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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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学期，新样貌”，果然如此。校园里一派欢声笑语，欣欣向荣。军绿色迷彩服随处可见；军训时期，教官命令严格，不许出校门，每天穿迷彩服。早上六点集合，站半小时军姿，七点半再集合，开始上午的训练：站军姿、齐步走、踢正步等。时常有受不住的同学中暑，校医务室也开始了一年一度的人满为患；都说军训是大学生活的过度阶段，私人时间少，晚上的军训八点半才结束。满园怨声载道，却敢怒不敢言——开学前新生一律交给教官管理是南大的传统。
“军训很辛苦吧？要好好吃饭。”
“还有，注意防晒。”
“和同学好好相处。”
“相机我已经修好了。”
“这个号你是不是没用了？”
“阿藏？”
“对不起……”
洗漱完毕后，林藏躺在床上，《三国志\'周瑜传》正看得入神。手机时不时传来收到简讯的声音。是匿名的。他手机里有这个号码，本来备注“那个人”，后来觉得有些矫情，就取消了。
显示七条后就没响了。他看着这些，心里滋生着一股怪异感。他有些懊恼。正准备把手机扔至一旁，手机里传来令他懊恼的声音：“喂，林藏？”是那个人。声音里透着欣喜。林藏更觉懊恼。
“是我！”林藏刻意语气生硬。
“嗯嗯，我知道。林藏。我，我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军训很辛苦吧！注意饮食，别跟教官对着干，相机……”
“喂！你烦不烦？”
“啊？”那边停顿了一会儿，小声道，“好久没见你了。你一个人在新环境里和同学们还有教官好好相处。有什么事情可以找助理辅导员。”
“……我成年了。”
“嗯，天气热，少吃冰淇淋，晚上也别洗冷水澡。七月流火，九月授衣。现在已经是九月份了，要注意身体。”
“说够了没？”
“啊？哦。时间挺晚了。你早点儿休息。我，我不打扰你休息了。明天早点儿起。衣服还有帽子放好，别明天找不着了……”
“嘟嘟……”
薛梧听着手机里传来被挂断的声音，摩挲着胸口的玉，叹口气。又想，至少林藏还愿意接听他的电话。
林藏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三国志》平放在胸口。脑子里满是薛梧絮絮叨叨的声音。哼！一个男人，还那么啰嗦！
“阿藏，拍照别总板着脸，笑一个嘛！”陈安雅看着相机中不苟言笑的自家男朋友，有些无奈。
“随便拍拍就好了。”林藏耸耸肩。
呵呵呵……随便拍拍会拍了十分钟连一张满意的都没有？这都快集合了！
“阿藏，你看这张怎么样？”英姿飒爽的小白杨，就是冷着一张脸，平白地生出一丝距离感。这样的阿藏，也只有碰上那个人的事情时陈安雅才能看到。
“嗯，就这张吧。走，吃圣代去。”林藏莞尔一笑，搭着女友的肩。
“算了，没时间了。明天再吃吧。”陈安雅顺手搂着林藏的腰。
下训后，林藏给薛梧发了条彩信。去洗澡。心里不住地想那个人看到后会是怎样的心情。又忍不住哼哼，怎么样关他什么事！只不过不想那个人天天打电话来。烦透了。
照片拍得其实林藏自己并不满意——面部表情有些僵硬，手也不知道往哪儿放。他很少拍照，手机相册里只有和别人的合照。也不知道那个人看了会不会也觉得奇怪。
洗完澡出来，林藏瞄了一眼手机，有一条未读短信。他没点开。
上床后才拿起手机。发现只多了一条。点开才发现多了的那一条是安雅的。心里莫名有些失落。赌气似的，他没有理会薛梧的。他点开了安雅的那条。
