚那篇苦口婆心的恋爱须知长篇大论刚打到一半，看见这两句话差点没一口血喷出来，只想穿进屏幕里顺着网线爬过去把他掐死。

　　秦楼扒着他的肩膀一直看着小窗，看见这两句话拍了拍郭晚的肩膀，感叹道：“凉哥还是那么跳。”

　　郭晚呵呵一声，伸手把手机扔到后面的床上：“关我屁事，他再找我来问，我要是再理他我他妈下次月考就交白卷。”

　　“大哥，够了，真的。”

　　郑苏望着面前桌子上的大大小小的烤串，刷在肉上的油水在灯光下熠熠生辉，闪闪发亮。一串叠着一串，散发着诱人的香味。透心凉看了一眼占了大半张桌子的肉串感觉还是不够，自言自语说：“这哪够啊，鱼豆腐才六串，再来四……”

　　“够了！”郑苏忍无可忍几乎想要上手捂住他嘴，一看他满脸无辜又破了功，有些好笑又好气，说，“哥真的够了，你放过我，我还是个娃子。”

　　“这真的不够，对一个中国北方男人来说，真的不够。”透心凉诚诚恳恳的说，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在灯光下散发着渴望信任的光芒。

　　郑苏感觉像看见了小时候邹水养的一只大金毛。

　　“行行行，不够不够，那你多吃点我少吃行不行。”

　　“哦。”

　　郑苏一眼看过去真感觉他背后有一条肉乎乎的大尾巴耷拉下去了。他说了句好吧，就抓起一串开始吃。郑苏手刚伸出去，就听他含糊不清的嚼着嘴里的肉，又开始喂鸡汤了。

　　“这事过去就算完了，你就别想他了，我都带你撸串来了，快乐一点，小熊软糖。”

　　“我不快乐。”郑苏拉着一张苦瓜脸，“我是小熊硬糖。”

　　“硬糖不好吃，软糖好吃。”

　　“怎么啊。”郑苏哭笑不得，“凉哥请我吃烧烤，把我喂得白胖白胖的，就是要吃我？”

　　“对啊。”透心凉一抹满嘴的油，眨巴眨巴眼，诚恳道，“吃干抹净那种。”

　　郑苏：“……别闹。”

　　透心凉那句“没闹”还没蹦出半个字来，郑苏接着扔给他一个差点没让他一口肉卡在嗓子里送医院去的问题。

　　“凉哥，我爹说十九中高二三班。”郑苏嚼着肉，问他，“你几班？”

　　……我几班。

　　我还能几班。

　　十九中高二分文理虽然是混着分的，但三班和四班都是特长生，这两个班不能和专攻文化课的相提并论，自然要区别对待。

　　三班是理科特长，四班文科特长。他选了理科，想都不用想是被分到了三班，也想都不用想是那个睡觉冬暖夏凉老师根本懒得管的好位置，更想都不用想同学肯定是那群天天活的比精神病院里的神经病还神经病的一群神经病。

　　透心凉突然很谨慎的问道：“苏狗，你成绩怎么样。”

　　郑苏：“……海外浪迹天涯，你说呢。”

　　透心凉听完深呼吸一口气，放下手中的肉串，缓缓道。

　　“郑苏同学，我谨代表十九中高二三班全体人员欢迎你，来到我们这个全校有名的疯狗班级。”

　　郑苏：“……我跟你一个班？”

　　透心凉点点头：“是这样的。”

　　郑苏：“…………我操。”

　　透心凉接着诚恳的按住他的肩膀，眨巴着眼，事实上已经兴奋地要控制不住自己了：“而且你要是住宿，很有可能跟我一个宿舍。”

　　郑苏：“……”

　　透心凉扬起嘴角，冲他比了一个大拇指。

　　郑苏嘴里那句草拟粑粑差点就蹦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