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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四十章 旧雨重逢 ...

  •   这厢她正享受着旁人服侍,那厢施弘逸不以为然温润一笑,抚掌两声,端的是响亮得很。虽说是周岁宴,理应不少皇亲贵胄出席此宴,但这回不知撞了哪门子邪,玉兰长公主终日称病卧床,足不出户,这回也不例外。

      “若是九皇妹在,该多好。可惜,她是赶不上了。”

      另一位年幼些的沉香长公主,据闻还在赶路,也不知赶不赶得上了。

      蒋离挑了挑眉,不置可否,大洪国事自然与南溪国无关。说来,他与那沉香长公主倒是无缘,本在他登基以前,有意向其提亲,以结秦晋之好,不料施羡鱼竟以“九皇妹年纪尚幼”为由,推拒了这门婚事。

      后来便有了两位君王义结金兰之事,总算确定了两国的盟友关系。

      说来话长,自打那日武林大会后,施媛媛是铁了心留在月啼宫作客,甚少再回到和封公主府。得悉她并未遇害后,施羡鱼亦默许了她这种胡闹的行为,只嘱咐过她每隔一时,须得回来一趟,免得遭人闲话。

      丝竹奏乐,一人墨发及膝,腰肢纤细,拖曳着三尺长长流纱,踏歌起舞而来,踩着软绵调子,踮起莲足足尖,身陷十丈软红,随着悠扬乐曲,彷佛天宫仙子般,在殿中翩然起舞。

      纱带翻飞不止,一如碧海雪浪,揽动得众人心神荡漾,奈何舞姬面戴白纱,遮去半边娇颜,魅惑而神秘,叫人看不清面容。铜炉熏香袅娜,佳人身姿亦袅娜。

      目光双双对上之际,一者暗涌狂喜,一者满是错愣,施羡鱼死死捏着手中金觞,指节泛白──她无论如何也忘不掉这双眼睛,宛如三月桃花,盛得秀丽,见人总饱含几分疏离,几分冷淡。

      乐声渐弱,文宛梦垂眸不再与之对视,仅以兰花指一捻,纤纤玉手贴在鬓边,右腿朝天一踢,左腿旋了一周,盈盈止住一曲。曲终,人未散,她强压着颤抖的声音,扬声道:“民女文氏见过陛下,陛下万福金安。仅以一舞,贺小储君……周岁之喜。”

      这个人,总是坚强又脆弱。

      将近三年时光,终日不得见光,她外露的肌肤苍白中透着病气,却形成了一种致命美感。

      意中人,已有美人相伴。回想起那日王爷忽然发难,说什么白丁香即是当朝女帝,文宛梦心中尽是惊疑不定,堂堂君王,何须虚以委蛇,亲探天机府势力。

      阅尽千人千面,与她相处数月,文宛梦却摸不透她心性如何,若非施弘逸亲口所说,还真不能相信白丁香与那高高在上之人,竟是同一人。一者冷艳决绝,不显山不露水;一者天真活泼,偶尔使使小性子。

      施羡鱼回以一瞥,意味深长道:“呵,确实舞艺超群。”

      这张脸要是一辈子不出现在她面前,那该有多好,她还能不记这人先前如何助施弘逸害死她同胞兄长。偏生文宛梦又出现了,还妄图混进后宫,如同当时害死她兄长一般,也害死她么?

      也好,那就拭目以待。

      明知换了是谁,当年的兄长都难逃一死,但施羡鱼仍是忍不住去恨,若非天机府透露了兄长行踪,若非阎罗殿出手暗杀……她尚能有兄长保护,不必担下天下兴亡之重责。

      “陛下既是喜欢,何不将文姑娘留在宫中相伴?”

      公子温润如玉,声音朗朗如清泉,好一副欺世的翩翩兄长模样。旁人或许认不得文宛梦,匿于暗处的青柏与木兰却是认得出,从前一品楼的掌柜,文三娘。堂堂天机府府主,何以急于把自己进入宫中?此事必然有异。

      无数次陛下醉酒后,俱由她们收拾紫宸殿残局,那散落一地的宣纸,两三笔墨,无一不是绘了身段玲珑,手执纱扇的清冷女子。

      施羡鱼颇觉好笑,于是弯了眉眼,竟哑然失笑,心道:“一个左氏少爷不够,连天机府府主都舍得用来监视我了?”可惜她早已今非昔比,须知朝堂之上,不知多少摄政王眼线已被尽数替换。

      这两年来,一直有人匿名密信,告知一切有关摄政王之事,而细细推敲查证,亦然确有其事。这更是大大帮助了她削弱异己。

      女人呀,有的是带刺玫瑰,有的是淬毒罂栗。

      不辞而别三年,待看清台上那身段曼妙的美人儿后,女帝禁不住怦然心动。心尖上的姑娘,一夕之间,从神秘莫测的天机府府主,成了摄政王献给她的舞姬。

      自古以来,红颜皆是祸水,但施羡鱼并不介意。既然是美人计,那她便来将计就计。座上玄衣女帝一身冷傲媚骨,惹得旁人羞怯,凤眸斜瞥已动人心魄,朱唇一点胭脂衬得她娇软几分:“既然爱卿执意如此,那孤便恭敬不如从命了。传话下去,十日后,册封文氏为皇后。”

