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结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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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车上的时候，Cider不知怎么想起了今天是星期二。
每个单周的周二是她负责大扫除的日子，相对的，双周的周二就由Gin负责。当然，说动那尊大佛费了她不少的力气。
这周很明显是单周，她本来打算把那些乱糟糟的、落满灰的旧东西好好整理一番，但现在只能说计划赶不上变化。
黑色的头套让她觉得很不舒服，黏糊糊的液体顺着侧脸慢慢往下流，分不清楚到底是汗还是血。
她撇过头，想把那几根沾在眼角的头发蹭掉，却换来身旁之人的厉声呵斥。
“老实点！”
啧，看得真紧。
她识相地不再动弹。
高速移动的铁皮盒子，被反铐在背后的双手，一左一右紧挨着两个彪形大汉，手中各拿一把上了镗的柯□尔□特□M2000，一把顶住脑袋，一把指着心脏。在这种情况下，哪怕她有三头六臂，也是逃不出去的。
不过她没想逃跑。
至少不是现在。
她又想起前几天网购的那箱蓝莓果酱，据说某个超人气少女偶像特别喜欢把它和花生酱混在一起抹在三明治上面，今天应该是到货的日子了。
最好快递员能够按照备注中写的那样，如果家里没人就把东西暂时存放在小区门口的保安室里。
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机会回去尝尝。
幸亏她一直都有觉悟，早早地把房间里的重要文件一一销毁。当然漏网之鱼还是有的，希望FBI那边意识到她被抓之后，能够及时止损。
组织里的人应该会把家里翻个底朝天吧。
她颇为遗憾地想。
把该砸的都砸了，该带走的都带走，然后一把火烧个彻彻底底，伪装成燃气泄漏或是线路老化，干净又利落。
说起来，她以前也干过类似的混账事，没想到这么快就轮到自己，真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唉，都是些□败□家□子。
她叹了口气。
东京的房价可不便宜。
……
大约行驶两个小时，车子停了下来。
失去视觉使得她辨别方位的能力大打折扣。保守估计，他们应该是到了城市和乡镇交界的某片区域，比较隐蔽，远离人群，也许是一栋烂尾楼或者一间废弃仓库。
不幸的是，Cider心目中符合描述的地点有二十多个。
身边那两位组织成员的‘服务’极其周到，架着她的胳膊把她从车上拖拽下来，径直往里面押送，几乎用不上她自己的腿。
有人粗鲁地拉起卷闸门，一股浓烈的铁锈的气味扑鼻而来。被推搡着进入破旧的升降货梯，她踩在嘎吱作响的厚木板上面，听见钢筋绳在濒临绷断的极限下超额运转，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她差点就没站稳。
根据呼吸声判断，周围应该有五到六个人，均为男性，体格比她强壮很多。
毫无缘由的，她笃定，Gin就在他们之中。
离她最远不会超过三个身位长。
他身上总有一股特别的气场，无论是看得见还是蒙住双眼，都令人无法忽略。
她是如此深切地体会过这一点，以至于每次面对这个男人的时候，都不得不花费一部分注意力去适应，久而久之，竟然演变成熟悉的感觉。
这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此刻正给予她诡异的慰藉，使得悬空的心脏又落回地面。
有个念头突然克制不住地冒了出来——没关系了。有他在就不要紧。不会是别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人了。如果注定有谁要杀死她，那么他就是最满意的人选。
……
老式imco打火机反射厚重的金属光泽，弹簧发出清脆的咔哒声，煤油味随着明晃晃的火焰窜了出来。
