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同桌就该谈恋爱吗》双月月

10、第十章

　　人喝醉后会干什么？
　　有胡言乱语的，有跳脱衣舞的，有倒在沙发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有沉默的，有扯着嗓子唱歌的。关于这些，洛璟只是有过耳闻。
　　今天，差不多全见着了。
　　以“未成年不能沾酒”的名义推掉拼酒大赛的邀请，洛璟坐在ktv包房的一角，看着季夏三人挤在一块儿，一杯接一杯地往下灌。
　　没过多久，二白荣幸地成为第一个疯掉的人。
　　“洛璟我跟你讲季夏不是什么好女人以前还喜欢喝野酒啊我操。边跟兄弟们刷街边喝见着谁不爽一个酒瓶子就抡上去了。暴躁老姐本姐老太太都不扶就服她。”
　　“以前跟哥几个混的时候天天深夜撩路上的小姑娘撩完就跑真她妈刺激。还有一次跑着跑着你猜跑哪儿去了？量你猜不着你知道吗她一脚滑到沟里去了！我们在前面走啊走突然回头发现老大不见了，急得我们到处找。后来她从沟里爬出来了我操那场景跟贞子从电视里边爬出来有的一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啊。”
　　一号选手二白在二号选手季夏的巴掌下失去语言功能于是退赛了。
　　“小弟终归是小弟，”大飞笑着抿一口酒，“这酒疯耍得不一般。”
　　“你先把衣服穿好再bb。”季夏踹他一脚，“把话筒套子从耳朵上拿下来，恶不恶心啊你。”
　　“我操二白流的不明液体还有一摊搁这儿呢，你咋不说他恶心？”
　　“你俩这是狐朋狗友狼狈为奸。”
　　洛璟默默地转过身，翻了翻点歌屏幕上的歌单，随意点了几首，开原唱欣赏mv。
　　男神真帅。
　　其实心思并不在眼前的大屏幕上。
　　洛璟担心的事儿还是发生了，自己被尴尬地晾在一旁，任他们聚在一块有说有笑，说着听不懂的话。
　　但真实情况比预想中要稍好那么一点点，至少手里有一袋鸡排和一袋鱿鱼酥陪自己看mv。
　　想离开。好困。
　　不知过了多久，熟悉的旋律落下最后一个音符，“没有下一首歌”的字幕在屏幕顶端滚动，洛璟捏着空袋子，一声不吭地出了门。
　　她走到空无一人的大街上，昏黄的灯光笼罩整个世界。漫无目的地晃荡着，晃荡着，她开始感到害怕。来自一片死寂的恐惧令她站不住脚跟，她只得颤抖着跪在地上，蜷起身子。她不知道有什么东西会突然出现，会不会把她带走，接下来她该怎么做，还会有太阳升起来吗。
　　她什么都不知道。
　　所谓眼不见心不烦，洛璟索性闭上眼。她感觉自己在向下坠落。
　　“洛璟！”
　　洛璟脚下一滑，猛地睁开眼。昏昏沉沉中，直到看清季夏的脸，她才回过神来。
　　啊，是梦。
　　“干嘛啊？”
　　“你睡着了，突然就大叫起来，脚还在乱蹬，”季夏一边帮她整理好被汗浸湿的刘海，一边解释道，“看你睡得这么死就没忍心叫你。”
　　洛璟握住季夏的手臂，借力起身，偏头嘬一口奶茶。
　　“大飞他们呢？”
　　“二白醒了之后他们就先回去了。大飞走之前说挺对不起你，下次一定带你好好玩。”
　　“没事没事不用道歉。能理解的，毕竟我只是来蹭个乐子。”
　　两人陷入一阵沉默。
　　季夏在洛璟旁边坐下，小心翼翼地捏了捏她的食指。
　　“抱歉。”
　　洛璟却笑起来。
　　“干嘛啊你，见了好久没见的兄弟还难过啥？”
　　“没好好陪你。”
　　“都说我只是来蹭个乐子，别自责了，暴躁老姐。”
