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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到达京城 ...

  •   文宛梦迅速收拾了残局,擦了擦指尖污垢,拂去裙上不经意沾到的灰尘,就往门外走去。

      不料恰好遇见二人争吵,小姑娘眼角染开红晕,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没来由地叫心尖蔓开一阵尖锐疼痛。

      “小高,你们这是怎么了?”

      被叫到名字的人一声不吭。

      施羡鱼飞快地抬手擦去泪花,怨怼心生,别过头去不看他们。

      接收到来自掌柜警告的目光,小高气不打一处来,也不再拐弯抹角:“我就是看她不顺眼!”

      反正救了她,也没什么好处,他也不再顾虑,直接一吐为快。

      但掌柜显然不是这么想,听见小高这样直说,并未表态,只皱了皱眉,抬手指向屋内,示意小高先进去。

      明月当空,繁星灿烂。

      当不下雪时,千周城夜色明亮,柔和月光洒落在小姑娘身上,衬得她像是落入凡尘的精灵。

      文宛梦拢了拢衣领,走上前,坐在她身边:“丁香。”

      听她呼唤,小姑娘轻轻地嗯了一声,不再言语。看来,小高这回是真的惹怒了她。

      酝酿了一会儿情绪,文宛梦轻轻开口说:“小高他不是故意的。”

      腊梅香,又能飘香几里?

      小姑娘鼻尖微红,不置可否,莫名地叫她心虚起来,这些日子,二人时有争执,全赖她从中调和,她亦慢慢地察觉到小高对施羡鱼的敌意。

      说实话,她并非从未怀疑过施羡鱼的身份,偶尔小姑娘眼中闪现的寒意、举止间的端庄大气,都让她对所谓千金的身份有所怀疑。

      一般千金,哪能有这般时刻从容不迫,这般仪态万千?发怒时哪能面色如霜,威仪迫人?

      虽说白大人好歹也是四品谏官,但芸芸众生,先不论比他尊贵的人遍地都是,至少他三番四次触怒先帝,已被明地暗地针对。

      一个被处处针对,举足维艰的四品谏官,根据文宛梦行走江湖十年的经验,是绝对养不出如此千金。

      施羡鱼不经意的种种表现,都让她有一种错觉──那根本不是什么大家闺秀,而是当朝官家。

      啪嗒。

      篱边一朵落梅悄然掉在地上,清冷美人手执茶匙,搅动着腊八粥的杂粮,语重心长道:“人与人之间,总少不得争执理论。”

      “既然你说服不了他,亦不愿被他说服,那喜怒哀乐,又有什么意义呢?人固有七情六欲,却未必要一生受之摆布。”

      手中的动作顿了顿,长睫轻颤,她才不过十九岁,花一般美好的年纪,却与旁人不同,过着刀口舔血,时刻戒备的日子。

      并非所有的路都有退路,说不定,一个不慎,便会人头落地。文宛梦既为报恩,替王爷办事,就意味着要承担这样的风险。

      但她不同,她有更美好的未来,倘若不懂得控制自己,参不破这十丈软红,受苦的终究是她。

      施羡鱼何尝不懂这番道理,只是受不住那股气,不甘心连无名小卒都能将她视为尘土:“掌柜,这些丁香都懂,丁香知道错了。”

      嘴里服输,不代表心里也服输。相处了快半个月,文宛梦也差不多摸清了她的性子。

      叹息几回咽在喉间,她终究是不再劝了,有些事,随着年纪大了,慢慢地也透彻了。

      世态炎凉,饮水自知。

      “知道了就好,把这粥趁热喝了,就回房歇着吧,明天还要赶路。”

      洪朝虽民风开放,但长幼有序,礼不可废,她们并不算熟络,文宛梦更把那爱哭鼻子的小姑娘当作晚辈看待。

      作为长辈,不论是提点,还是关怀,她都应该做到无微不至。

      平生不识情字,她看不透自己的心,逃不过自己的劫,只求护那心尖上的人儿周全,足矣。

      娇羞月娘悄悄躲在乌云背后,掩去在这月色之下的难眠心思。

      一个月后。

      破晓时分,天色茫茫。

      马车碾过路边荒草,经过城郊西,便入了京城。京都最是繁华鼎盛,大清早,路边店家都早早做起生意来。

      只因时间尚早,尚未有太多行人,车道上难得地有着片刻宁静。

      小高撕掉门上写着“掌柜外出,暂不营业”八字的纸条,翻了翻包袱,掏出钥匙,将门锁打开。

      应是他们出门前所留下的。

      明着写了没人,竟还不怕遭贼,真是奇了怪了。

      一品楼历时六朝,装潢大气高雅,大门之内,尚有庭院荷塘,再往里走才是文人雅客之辈用膳所在。

      而后院则是厨子厨娘们烹调生火所在。

      除却四处挂了大红灯笼,连房柱皆以鎏金刻了对联,墙并非尽以石砖所砌,而是石砖为下,雕花木窗为上。

      踏入门坎,又见右侧设有红木楼道,二楼约莫有十多间雅间,三楼仅有几个大房间,应是伙计休憩之处。

      施羡鱼心中疑惑,这么大的客栈,难道竟只有他们二人经营,打点一切大小事务?