Gin忽然抬眼看向面前这个正要替他点烟的男人，后者接触到他的眼神，举起的手臂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
他对这张脸还留有一丝印象。Camus，调查小组诸多惹人讨厌的负责人之一，上次见面的时候，气焰嚣张地把一叠文件摔在他的病床旁边。
“好久不见，Gin。”Camus习惯性地推了推黑框眼镜，像个老朋友一样打招呼，“真是恭喜。”
严格来说，他们两个应该不算上下级的关系。但有很多先例告诉Camus，在得罪这个男人之后还想活命，最好先服软。
无视那人尴尬的神情，Gin笑了笑，保持着双手插在口袋里的姿势，没有搭理。
树大招风，有些话不用放在明面上说，组织里的确有人想要把他从高位上拉下来，要不然也不会逮住那件事情大作文章。
既然结局是他安然无恙地回归，那么这几只上蹿下跳的蚂蚱，就应该做好大难临头的准备。
当然，首先——
他的视线越过大献殷勤的Camus，落在某个人的身上。
临时充当审讯室的房间里，Cider坐在椅子上。一个组织成员伸手扯掉她的黑色头套，她甩了甩脑袋，狼狈地抬起头，看起来有些迷蒙，像一只刚刚被人从睡梦中吵醒的小狗。
“刑讯处的人正要出发。”
察觉到Gin目前比较感兴趣的东西，Camus看了眼腕表，讨好似的换了个话题。
“要是能让她在十分钟之内开口，就不用劳烦他们跑一趟了。我猜，您肯定是想亲自动手……”
毫无征兆的，一声尖叫突然爆发，所有人都反射性地将视线投向房间中央。
一直颓然不语的Cider像是变了一个人。
她眼眶通红，不停地挣扎，金属手铐勒出深深的印痕，惊愕和愤怒使得美丽的脸庞几近扭曲。
“Gin！！你这个骗子！！你耍我！混□蛋！婊□子□养的！……”
不堪入耳的谩骂在一片寂静中显得尤为突兀。作为被攻讦的对象，Gin却出乎意料的沉得住气。
他像是欣赏一出独角戏似的站在一旁，仿佛对此漠不关心。
“你说过要帮我的……”
强烈的怨恨逐渐转为浓重的哀伤，她如同一只泄了气的皮球，瘫软在座位上。
“你只是想利用我……你想让我当替罪羊……”
“……你接近我……你盗用我的ID做了那么多的事情，却推到我的头上……你甚至跟我上□床……”
反正没有第三个人作证。
她这样想。
然后继续声泪俱下地控诉。
“……可你知不知道我是真心的……”
“小□姐，”虽然十分希望这个女人的证词能够生效，但Camus也明白什么叫做识时务者为俊杰，“我都快要听不下去了。”
一台手持式DV摆在她的面前，按下播放键后，屏幕里出现一个鼻青脸肿的年轻男人。
“姓名？”
Cider分辨出这个声音属于Gin的下属，Vodka。
“素加……素加·芝布塔。求求您了，先生，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唔……”
男人被踹了一脚，捂着肚子蜷缩在地上。
“干什么的？”
“是……是超市的收银员……”他疼得几乎张不开嘴，但显然什么都不说只会更加糟糕，“你找错人了……真的……放了我吧！！”
“收银员？不止吧？”
手□枪指着额头，叫素加的男人不停地颤抖。
“我只是……那只是业余爱好而已……我到乌斯怀亚是来度假的……不是……不是……”
“不是什么？不是潜逃？”
Vodka发出轻蔑的嘲笑。
“先不着急说这个。我问你，你认识她吗？”
一只手出现在屏幕里，递给素加什么东西。
不用猜，那一定是她的照片。
“她、她……我……”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都在情理之中，反正很少有组织撬不开的嘴。
“大哥，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你的怀疑是对的……”
最后一帧画面是Vodka在给什么人打电话。
素加·芝布塔的尸体躺在不远处，鲜血从太阳穴上的窟窿里冒了出来，干涸在地上，就像一层旧地毯。
Cider吸了吸鼻子：“有这种证据不早点拿出来。害我白演了半天的戏。”
芝布塔，一个把电脑当做唯一伴侣的印尼黑□客，偶尔带她打几局游戏，算是为数不多的让她觉得还不错的人之一。几年前，她替他搞定以色列□雇□佣□兵的追杀后，就一直让他无偿提供技术支持，没想到最后因此送了命。
“你们怎么查到他的？”