安雅：阿藏，你其实挺在意那个人吧？
林藏有些烦躁。他回：别多想。他每天都打电话来，我有些烦。
不一会儿，陈安雅回复：那就好。
林藏看着依旧只有一条，显得孤零零的短信。终于，点开。
147××××××××：怎么黑了这么多？
简单的话，没了下文。
林藏把手机扔向一边。看书。却发现根本无法凝神。满脑子都是那个人今天怎么这么冷淡，连个电话也没打来？
他回：天天太阳底下晒，搁你你不黑？
林藏点开照片，左看看右看看，发现确实黑了许多。
薛梧没回复。
才九点不到。那个人睡了？不会吧。以往这时候该打电话来了。
阳城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该有的时新店面，如酒吧，也有那么几家。此时正是华灯初上，夜店正热闹的当儿。
薛梧从来是不去那些地方的。今晚却是接到了林臧的电话。言语含糊着请薛梧去某某酒吧接他回来。
薛梧到达目的地后发现林臧趴在吧台上，有一男子正鬼鬼祟祟在他身上动手动脚。
“你做什么？”薛梧奓着胆子大声喝道。
猥琐男觑了一眼薛梧，又挑衅似的在林臧腰上捏了一把。林臧低吟一声，他便吹了声口哨。薛梧自然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他咬着牙，上前将林臧扛到自己身上。林臧终于有了反应，咿呀着声“薛梧”转过身，嘴巴忽然就撞了过来，薛梧来不及避开。
薛梧呆若木鸡。待林臧深入舌头时薛梧骇然回过神儿来一把推开了林臧。酒吧里的人欢呼喝彩，绕有趣味地看着好戏。薛梧老脸一红，将趔趄着跌到地上的林臧扶起来，逃也似地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将林臧送回家，收拾好他。回到自己家时已经十点了。薛梧一向早睡，此刻却毫无睡意。想着林臧在酒吧里的孟浪之举，心里乱糟糟的。
打开手机，见有一条来自林藏的短信，他赶紧点开回复：记得涂防晒霜，别晒伤了。林藏真的不经晒，黑了好多。
“刚才忙，一直没看手机。”他解释着，又继续编辑，“好好吃饭。瘦了些。”
他轻轻抚摸着手机上林藏的脸，喃喃细语：“儿子……”
这边林藏收到简讯，也没回。把书和手机置在书桌上，闷闷地睡了。
薛梧最近很烦恼，儿子对他视若无物，朋友对他心怀不轨。
他给林藏打电话，对方一个也没接，短信都不见回复了。计算时间，现在军训该结束了，林藏估计不忙才对。唉，儿砸！薛梧有种“辛辛苦苦几十年，一朝回到解放前”的感觉。
“叩叩叩……”门外传来敲门声。薛梧叹口气，开了门。
“咳……小梧……”林臧自从那天后就似乎缠上了薛梧，偏偏薛梧重朋友，好面子，不懂得拒绝。
“林臧，你，咳，别这样。你……”薛梧真觉得尴尬。
“我都二十四了，我真的不介意年龄上的差距。我……”他说着握住了薛梧的手，腼腆但坚定，“阿梧，我会照顾好你的。”
薛梧颤抖着抽开手，话都说不利索了：“我，我没想过再和人处……”
“为什么？”林臧并未受到打击的样子。
“我现在只想着林藏肯认我。其他事情，真没有心思。对不起。”
“那是不是林藏肯叫你爸了，你就答应我？”
“呃……”
“是不是啊？”林臧眼里闪烁着的一百瓦的希望之光照得薛梧张口结舌不知如何回拒。转念想到林藏的冷漠，一声爸爸自己估计也没机会听了。不如暂行缓兵之计。于是他支吾着：“嗯。”
“太好了！”林臧兴奋地熊抱着他。
“呃，你别这样。先放开。”他把八爪鱼似的林臧拉开，十分不自在。
“哦。”林臧小脸红扑扑的。
