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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第 3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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彦佑怒言道:“你父亲和那太微想要一统四海你可知?他们在你背后杀了多少人你可知?他们密谋的种种你可知?四海疮痍全拜你家那位威勇的大将军所赐,你以为你父亲是什么人?你又以为你所看见的三界是什么面目?究竟是你想知道真相,还是你根本就不信所谓的真相?”
川成一愣,瞬间的失神让他的脑海灌入了许多的往事。瘪下气焰的川成杵在原地,脑子里风光霁月的父亲一下子变得面目狰狞了起来。或许川成心里自有掂量,只是不愿意选择接受罢了。有时候总说万人成虎、人言可畏,有时候总坚信旁听为误、他言为假,可左右摇摆的其实不是世人口中的是是非非,而是被忽视的人心。如果认定了一件事的真相,即便事实被剖白也会令人难以置信。可不信却能渐随高山流水,为人淡忘。可川成忘不了。
川成一直把他的父亲奉为神明,那些年父亲替天帝陛下肃杀四方的时候,他家不甚威风,每日踏足门槛的人都排到了十里长街上。可即便如此炙手可热,父亲还是端身廉明,从不与任何人私交过甚。父亲说:“为人臣当知本分。”那时候他还小,只是懵懂地点着头,看着他父亲肃叛乱平四方,一步步青云直上,坐上了大将军的宝座,从此索菱将军的名号响彻天界。
也许功高震主,也许只是别人登天的垫脚石。总之在润玉的那场谋乱之后,索菱一族至此烟消云散。那时候川成被送到了三清山而逃过一劫,却也由此成了索菱一脉最后的一位后人。
川成那时候尚且年少,得知家仇之后便彻底地把润玉记进了心坎,他每日勤修苦练只希望有朝一日能堂堂正正地平反昭雪。可出山之后,新仇旧恨使川成日渐扭曲,如今竟沦落为与他当初最不屑的那种人为伍。一阵无力感自五脏六腑袭来,川成被命运捉弄得有些狼狈。
这些年川成倒也不是丝毫不知真相。他师傅总是叮嘱他切莫旧事重提,否则终究累得家族百代清明不保。那时候他还不懂他师傅到底是何意,只以为师傅早已被新帝所收买而劝他忘却旧事,可杀父灭族之仇如何能忘?由此他与他师傅之间隔阂渐生。下山之后他也从未与三清山处有过联系,好似他们从未有过关联。
双眼猩红、萎靡不振的川成像极了当年的润玉,润玉终究于心不忍,开口道:“他们都曾是我们心里的英雄,我们以他们为榜样渴望成为像他们一样的人。”
润玉的目光深邃幽远,好像能刺破这昏暗的晨光一眼望见被埋在心底深处的那人,脑海里浮现出自己与“他”第一次见面的样子。
那时候的“他”着一身清白玉袍,眉目温慈,对润玉款款一笑中好似藏着抹暖阳渐渐温暖了小小的他那么多年孤寂的心。润玉以为他自此以后便有了父亲,也拥有了可以抵御那些苦楚的力量。可其实,润玉曾经经历过的所有苦恨都是“他”一手而为。到如今,“他”早已不配被冠以称谓。可润玉实在念旧,也到底曾经是他心底的明月清风,言之所至难免伤情。
润玉忍住心底的情绪,淡淡道:“到头来却发现我们所膜拜的英雄早已被权力利益沾染而变了心智。”
这话像是给川成说的,又像说给心底那个“蠢蠢欲动”的自己听的。难得的,川成没有反驳,而是静静地听着。
“他们要的不是四海升平而是至尊无敌,他们甚至想要屠戮无辜妇孺、想要骨肉分离。”润玉的眼里有了泪花,他看到了被屠的北海、死在了他怀里的娘亲,看到了那些高高在上的上神像捏死蚂蚁一样轻易地灭人性命...“也许他们也曾心怀天下,也曾想着有朝一日成为一位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也许覆灭四海并非他们的本意,也许他们也曾...”可终究,那几个字过于沉重,润玉没有办法说出口。毕竟,“爱”对他来说太过奢侈。他甚至渴望过,利用过他之余,“他”曾经像位父亲一样爱护过他这位儿子。
润玉微仰起头,晨光熹微,天之破晓,他害怕自己一不小心又会流泪。
太微性疑,即便索菱为他做到何种地步,以他的手段绝无可能留下一个祸根在自己身旁。这一点润玉不明说,川成也早就猜到了。可笑川成张牙舞爪着复仇,竟不知究竟有多么可笑。
润玉转身进帐来到邝露身旁,毫无血色性命垂危的女子紧紧揪住了他疲惫的心令他不知所措。他轻抚着邝露的眉眼、唇角,轻轻展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心道:“露儿,你一定要醒过来。只要你活着,什么都是好的。”
轻轻抱起榻上的女子,润玉走出营帐来到了川成的面前。他望着怀里女子昏睡的容颜,眼底尽是不舍。待望向川成时,眼底竟有哀求之意。“川成,我信你待她之情。无论我们有何等纠葛,她都是无辜的。无论如何,我希望,你能救她。”
润玉其实在赌,赌川成对邝露的情意。川成也是在赌,赌自己能为邝露舍弃多少。只是这场看似毫无胜算的豪赌背后是他们心爱的女人。瞬间,川成和润玉之间好似达成了某种共识。原本水火不容的两个人突然之间有了惺惺相惜的意味。
川成带着邝露回到了鸟族。他原本阴鸷的目光渐渐趋于平静,但眉眼处那抹忧虑却始终掩不住。他望着躺在床上的邝露,心中渐渐有了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