      台上,文宛梦微微一愣,素未谋面的女帝,竟愿封一位平民出身的姑娘为后?大姑娘水灵灵的桃花眼,不断在对方身上流转,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百官大惊失色:“陛下,万万不可呀!”黑压压的跪倒了一片,倒是一副为百姓着想,忧国忧民忧天下的模样。剎那,整个大殿鸦雀无声。

      左相苦苦相劝道:“区区市井女子,怎能作为国母?”

      右相想起尚在宫中不得宠的闺女,眉头紧皱:“陛下,此女出身低微,无才无德,若陛下执意封后,恐有不妥之处!老臣恳请陛下收回成命!”

      啧,一个个真情实意得很。施羡鱼目光沉沉,扬声道:“放肆!孤的皇后才情横溢,品行端庄,哪来无才无德之说?”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大洪已非当年礼乐崩坏之境,她手中亦掌握万人性命,一时之间,竟无人胆敢直接驳回。

      换作是四年前,他们老早就喝出一声狗屁不通了。

      施羡鱼流转顾盼,话锋一转,又斥道:“孤与文姑娘曾有几面之缘,得悉文姑娘曾是玄武大将军遗孤之后,怎有出身市井之说?”

      闻言,文宛梦微微发愣,心头一跳,玄武大将军文氏,也就是开国先祖身侧重臣,曾向安南诈降,最终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身死之后,安南国破,才得以沉冤得雪。她一届草根平民,何曾成了将门遗孤?

      “玄武大将军之后,那是何许人也?不得了,不得了……”

      “这……尽管如此,仍是有所不妥吧。”

      “张兄,你可小声点儿,咱们陛下……算了,不说了,总之你可别让她听见了,否则小心脑袋不保啊。”

      众臣窃窃私语,俱表露出不认同之意,却是没人敢再反驳了。自安南战归,年轻的女帝不顾反对,一连扳倒了好几大世家,三品以上的朝廷命官,但凡是与摄政王有点关系之人,都被迫告老还乡去了。

      且此女极为记仇,说是记仇,实则上亦不至于。该当说是重情重义,赏罚分明,顺者如于翰王逼宫一事有功的常家军等,俱顺者昌;逆者如翰王、林家军、摄政王门下之人等,俱逆者亡。

      一杯烈酒过喉,她举杯问天,低垂凤眸,一身傲骨铮铮,君威自高处压下所有异声:“玄武大将军功盖六军,为顾全大义,不惜牺牲妻儿,乃我大洪忠义之至。然则诸君执意阻孤立后,不知是有何高见?”

      她声音清亮冷冽,气势凌厉,迫得众臣不得不磕头求饶。但她的目光,始终落在那人身上,害人也好,救人也罢,说到底,她俩谁知对方心性如何?从头到尾,她所求只是留一人在宫中相伴。

      文宛梦一现,闹得文武百官争先求饶,却不自知,满心欢喜,只为听见她竟愿意将自己留下。一旦入宫,她便能避开所有施弘逸的眼线,遣人去给小墨报平安,还能……跟央央一起。

      目光柔软之际,又闻她道:“孤心意已决,诸君不必多言。既是如此大喜日子,那便再晋郑氏为宝林,赐一字号为婉。”宛如一道晴天霹雳砸在心尖,沉甸甸的,文宛梦忽然觉得委屈无比。

      此时,一道嘹亮尖细的声音,自殿外响起:“沉香长公主到──”话音未落,已有一道粉裙身影冲入殿中,边跑边嚷嚷着:“七皇姐,七皇姐!”蒋离见况,露出一抹怪异神色。幸好,这婚事没成,此女果然……尚且年幼。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施羡鱼张臂接住了飞扑而来的大姑娘,身形略有些不稳,倒退了两步。这大姑娘毫不察觉,发间金钗流苏晃动不止:“七皇姐,你可想死我啦!小绍儿呢,小绍儿在哪儿?”

      蒋离努力扬起唇角,笑意僵硬:“咳……想必这位便是沉香了?阿绍在寡人怀里,沉香可是想要抱上一抱?”他怀里的施绍被这一惊一乍,吓得配合地哇一声大哭起来。

      当然,他的义妹还是极为讲究义气,先是让人将文宛梦送至栖霞殿休憩,再是一番聚旧,气氛和乐融融,全程被忽视的施弘逸倒是脸色铁青,这也难怪了,他手中政权是越发的少,偏生党羽一个个落网,如今又失了威仪,面色尽失。

      旧雨重逢,然则故人心意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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