　　“可是我没好好陪你。”季夏再次强调了一遍。
　　洛璟不再出声，只是静静地望向季夏的眼底，想要看出些什么来，却只能解读出带着几分孩子气的内疚。
　　为什么这么在意我的感受？
　　洛璟没敢问出口，因为这个问题有点傻。把朋友晾在一旁，是个人都会愧疚吧。
　　她开始嫌恶自己随随便便琢磨别人的话语的习惯，容易想太多。
　　“那你下次好好陪我，行吗？”洛璟轻声问道。
　　季夏用力地点了点头，很快答应下来。洛璟笑了，她也跟着咧嘴傻笑。
　　一瞬间，洛璟怀疑眼前这个爱喝野酒爱撩妹深夜刷街不喊累的西街女杰夏总，心智年龄可能只有三岁。
　　反差萌。
　　“还有十分钟，唱什么？”季夏把麦克风握在手里，像摇铃一样晃了几下。
　　“儿歌，”陌生人的离开等于解除无形的束缚。洛璟跳到点歌台前，嘴里念叨着，“什么两只老虎小螺号采蘑菇的小姑娘，每首唱个一分多钟就切。”
　　“懂得挺多，深藏不露，”季夏点点头，“要不给你加个时？”
　　“可拉倒吧。”
　　接下来的洛璟solo时间里，季夏的视线从未从洛璟身上挪开过。虽然这个滴酒未沾的丫头像耍酒疯一样把儿歌统统唱成夜店金曲，但与生俱来如薄荷糖般的音色是不会变的。唱功也很好，一听就知道。
　　“我是不是有病？”洛璟转头问道。
　　“呵，你才知道？”
　　“你质疑我，女人，”一曲终，洛璟把话筒还给季夏，“该你了。给你留了一首歌的时间，我好不好？”
　　季夏没搭理她，胡乱戳了首歌后一屁股落在沙发上。
　　洛璟坐在台前的板凳上，双手抱着手机，准备给洛佳编辑一条晚安短信。
　　前奏悠悠响起，键盘上飞快移动的手指不由僵在半空中。洛璟抬头，愣愣地望着屏幕。
　　再熟悉不过的旋律。
　　黑黑的夜空低垂。
　　亮亮的繁星相随。
　　虫儿飞，虫儿飞。
　　你在思念谁？
　　似乎是从远方传来的声音，与身旁人温柔的低音交织一起。洛璟感受到左胸膛处的剧烈跳动，眼神变得飘忽不定。若不是倚着吧台，或许下一秒她会因双腿发软而摔个趔趄。
　　ktv板凳太高了。
　　唱到一半，mv突然转换成应急逃生视频。季夏放下麦克风，拍了拍洛璟的背。
　　“想到什么了？”
　　洛璟摇摇头。
　　她想顺着远方传来的歌声，找到它的主人。但她知道这是渺茫的，除非时光倒流。
　　“没什么，”她笑笑，“我妈以前就唱这首歌哄我睡觉来着。”
　　“我也是你的再生母亲啊，”季夏一溜烟跑到门边，回头露出贱贱的笑容，“你今儿早上刚认的。”
　　“我现在认你做玄孙。”
　　洛璟一路追她追到大马路上。
　　现实和梦是相反的。路灯光与车灯光零星点缀着昏暗单调的夜幕，深夜十点，有人拥抱互相道别，有人的生活才刚刚开始。人潮涌动，车水马龙，洛璟稍稍安心了些。
　　季夏也不跑了，转身拥住一头撞入怀中的洛璟。
　　“不闹了，我送你回去。”
　　“一点都不懂心疼你祖宗我。”洛璟推开季夏，骂骂咧咧道。
　　“那我去给你买冥币，让你体会一下一夜暴富怎么样？”
　　“不怎么样。滚。”
　　两人并肩行走。
　　“二白把你跟包租婆的事告诉我了。”
　　季夏应了声，情绪未起半点波澜。
　　“你不在意啊？”
　　“在意她干嘛？”
　　洛璟想起那天晚自习下课，季夏骑单车送自己回家时，无意提及包媛媛后她那冷淡的语气，和此刻有几分相似。
　　“你知道项思羽是什么人吗？”洛璟岔开话题问道，“我感觉不简单。她还有私人司机。”
　　“她爸是酒店总经理，她妈在一家外企上班。一个有钱的文化家庭，她算半个富婆，”季夏在洛璟的胳膊上使劲捏了一把，“你还不是有私人司机，免费接送一个多月，然而你连富婆都不是，最多算个婆。”
