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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鸿鹄(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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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鸿鹄(三)
人间能有什么大事。
我随手抄起一捧瓜子,道了一句,“瞧你这一惊一炸的毛病,出什么大事了,我让你跟的冰玉蝉不见了?”
纪杳拉住我的手,上来三分力道,扯得我手中的瓜子散落,神经兮兮的说道,“神荼、郁垒不见了。”
我一惊,手中的瓜子全部散落在地。人间值更,虽然只是一个仙家涨修为的过场,但擅离职守,可大可小,论不好会被判诛仙籍的。而我们北帝玄族,自共工叛变以来,还能留仙籍的寥寥无几了,也就是騩山一族、度朔一族以及我们姑幕一族。神荼、郁垒正是度朔一族的神籍仙官,专司恶鬼。他们二人开个小差,实属平常,但说不司人间值更,这个胆量应该没有。
我按了按发胀的脑袋,心思过了几回,还来不及细想,纪杳就迫不及待的说道,“我今天去长安寻神荼、郁垒真身,二位均不见踪影,向十恶童子打听,说是在人间值更司职,但人间哪里有他们半个身影,这二位不会真的胆子大到擅离职守吧。若他们不在人间,恶鬼必将兴风作浪,那个妖道能够在太守府如在自家道场,就没什么好奇怪的。”
我点了点头,的确是出了件大事。
我拍了拍纪杳的肩膀,给他倒杯凉茶,也给自己满上一杯压压惊。
说来,仙界帝王不似人间帝王喜欢中央集中管制,他比较喜欢散养神仙。何况,神仙更是比凡人难管一千倍,所以仙界向来有个不成定律的潜规则,俗称“清源二圣定律”。简而言之,就是这事情谁碰上,谁管了,就是谁的职责,二郎显圣真君当年从灌江口地仙一路飞升,初来乍到时并不明白,着了道,喜欢路见不平一声吼,结果闲事越管越多,神仙妖魔打架,每次都是他出战,收服妖兽灭道堕仙也是他出马,不是仙界无人,只是既然你爱管,就是你管了。仙界的神仙一般都有自己的缘法,我们不像人,人死了可以轮回,神仙死了,就是坠入虚空,化作空气了。
我拉着纪杳,扁着嘴道,“咱们呢,还是趁着夜黑风高,拿了冰玉蝉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吧。”
纪杳眼睛睁得老大,一口茶水从鼻孔里流了出来,“丧门乌,你这是准备不管了?亏老子看你跟祭笙那厮打架,还以为你涨点血性,没想到还是个遇事就跑的孬货。”
我叹了一句,“我跟祭笙打架,那是为了皓馨,你也不问问我今日随那良阕打探出了什么。”
我将白日里的遭遇与纪杳和盘托出,两个人蹲在墙根底下,叹了几回气,纪杳也冷静的掂量一下自己的微薄的修为,以及走后门通关系买的官职,为了除魔卫道全部折进去,实属不是仙家的作风。
我们两人商量来商量去,还是先把冰玉蝉拿到手最是要紧。
这夜正值初二,乌黑的夜里透不出一丝星光,反倒是那挂着的椭圆月亮皎洁中印着血晕,看着诡异。偷盗有损功德,为了掩人耳目,我和纪杳穿上从良阕手上买到的妖衣,二人化作蝙蝠,隐了真身,向周员外家飞去。
到了周员外家的内宅院落,纪杳大步流星的直奔周家小姐的闺房,被我一把拉住,“时移事易,现在这冀州城既然有厉害的妖魔,你我还是小心为上。”
纪杳点头,捻出一个探身决,派了一个人参精灵去查探冰玉蝉的下落。不出一刻,那小精灵送来消息,冰玉蝉正在周家小姐的身上。
我和纪杳磨拳擦掌,心心念念的东西片刻就要物归原主,既是紧张又是激动。进入屋内,冰玉蝉果然在那七岁的小姑娘身上,我伸手探去,那冰玉蝉上染了一片女子的至阴之气,烧得本仙君一阵手痛。
我回头看看纪杳,他本命属火,跟这至阴之气更是相克,算了,我一咬牙,反正有了冰玉蝉,老子还是能修炼成那个风流倜傥的姑幕太子,也就顾不得眼下的这点小伤。
我发狠一扯,从女娃娃的脖子上扯下那冰玉蝉,握在手中,又催动了伏水咒,去除了冰玉蝉上面的至阴之气,递给纪杳,不想被一双玉手拦了下来。
我顺着玉手如玉凝脂的胳膊望去,一双秋月如潋的眼波正款款的看着本仙君。纪杳清了清嗓子,刷了刷存在感,拱手问道,“这位小娘子,你拦着我表弟作甚啊。”
女妖嘤嘤一笑,似鬼哭,听得我和纪杳俱是一愣,此等如花如月的大美人,还是不要笑的好。
那女子笑后,扯着破锣一般的嗓音叹道,“二位妖君,这里是我的地盘,怎么来到此处也不打声招呼啊。”
夜黑风高,干的都是缺德的买卖。既然是要拿回冰玉蝉,就不便与这等妖妇纠缠。
我勉励甩开那女妖的手,拉着纪杳一路向院外奔去。那女妖哪肯作罢,紧缠着我便动起手来。一边动手,一边还不忘鬼笑,“本来指望这冰玉蝉也不得其法门,看来今日运气好,有你们两个蝙蝠小妖填肚子。”
我祭出龙脊鞭,纪杳在旁边看得咧嘴坏笑,“你瞧着这小娘子细皮嫩肉,声音不好听,眼神也不好,真当咱们是蝙蝠了。看她得道也没多久,就敢以妖制妖了。”
我叹了口气,“那个,我说猫妖,当什么都没看见的话,我饶你一命;你要是极力找死,我便成全你。”
“姑幕太子真真好大的口气。”院落中飞落一白衣女妖,卷得草木簌簌一抖,牢牢将那猫妖圈至身后。
我眯缝着眼睛防着卷入沙石,待到风定,细细去瞧,那女妖沐瞳流水,一双美目熠熠生辉,正是白文鸢。看她这样子跟前几日又大有不同,不似文弱,又不似枯槁,倒像是修真精进不少,颜值也升了一个档次。
因为还算是半个熟人,本仙君也不想招损恶友,放软了态度,收了收龙脊鞭,嗔怪了一声,“怎么哪里都有你,冀州城那么大,仙妖魔怪那么多,你们怎么总是凑着本仙君的事。”
纪杳纳闷,低声问道,“怎么,你们认识?”