“啧啧，这个问题就有些蠢了。”Camus合上DV，随意丢给某个手下，“也许你对我们的实力有些误解。不管隐藏得多好，从源头查起，一点一点查，总能找到线索的。你不是说过小时候在一条叫做‘莱斯巴尔’的街上混吗？就把那个当做起点好了，说实话，你的关系网不难划定。”
“原来是这样。”她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嘛……”
“Camus，把嘴闭上。她在拖时间。”
Gin终于开口。
“你这里应该备有KCHD-17吧。”
“的确有一支。但是直接用那个吗？”Camus犹豫着提醒，“那个药会对神经系统造成不可逆的损伤。如果她成了一条死鱼，可是会损失很多审讯的快感。Gin，我以为你想好好报这个仇……”
“蠢货，”他不耐烦地打断，“就因为你办事情效率低下，所以才只能呆在这种破地方。”
一针管透明液体被缓缓推入静脉。
没过多久，强烈的倦意席卷而来，仿佛有双无形的利爪在撕扯她的大脑，让她喘不过气。
“你的真实身份是？”
“美联邦T.C.……T.C.T.A项目第三批次成员……编号s09113854……”
“你为谁工作？”
“F……FBI……”
有个组织成员坐在电脑前快速地记录审讯过程，摄像头对准她呆滞的脸孔。
“多久？”
“从……从一开始就……”
“还有谁是你们的人？”
“没有了……我不知道……”
“你是如何窃取到‘ELISHA’计划的名单的？”
“组织的网络有漏洞……这就足够了……”
“你把下载的名单藏在哪里？”
“在……在……”
“在哪里！快说！”
“在我的……”
声音越来越轻，她像块发条走完的怀表，猝不及防地垂下了头颅。
嘴唇还在微微地动着，似乎只剩下无意识地呢喃。
“去听听她说了什么。”
有人按照指令凑了过去，把耳朵贴近她的嘴巴。
“她说——‘蔓越莓’、‘蔓越莓曲奇’。什么东西？”
极其诡异地笑声传了出来，Cider猛地抬起头，眼睛直直地盯着天花板，四肢不受控制地抽搐。
“哈哈哈哈……丁蟹、奥黛丽·赫本……蝙蝠侠和香奈儿……哈哈哈哈……还有Daft Punk的轮船邮票……”
一切如疾风骤雨般发生，让人来不及做出反应。
她几近癫狂，颤抖得也愈发厉害，甚至开始口吐白沫。
“怎么回事？！”
“快点过去看看！不能让她死！”
立刻有专业人士上前控制住Cider，把缠有纱布的压板塞进她的嘴里，防止她咬到舌头。
“先生，应该是药物混合引起的症状，”医护人员仔细检查后得出结论，“她先前可能注射过微量的致幻剂，本来只会产生轻度亢奋和思维混乱。但和KCHD-17中的东莨菪碱反应以后，就会加剧药效，甚至造成肌肉痉挛和器官衰竭……”
说着，那人在Cider耳后找到一个小红点。
“够了够了，你下去吧，”Camus有些头疼地挥了挥手，“应该盯紧点的。我们小看她了。”
没有其他任何选择，他们只能给她用上中和KCHD-17的逆向药剂。
Cider靠着椅背大口喘气，表情却是神采奕奕。
“感觉怎么样？”
Gin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好极了。”
她昂起头毫不示弱。
“从来都没有这么好过。”
那只布满枪茧的大手突然钳住她的领子，把她拽了起来。
“到这儿以后，你一直在拖延时间。你是不是以为，还会有逃脱的机会？”
强大的威慑力让她无法动弹。
她使不上力气，只能任由他这么拽着。
“我了解你，Cider。当我想去了解你那些自以为是的想法时，就能比你想象的还要深入。据我所知，你不是一个喜欢做无用功的人……”
呼出的气息碰到她的脸，带来亲吻的错觉。
她有预感，也许是最后一次和这个男人如此接近了。
于是，她放任自己肆无忌惮地打量他。
“你所掩饰的秘密，你千方百计得来却没能及时转移的名单，其实一点都不难猜到……”
他不符合传统定义上的‘英俊’。
他看上去高瘦，实际很健壮。
他有一双凶狠而冰冷的绿眼睛。
他的颧骨很高，比刀子还要伤人，是野心勃勃的象征。
他还有两片一看就很无情的薄嘴唇。
……
一记重拳打在Cider的腹部，她思路中断，下意识地弓起腰，双眼因为突如其来的剧痛而睁大。
又是一拳，准确击中同一位置。
她觉得自己可能断了一根肋骨。