　　“你是不是早上吃了屎的嘴怎么臭？”
　　“去你丫的。”
　　两人拐进一条小巷，人烟顿时稀少许多。洛璟认出这是季夏每次载着她穿过的那条巷，巷的另一头是离家不远的十字路口。处在一片高楼大厦中的老巷像一条笨拙的虫，静静地窝在那儿，矮房虚弱地蹲在两旁，喘着粗气，度过好几春秋。
　　自打洛璟同洛佳搬到这片定居，这条老巷就卧在那儿了。
　　“这条路挺黑。小时候上补习班，从这儿穿过去都用跑的。”洛璟笑着回忆道。
　　“看来从小就是个傻子。”
　　“你一天不diss我就会口腔溃疡吗？”
　　“所以说你怕黑啊？”
　　“嗯。”
　　那，牵手吗？
　　季夏尴尬地干咳一声，刚到嘴边的话被吞了回去。
　　虽然都是女生，虽然关系好到可以肆无忌惮地开一些无聊的玩笑，但这种感情好的小动作却无法坦然照做。季夏知道自己在犹豫什么。
　　“我今天还做了一个梦，”洛璟轻声说，“梦见我从ktv出来，走到大街上。街上一个人都没有，空荡荡的，只有灯光，昏黄的，快断气了。我就一直走啊走，突然就腿软了，跪了下去，抱住自己的脑袋发抖。”
　　“如果世界上只剩我一个人，我会尝试一万种死法，直到我实验成功。”
　　季夏沉默不语。洛璟也没偏头观察她的神情，自顾自地向前走。
　　“我把那首歌给你唱完吧。”
　　洛璟瞥了一眼身旁的季夏。不知不觉中两人的肩膀相距为0，像是两块磁铁异性相吸。
　　“好。”
　　季夏清了清嗓。
　　也许每个人的生命中都有那么一个人，当她开口的时候，世界都安静了。
　　至少此刻，洛璟的耳畔环绕着季夏富有磁性的低音，宛若深邃夜空下的江面，如黑色绸缎般柔顺、光滑。
　　骨子里定是个很温柔的人吧，季夏。
　　洛璟放慢脚步。
　　虫儿飞，花儿睡。
　　“……怎么不唱了？”
　　“我忘词儿了。”
　　“喂你这，”洛璟爆笑，“太煞风景了。”
　　“你有本事你接。”季夏有些不服气。
　　“一双又一对才美。”
　　不怕天黑，只怕心碎。
　　不管累不累，也不管东南西北。
　　洛璟猛地抬头，正巧对上季夏望向自己的双眸，她有幸地捕捉到她眼底藏不住的笑意。
　　确认过眼神，是故意不唱的人。
　　一双又一对才美。这有什么寓意吗？为什么要让我来唱？
　　这个问题，直到两人在楼栋前站住脚，洛璟也没有问出口。
　　“送你上去？”季夏三步并作两步地跳上台阶，顺势靠在大门前的栏杆上。
　　“不用了，我自己一个人没问题，你早些回去吧。”洛璟摆了摆手。
　　季夏长舒口气，伸了个懒腰后原地蹦哒两下，说：“那我回去了。一个人在家注意安全。”
　　“好。拜拜。”
　　“拜拜。”
　　季夏转身，一个弹跳跃下台阶。
　　姐妹你是青蛙转世还是兔子精？
　　洛璟站在原地，连门禁卡也没准备好，反倒是挂着关怀傻逼的笑容，默默注视着季夏的背影。在她即将在拐角消失的那一刹那，洛璟突然叫住了她。
　　“季夏！”
　　被唤名字的人止住脚步，转过头。
　　洛璟一下尴尬了。
　　我该说什么？我叫她干什么？路上注意安全？回家给我发消息？今晚开学习低端局？你唱歌真好听？你今天穿得真他妈帅？
　　“晚安啾啾！”
　　洛璟抬手捂住嘴，指腹触及到的皮肤变得滚烫。她本以为季夏会生气，谁知不远处的那人只是微微一愣，随即危险地眯起双眼。
　　“开学以后等着死吧傻逼，”季夏突然笑道，“晚安河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