我点了点头,“这就是偷玲珑塔的那个鸿鹄小妖。”
可能白文鸢觉得我大声的说出她的真身,有些不礼貌,毕竟鸟类的脾气都不太好,何况此刻她也算是渡了金的鸟妖。她上前也不出言招呼,放开一对短刀,刀刀片过本仙君的妖身。
纪杳恶叹,“丧门乌,这哪里是个小妖。”话音未来及落下,便祭出浑天轮助我一臂之力。
我们两个被妖身困住仙力,几个轮回,就不是她的对手。
那白文鸢邪邪一笑,“夷玉仙君,你说你也是,自己身体虚弱,就不要总是觊觎别人的东西,免得招惹不幸。”
我揉了揉被她差点踢碎的胸口,心中一团恶气,不除不快。刚要解下妖衣恢复仙力,被纪杳狠狠拉住。
纪杳给我一个很难不察觉的眼色,对那小妖使个回马枪,拉起我便趁着夜黑遁了。
我们边跑,边脱下妖衣,待到回至邀月小筑,引渡真气,无比的身心舒畅。
看两个小妖的修为,就算追得上,也断然不敢冲到上仙面前讨打的。
我沿着流萤,对着月光叹着气,之前觉得纪杳的审美情趣十分的有问题,选的住址也只有月光真切这一点好处。但此刻看来,这一点好处,胜却无数。
我掏出冰玉蝉,对着月光催动真气血脉,许是今夜太阴娘娘心情好,对着月光十分的不吝啬。一束月光如素锦直缎的银河一般披撒在我的每一个毛孔。
满月之日的月光凌冽,不适合修炼,唯有满月第二日的月光既是精华蓄积,又是柔和至澈,让人生出贪恋。不出半刻,我便入混沌虚无。
我这一入混沌,便见一女子赤脚在天河喂鱼,通体雪白的肌肤,一身黑衣黑发,只有发间束着一根金钗,浑身上下却是没有半点其他的颜色。我细细看那衣服华纹,上面绣着金丝鸣凤。
那女子缓缓,刚要转头,只肖等上片刻,我便可见她容貌,可惜我被纪杳给拍醒了。
纪杳惊道,“丧门乌,行啊你,可以坠入混沌之境,看来你是大有长进,快运气看看,你那残魄织好了没有。”
我推一股真气,进入肺腑经脉,四处游走,一切尚好,唯有那一魄,残损的厉害,如今也只是修好了一余角。
纪杳无奈的叹了口气,言语宽慰了几分,吹嘘了他的冰玉蝉是何等养混织魄的宝物。
反倒是我,心思充愣的在想,落入混沌之境,神仙便能算出自己的劫数,看来那个未见真容的黑衣女子,是我命轨之星中生出的异数,以后定要小心提防。
第二日,星夜退散,太阳星直照屋脊,晃得刺眼。之前收留的兰花小妖端上来早饭,纪杳吃的正香,我却没有胃口。
我拉着兰花妖的手,温柔一笑,“寅合,你知道这附近心肠最歹毒的人是谁吗?”
寅合摸着脑袋仔细的想了想,“王太守的刘夫人。”
我咧嘴一叹,继续追问,“除了她呢,还有谁天天想着怎么害人?”
寅合喘了一口长气,“我听说,王太守的女婿宋大官人也不是个好人,前些日子把府里面的丫鬟给祸害了,怕大小姐发威,就连人带孩子的给打死了。他肯定也天天想着害人。”
我面露难色,色鬼的精魂恶意可吃不得,万一被传染色性,那本仙君的一世英名岂不尽丧。
纪杳扒拉一口粥,积极的参与讨论中,“你也不是天天非要吃那种东西,现在刚刚有了点起色,万一吃坏肚子,又是回到原处。”
纪杳饭饱,满足的放下筷子,打了一个饱嗝,准备上班去听各家的壁脚,临走前,状似无意的提了一句,“要是你想解解馋,不如去门外的结界中会会那只白鸿鹄,看样子还挺执着的,没准肚子里想的都是怎么弄死我们两个,正好让你吃个够,绝对管饱。”
我心想,这白文鸢还在这里折腾吗,她一个妖,执着这冰玉蝉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