林藏坐在客厅里看着手上的照片愣神。这是他大约半个月前收到的。照片里的两个人纠缠着亲吻，一个是薛梧，一个是他上次在薛梧家里见到过的年轻男人。照片上皱痕纵横，证明被他“虐待”许多次了。
一旁的手机像是应景似地响了起来。不是薛梧的。他接过。
“喂？是林藏么？我是小梧，呃，阿梧，呃，你爸，呃，的准男友。”是那个年轻男人的声音，林藏记得。
“有事？”
“呃，”林臧被他冰冷的声音震慑住了，“呃，也没事。就是，咳咳，你爸想你了。”林臧捂着胸口，给自己打气，想再说些什么，电话已被挂断。
“梧~”林臧对刚走出厨房的薛梧说，“林藏好高冷呀！”
“咳咳……”薛梧掰开他的“禄山之爪”，给林臧和自己倒杯水，说，“你像以前那样，叫我薛哥就行。”
“薛哥，哥……”林臧脸色绯红。他有一群亲友团助攻，整日给他支招。说是对付木讷攻，就得把自己变成诱受。林臧腆着脸一一记下。就等着看薛梧的反应。
“咳咳咳咳……”薛梧本来想喝口水压压惊，这会儿倒呛着了。
“没事儿吧？”林臧给他拍背顺气。
薛梧此刻忽然想起“别来无恙”，你别来，我就无恙。
“薛哥？”回过神来只见林臧一脸挫败地盯着自己，薛梧低头：“林藏那孩子……”薛梧心里满怀愧疚，如果那天林藏把他的胃药扔掉或者拍下任何视频，或许薛梧心里会更自在些。这孩子，心软，没有他外公外婆和舅舅当年那般狠戾。但终究，是自己欠他们的。
“哎，你说，林藏该称呼我什么呢？刚我跟他说我是你准男友，他就挂了……”
薛梧：“(⊙o⊙)。”
林藏是不喜欢自己跟别的男人有牵扯的。换位思考，有哪个孩子会希望自己的父亲和别人有拉扯不清的关系呢？这样想着，薛梧竟觉得有些激动，血浓于水，林藏在心里还是把自己放在父亲的位置上的吧。
他给林藏拨了个电话，对方没接。于是他发了条短信：林藏，你别生气，我和林臧只是普通朋友关系。
林藏没回。
林臧，我不会谈恋爱的，你别生气好不好？
这次，薛梧收到了一条彩信。照片上满是褶子，光线也有些暗，他费了好大劲儿也只看得清两个男人抱在一起接吻。被拥住的那个人的衣服很熟悉。忽然，他醍醐灌顶般，这两个人不就是自己和林臧么？地点是在酒吧里，光线当然昏暗了。可这张照片，是谁拍的？又为什么会到林藏手上？
他措手不及，赶紧回复：别误会。你听我解释。
待要解释，又该怎么说呢？说自己去接林臧，然而莫名被吻？
他给林藏打电话，拒接；继续打，继续拒接；后来对方索性关机了。
有些事必须弄清楚，比如，那张照片是偶然得之，还是有人刻意为之？如果是后者，那么他是不是被跟踪了？
薛梧将书店打烊几天，就去柏城找林藏了。南大还是如以往般炙手可热，引无数学子奋勇竞逐。薛梧走在熙来攘往的人群中，仿佛又回到了二十一年前，自己带着满腔热血信心满满地奔赴在这条充满希望的求学之道上。林荫道的两旁依旧栽着柏树。如果没记错的话，前面还有一片白玉兰林子，每年二三月份，花开时，大片大片的白花像雪花片儿似的；香风阵阵，钻入鼻息，盈满衣袖。树下发生过什么呢？薛梧不记得了。
薛梧有些忐忑，他其实是不太愿意再来南大的，毕竟当初是以失败者的身份被除了学籍；他对曾经的师长也有些心怀愧疚。
当初他的专业是汉语言文学，如今林藏也是。他循着记忆找文学系。然而学校新增了几栋楼，又除旧立新，他并没有找到。又找了半日，他的双腿胀痛，肚子也有些饿了。站在人群中，他有些找不到自己。昔日常光顾的小店，都已经不知去向。害怕见到的师长，也没有见到。这种令他怅然迷惘的感觉侵蚀着他，他感到似乎已经被全世界遗忘了。
“你来这里做什么？”一道清冷的声音钻入耳廓，他看见身前忽然站着一个人，这个人对他冷眼相待，但是薛梧心里欣喜万分，他禁不住扑向来人，呓语般道着：“真好。”
林藏僵着身子将他推开，对身边人说：“安雅……”