      不过这个疑惑很快便被消除了,只听楼道一阵走动声,便有数名小厮从三楼左侧第一个大房间走落阶梯,鱼贯而至,倒是一个个长得清秀俊美。

      连伙计都是唇红齿白的少年郎,她在心中暗道:文宛梦艳福不浅。

      等等,万一艳福不浅的是小高呢?她选择自动忽略这个可能性。

      ……

      经过一番大扫除,一桌一椅,一花一木,尽数皆是纤尘不染。文宛梦这才满意地打开了大门做生意,又让她上楼休息一会儿。

      路上不得舒坦,又与小高冷战了近一个多月,她确实疲累至极,因此亦未多言,进了三楼最右侧的房间。

      房内一切干净,少有灰尘,称得上是高床软枕,暖和得很。只因着没有窗户,光线较为昏暗些,却也有助她入睡。

      很快,周公便来找她幽会去了。

      ……

      “唉哟,俺看你这肥膘都快成五花肉了,铜板倒是没几个,还打算癞蛤蟆吃天鹅肉呢?”

      “瞅啥瞅,你说啥呢你,再说一次看看?王八蛋!”

      两个多时辰之后,已是午初三刻,吵闹声自一楼传来,吵得她不得好眠,只好一缩头,拉高棉被,盖着头试图再次入眠。

      结果当然是徒劳。

      天下谁人不知,先后所出的七公主,最是厌恶扰人清梦之人,这个坏脾气直到她登基之后,亦再无改变。

      只是七公主与女帝不同,女帝已不再娇憨,即便是怒了,亦只会沉着脸,面若寒霜,不发一言,而非向人大发脾气。

      施羡鱼坐起身子,披好棉袄,半瞇的凤眸闪过一抹寒意。

      一楼,茶香清淡。

      夫子清幽的古筝乐声早已停了,众人似乎在比拚谁的嗓门更大,一方在吵架,另一方则要在这吵杂环境之下,好让友人听清自己所言。

      施羡鱼并未下楼,只开了门,站在栏杆边上看戏。

      啧,两个没本事的人,在这儿吵些什么呢?竟敢扰了她的南柯一梦。

      “哎呀呀,两位大爷可别打了,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别拦着老子,老子今儿个就要捶死这不识好歹的王八羔子!”

      “大爷您大人有大量,可冷静点吧!这划不来,划不来呀!”

      “滚!哪儿来的小白脸,信不信老子把你皮给剥了做成人皮面具?”

      “唉哟,胡屠户,你一个犯杀孽的,还想抱得美人归?你不害躁,俺都笑话你呢!”

      这样的情况,他们实在是见怪不怪,文宛梦在京中颇享盛名,年轻貌美又尚未成家,每日为了向掌柜提亲而打起架来的人,那是多不胜数。

      可打起来又有什么用呢?他们心爱的冷美人还不是袖手旁观,谁输谁赢,她还不是袖手旁观么?

      还不是苦了小高,最后他们打得两败俱伤,还得让他来收拾残局。他瘦弱的小身板,哪能挡得住打斗哟。

      “你刘鞋匠又能好到哪儿去?老子看你这是皮痒了,今天非得好好儿教训你不可!”

      “呵,打就打呀,谁怕谁?”

      “别、别别别……万万不可呀,两位客官,若是招惹到了二楼的达官贵人,那可是大大的不妙呀!”

      小高忙着在一旁劝架,秀美脱俗的老板娘却冷眼瞧着,嘴里也不饶人:“两位客官倒是尽情打,我文三娘便要看看,是谁砸得起一品楼的招牌?”

      两位醉倒的壮汉互相争辩着些什么,闹得面红耳赤,不一会儿,已是扭打成一团。

      寒刃出鞘,白芒夺目,突然从上方劈来的一剑,迫得二人踉跄分了开来,抬头只见玄衣少年伫立于逆光之处,手中握着一柄饮血长剑。

      那两名壮汉满脸惊恐,尚未缓过神来,便已重心不稳,一屁股跌坐在冰冷地面上。

      有些生客是不明所以,看那少年一来便是舞刀弄剑的,心中很是惶恐;熟客们则是屡见不鲜,谈笑自如。

      此子顾盼神飞,玉树临风,凛凛寒风中,一袭玄衣衬得他皮肤更为白皙,却毫无娇弱之气。

      那种冷肃煞气,彷佛是从地狱爬出,索取他人性命的恶鬼。

      小高见了他,脸上并无半点恐惧神色,而是惊喜交加,唇角忍不住上扬:“掌柜,掌柜!小少爷来了,小少爷来了!”

      救星,这是救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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