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7、17、生鬼(三) ...
-
17.生鬼(三)
其实,将刘夫人和鬼胎魂识剥离于我也算不得什么难事,只是,王太守有些伤心。想来他虽然妻妾成群,但盼望这个嫡子已久,何况还是一个老来子。
王太守傻愣的看着我的真身,半天吐不出半个字,只是浑身的发抖,白眼一翻,昏死过去了。良阕扶住了他的恩人,避开我羽翼的锋芒,不知躲向何处施救去了。
昆吾大喜,“快,好孩子,把魂珠吐出来。”
我收起羽翼唤出人形,运了真气,那两粒魂珠根本不听使唤,在我腹中不停的翻滚搅动,五内灼烧,烧得我浑身像放在火中炙烤一般。
耳边只听道昆吾不停的呼唤,“夷玉…夷玉…”,渐渐连昆吾的声音也远去了。
我眼中回相光芒,光芒之中站着一位窈窕夫人。那夫人朝我深深一拜,轻语道,“妾身今日得以法相真身回饿鬼道,多谢仙君护佑。”
我看那夫人妖艳异常,但却十分的孤苦凄凉,实在是想不到她是饿鬼道的哪位夫人,“你是何人?”
那夫人轻轻叹了口气,“妾身是南海小虞山中苍梧帝君的小女儿,名唤洁梨。酆都大帝的魂魄已然回归玄族,妾身也还了帝姬当年的维护之恩,如今妾身的十世孽缘已了,再无挂碍了。望仙君保重,珍惜眼前所爱之人。”
那夫人的身影渐渐在光芒中隐去,我顾不得她,一团鬼火在我腹内燃烧,我一张嘴,吐出一个晶莹的魂珠,便昏死过去。
我再次醒来的时候,是躺在我在邀约小筑的床上。
床沿边上捆着一个个哀嚎的伥鬼和煞鬼,一股股的精魂恶意外流,屋内被异样的香气铺满。
我缓缓睁开眼睛,看见初七在我的床边打着瞌睡,手里还握着一个流脓的毕伏鬼,那脓淌在我的床沿边上,滴答滴答,让人心惊肉跳的恶心。
我猛的坐起,一脚踢开毕伏鬼,初七被惊醒,严重露出喜色,“哎呦,夷玉你醒了。”说完上前探探我的魂识,见我没事,松了一口气。却不忘回身拾起那流脓的毕伏鬼,自行念叨,“你别说,这货还真管用。”
我看着初七手里拎着的鬼,还不住的往地上淌脓,五内一阵恶心,就干呕了几下。这一呕,才发现,我的喉咙里噎着一个东西。
昆吾推门而入,看了我半响,粗大的手掌朝我背后猛拍,一掌接一掌,像是要将我的五内震碎。我怒道,“你发什么神经。”
昆吾笑道,“这断染的魂珠是要放到你的精魂中养的,不成想卡在你的喉咙里了,得想办法让你顺畅不是。”
说起这个我就更加生气,说是让我吞了刘夫人母子,再将他们魂识分离,没想到昆吾这厮却对风险评估不足,出了岔子,受罪的却是本仙君。
我掀开被子,从床上跳起,一脚向昆吾踢去,“魂识分离,魂识分离,你自己没本事分开刘夫人和鬼胎,让老子受了罪,快点想办法把这鬼帝精元给我拿出去,盛他魂珠的事情,你们想都不要想,老子不干了。”
昆吾的脸不自然的抖了三抖,“你看,说你们鸟类的脾气都不太好,果然是这样。”
我看着昆吾没有承认错误的觉悟,顿时邪火往外扑,在呲牙咧嘴的档口,看到我父王抬腿迈进我的屋子,边走边道,“夷玉,别闹了,赶紧干正事。”
我瘪着嘴,“有什么正事,能比我吞了一个鬼帝魂魄来得重要。”
父王,拉着我的手,尽力安抚道,“这鬼帝也不是别人,是断染帝君。”
这断染的名号,我还真是如雷贯耳。
净乐之土,不周山外,不死树下,冥王断染。
