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禾草沐秋（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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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我看见雪山。
看见河流。
看见羚羊。
看见耗牛。
我哼着歌，看见风吹散了云中的光。
一
顾起和师兄相识于登山社聚会，两人相见恨晚。暑假师兄连哄带骗地把他拖来西藏——师兄的老家，爬山。
爬的不是高山，和名山相比就是个小土丘。师兄说这山的雪冬积夏融一年到头涨不了几毫米不可能发生雪崩的时候，顾起刚刚挂掉女朋友的电话，看见有两三只藏羚羊在条溪边喝水。
“我是这世间最美的情郎……”师兄哼哼。
然后单句循环了一路。
二
“山上有个寺，上了山之后在那里休息一晚，感兴趣的话你可以去祈愿。我带登山社很多人都去过。”师兄颠颠登山包放在门口：“听说你有个小女朋友？”
顾起疲惫地点头：“回去就分。爬山在她眼里就跟找死一样，刚刚还在电话里哭哭啼啼的。”
师兄没有评价，他拍拍登山包，去厨房准备晚餐。
本来顾起对雪山还存有敬畏感。当阳光亲吻雪面，银白的雪披上了金黄的纱，细小的雪花反射阳光，像日出前天角的星光。但他没有兴致。
……兴致被某个在路上一直小声碎碎念的人砸了个稀巴烂。
顾起特意买了件超厚的羽绒服，一步一步往上走就像个球从下往上滚。
鞋踩在雪面上，发出咯呲咯呲的声音。
突然，他踩到一处并不踏实的“地”，翻开积雪，发现竟然是一具冻僵了的尸体!
“这里……有个人……”他站起来捂着嘴倒退几步。登山者爬高山，像珠穆朗玛什么的，发生意外倒情有可原，但师兄已经说过这里不可能发生雪崩，那这个人是怎么死的？被人谋杀藏尸于此的吗？
师兄“咯呲咯呲”地跑过来，一脸生无可恋：“我带着我们登山社那么多号人人都来过，怎么你他妈的就中头奖了呢？!”
低温让尸体保存得较为完好，这具尸体三十岁出头，长了副斯斯文文的好模样，穿着黑色中山装，想必生前是位翩翩公子哥。
尸体抱着两本本子。顾起小心翼翼地把本子取下来，却被师兄一把抓住手：“你干什么？!”
“搞清楚他的身份，下山的时候把遗体带下去安葬。”顾起尴尬地抽回手，拍尽本子上的积雪，把它们收进登山包里，后面有鬼赶着似的跑了。
师兄瞪了他的背影一会儿，叹了口气，继而碎碎念：“魏长青那傻屌收的什么屁尾，尸体搁这儿都七十几年了记性被狗吃了？!”
他抬起头，看见山顶。
彩幡在阳光下，在白雪中，格外醒目。
到达山顶，天才刚刚擦灰。
顾起学着师兄有模有样地做完礼节，听闻这里有一位喇嘛，本想拜访，却被告知喇嘛正在迎接贵客。
顾起端着碗酥油茶，从包里翻出本子开始翻阅。
三
民国二十五年三月十六日
闻忠清扔给我一笔钱，叫我滚。
国不将国家不成家，他居然还有心思去参加舞会？!
既然他要当麻木的亡国奴，就让他去当!
民国二十五年三月二十日
我来了东北，松花江穿过这座城。
我想找到抗日组织。前提是，我得取个假名。
叫什么好呢……抗日之路漫漫，报国之门难寻。
就叫闻路难吧。
民国二十五年三月二十一日
今天撞上一个小混混偷钱包。我把他打了一顿。
为什么明明知道山河不保，这群人还是要窝里斗呢？
我听人说，闻忠清举家逃亡四川了，四川土匪多，按照他那大摇大摆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有钱的排场，定会被土匪捉去了。
民国二十五年三月二十二日
我今天出客栈的时候看见了那个被我打了的小混混，他一脸幽怨地瞪着我。
我给他一块银元，被他恶狠狠地砸了回来。
民国二十五年三月二十三日
我又看见那个小混混，像昨天一样瞪着我。
莫不是被盯上了？
接下来的一周，闻路难都看见小混混坐在客栈门口，一脸哀怨地瞪着他。他在日记里说感觉自己像个始乱终弃的男人被女人找上门了，要求负责……顾起看到这里笑了出来，酥油茶在碗里荡漾。
民国二十五年三月二十九日
我找那小混混谈谈，小混混坚持说他没有偷那个人钱包，他是被冤枉的。他还特地在客栈门口守了我一个星期。
……好吧，这样的毅力让人敬佩。
我请他吃了一顿饭，希望能够搏得他的原谅。
他没有正面回答我，但是当我看见被扫得干干净净的菜碗，我就知道他原谅我了。
吃完饭他说他叫何草，问我是干啥的。我回答无业游民。
他问我的名字。我想了想，回答：闻路难。
那货居然当场就喷了？!还笑得满地打滚？!
……我后悔请他吃饭了。非常后悔。
我们俩聊了起来。后来我问他他识字吗，他说不。
我问他要不要学。他翘起嘴巴想了很久，最后点头。
我突然觉得，他有点可爱。
民国二十五年三月三十日
何草一大早拿着张不知道从哪里抢来捡来的皱巴巴的纸，棍子似的杵在客栈门口。
我刚刚起来，看见他一脸不耐烦又只能乖乖等着的模样心下十分畅快。
谁要你昨天笑我给自己取的名字了？活该!
中午我们去了街角那家包子铺，何草被那家包子俘获了胃，并放出妄言说自己要一天吃三顿这里的包子。
那个正在包肉馅儿包子的小姑娘翠花听了笑得花枝乱颤。
下午教何草认字，我觉得让他养成和我一样写日记的习惯很有必要。慢慢培养吧。
不过我来东北的目的是找到抗日组织抗日的。何草应该能够帮到我？不过那个时候我们就要分开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禾草沐秋（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