最后还不是亲自动手了。Camus耸了耸肩，同时暗自庆幸，毕竟Gin愿意出马，就没有搞不定的人。
打击□□的声音伴随着细微的呜咽。
几分钟后，重归平静。
“总是依靠别人的力量是永远都不会有长进的，Cider。这是个浅显的道理。”
Gin带上乳胶手套，从地上那一滩混杂着血迹的呕吐物中，翻找到指甲盖大小的金属芯片。
“人赃并获。真是老掉牙的把戏。”
“你是想用自己的尸体把芯片运出去吗？很可惜，按照惯例，它是要被送往药物研发部，充当解剖材料的。还记得我经常说你什么吗？异想天开。”
不对。
她的反应不对。
Cider耷拉着眼皮，嘴角淌着血丝，像是被击溃了似的万念俱灰。
可如果真的被他戳穿的话，这个女人应该会不顾一切地扑上来，哪怕是用牙，也要让他挂点彩。
突然想到了什么，Gin捏紧了她的肩膀。
乍看之下，并没有奇怪的地方。
但是。
正数第二颗纽扣是不是有些新得过头了？
他伸手将它扯下，两指微微用力，黑色的塑料外壳破碎、剥落，露出里面的电子线路。
这不是FBI惯用的伎俩。
这个女人……难道这个女人真的在等待救援？！
空气中的风向骤然改变。
直升机螺旋桨的“嗒嗒”声由远及近。
与此同时，那个看起来已经绝望的女人，突然挣脱了镣铐，如同发狂的野兽，带着同归于尽的气势，朝他扑来。
她的确说过，九岁就会开手铐了。
Gin条件反射地以为Cider要夺回他手中的名单。
然而并不是这样。
她只是扑了过来，比一头愤怒的公牛还要冲，那股蛮劲儿简直超乎想象，他从不知道她能有这么大的力气。
两个人踉踉跄跄地缠斗在一起，重重摔倒在地。
雨点般密集的子弹从窗外射入，耳边充斥着噼噼啪啪的枪声，到处都是破碎的玻璃碴子和惨叫。有几个运气比较差的组织成员，甚至被当场打成了筛子。
该死的。Gin试图去抓Cider的脚踝，却被她抢先一步溜走。
他只来得及看见这个女人像只灵巧的燕子，撞破唯一一扇完好无缺的窗户，翻身而出。
这可是在六楼！
他本能地伸手去拉，却发现Cider的身影并不是在下落，而是往上。
她牢牢抓住悬梯的倒数第二节横杆，得意洋洋地从他面前一闪而过。
先是火力压制，再派直升机靠近吗？
他莫名地感到一阵轻松，慢了半拍后，才匆匆推开挡在路上的一具尸体，顺着楼梯追赶到房顶。
决不让他的对手活着离开。这是他一直以来恪守的原则。
直升机桨翼掀起层层气浪，黑色的风衣猎猎作响，Gin的表情淹没在飞扬的金色长发里。
Cider还没能逃出多远。
他们隔着大约几十米的距离，无言对峙。
这个距离不算什么。他敢保证，在离开伯□莱□塔的射程范围之前，就能用子弹打穿她的心脏或是脑壳，然后让她向袋垃圾一样笔直地下坠，摔在坚硬的水泥地上，变成一滩肉泥，一劳永逸。
但是……
他仿佛成了故事中被魔女所蛊惑的猎手，忽然间失去了扣下扳机的能力。
先前的那一幕在他脑中不停地循环。
那个时候，就在那个女人发疯一般朝他扑来的下一秒，有几颗率先抵达的子弹，划过他原先站立的位置，本应击中他的胸膛。
没什么特别的。
他可以当做那只是一个巧合，或许它本来就是一个巧合。
某个名为“爱情”的东西，华而不实且虚浮幼稚，常被人们视作攻城略地的手段之一，也向来与他没有半点瓜葛。
可他知道没能逃脱最后一个陷阱。
从一开始的稳操胜券，逐渐沦落为一败涂地。
握枪的手垂了下去。
直升机带着她慢慢远离，缩小到绿豆那么点大，然后永远地撤离了他的领地。
“你在干什么！”
Camus这才赶到天台。
他似乎受了点伤，终于忍不住歇斯底里地朝Gin大吼大叫：“你要负全责！！Gin！你让她跑了！”
回应他的是□伯□莱□塔□的枪声。
Gin踩着他的尸体，拿出那块在最后关头被她放弃的金属芯片，折成两半，甩在Camus那张凝固着惊惧表情的脸上。
这只是个开始。
他回来了，注定会肃清一切不肯臣服的旧势力。
最后一次望了眼那片再也追寻不到Cider踪迹的天空。
战争的序幕，正在徐徐升起。
要较量到底，要至死方休。
ＴＨＥ ＥＮＤ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结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