陈安雅：“没事，阿藏，你先处理你的事情吧。”
薛梧才看到陈安雅，觉得有些尴尬：“你们是不是有事儿？”
“你有事么？”林藏皱眉。
“学校变化真大。”
“……”
林藏将薛梧带进自己的公寓。
“你没住学校？”
“……”
“为什么？”
“烦。”
“别这样想。四年的舍友情谊要好好珍惜。相处都是要互相磨合的。”
“闭嘴。我是说你烦。”
“呃，你饿了吧？我给你做饭。”薛梧讪讪道。
“不必。”谁想刚冷言完肚子却传来了“咕咕”空城计，林藏有些赧颜。
薛梧笑着指着自己的肚子，说：“我饿了。”
林藏坐在客厅，厨房里传来的香气唤醒了腹中的馋虫。“咕咕……”他听见肚子又叫出了声。他轻拍了下，不许它出声。
这别扭的动作刚好被转过头来的薛梧看见，他忍着笑，问道：“盛汤的汤勺放哪儿了？”
“纱橱最下面一层。”他看着身穿围裙手拿铁铲的薛梧，竟然感觉到了一丝家的味道。
饭桌上四菜一汤，色、香还不错，挺生津的，就是不知道味道如何。
“尝尝。”薛梧给他盛了碗饭，又说，“没想到你这个小家还挺像样的。和女朋友一起住？”
“啪！”林藏将碗往桌上用力一放，道，“你找我干什么？”
薛梧愣了愣，他不知道林藏为什么忽然生气，忙说，“别生气别生气。先吃饭。”
林藏只是盯着他。
“能不能把空调温度调高些？有点儿冷。”
“……”林藏“滴”地一声关了空调。
“林藏，呃，那张照片是谁给你的？”
林藏噌地一声站了起来，死死地盯着薛梧。
“林，林藏？”薛梧瑟瑟地也站了起来，“林藏你别误会。那张照片真的只是个误会。给你照片的人肯定想让你误会。总之，这是个误会，你，你，你别误会。”
他一口气说了五个误会，说得林藏心烦：“误会？不是准男友么？而且我误会不误会，又关你什么事？不是，我才懒得误会。你要找男人又关我什么事？”
薛梧本想说准男友也是个误会，愣了愣，没说。他从包里掏出一个相机：“这个我修好了，还给你。”林藏接过反手一甩，又扔到了地上。
薛梧很心塞，心想要不要把祖传青玉交给林藏。咬咬牙，掏了出来。他说：“林藏，你这么败家，是不行的。这块玉不经摔……”
“……”薛梧举了半天，林藏没接。他尴尬地将玉收了起来。想了想，这时候确实不太适合。
林藏：“……谁要你的破玉！滚！我不想看到你！”
薛梧：“……”
薛梧饭一口都没吃就被轰出了门。
林藏坐在客厅里，桌上的饭菜也失去了诱惑力。他很烦躁，每次见到薛梧都会很生气。
林藏下午没有课，安雅有。他百无聊赖，决定出去散散心。拉开门，赫然看见那个人竟没有离开，靠着墙坐在地上睡着了。他一阵懊恼。踢醒薛梧。
“林，林藏，别生气！”薛梧惊吓地睁开眼，看着俯视着自己的人，“林藏？”
“起来。”
“林藏。我和林臧真不是那种关系。我说过，我不会谈恋爱的。那张照片是那天我去酒吧接林臧，他喝醉了，他，我们不小心亲到了。”薛梧拉住林藏，“我不想你误会。”
“进去吧。”
薛梧将饭菜热了热，可怜的胃终于可以享受享受了。
“你不生气了么？”吃完饭，薛梧问。
林藏没有说话。
“你要是不生气了，就收下这个吧。”他再次掏出青玉。
“你什么时候走？”林藏有些不耐烦。
“呃，现在就走，现在就走。”薛梧赔笑着收起玉石。
“你票买了么？”
“呃，我现在去火车站买。”
“……这么晚了。明天再回去吧。”他看着薛梧眼底一点一点泛滥开来的笑意，继续说，“今晚住这儿。反正有房间。”
“不方便吧？你女朋友……”
“你住不住？”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 3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