这四句说的是解开冥界主君断染封印的办法,从我开蒙起,有关断染的传说就没断过,当然更没有人认真过。
说起来,这位传说中被上三界的神君群策群力封印的断染帝君,还真的是我实打实的一位亲戚。
到底有多实,按我父王的话来说,我的祖父穷蝉大半辈子只有我父王一个孩子,以至于不舍得教育,毕竟任何教育都伴随着暴行。以至于到后来,我父亲在阿斗的道路上越走越远,有一个人看不下去了,就是断染帝君的父亲圣灵大王庭坚。
庭坚大王与我的祖父穷蝉年纪相仿,虽然不是一个娘生的,但是从小一起长大性子相投,据说追女孩子都是你谦我让。我祖父跟帝姬、跟北极帝姬虽然是一个娘胎,但跟庭坚大王却更像是兄弟。
所以,我父亲就是在庭坚大王的膝下与断染帝君一起长大。姑且不去讨论,一起长大的好基友,为什么一个是冥界主宰,一个却是姑幕小国之王。但是断染帝君犯下的事,上三界没有一个不知道的。
帝姬若是上三界有名的悍妇,那么断染就是当仁不让的暴君。以一己之力,让神界、仙界、魔界、妖界空前的团结在一起,组团打他,还闹哄哄的打了一千年,我私以为断染帝君还是懂得谋伐之道的,不是单纯的暴君那么简单。
我父王说过,他的好基友断染帝君小的时候是个端正不苟言笑的性子,能成为后来那种无法无天的猖狂,全都是因为一个女人。
不对,一个女鬼。
无论是食人间烟火的男人,还是修习三道的男神,都容易在男女之事上面犯错,当然不排除他们喜欢犯这种错误。
我知道这个故事的完整版本,是在众人合力也无法将断染的魂识放出之后的第五天夜里。
这天夜里是确实不同寻常。月亮里烧起了火光,天上布满了黑云。最让人难以接受的是,我的院子里百鬼夜行。
仲夏之夜,闷热的冀州城突然刮起了西北风,接着便是从四海飞来的遑兽错落有致的落在屋顶。遑兽是冥界的至灵,非冥界至尊不迎、不接、不现。我之所以知道这种东西,还真是托了纪杳的福气,在天机阁里看了青帝的收藏典籍。据说,遑兽出现,必有冥王。
我心里抖了几抖索,当官的果然都是要讲究阵仗。这昂昂遑兽,怎么是我那三千乌鸦可以比拟的。嗯,连凤凰也比不上。
院子里平地长出了丧气妖艳的海棠。说丧气,那海棠树是株株铁骨,说妖艳,是这铁骨海棠的花色却是姹紫嫣红的艳丽。
我摸着喉咙里卡着的那颗魂识,心中纳闷,这断染帝君的魂魄还在我的身上,他们搞得这么大,是给谁看?
我正在匪夷所思的天马行空,只感觉喉咙里哽着的魂识不停的滚动,突然听到我自己的嘴巴说着,“夷玉,让我见见她。”
我惊奇我的嘴巴居然不受我的控制,能有这个能耐的当下除了断然帝君不做他想,我骇道“那个,那个,帝君若是有何见教,我去寻来帝姬和昆吾帮忙,莫要害我。”
只听喉咙里的魂识叹了一口气,沉闷又悲怆,“我不害你,借你身体一用,宿我魂魄会一位久违的故人。”
宿魂的事情,我当然不干,且不论我这魂魄刚刚补全的身体是否能经得住此外的折腾,万一断染帝君一发狠,不走了,那我岂不是诉求无门。
可断染根本没給我讨价还价的余地,将我的魂魄从眼睛里生生的扯出,我幻化成乌鸦的模样,呆坐在断染的肩头,幸好,本仙君有三个脑袋,三千六百条的性命。
我看见遍地的梨树开花,站在梨花树下,英姿勃发的自己,像是开光镶钻一般,香气环绕,恶鬼唱诵,遑兽拜服,俨然神邸一般。如果,这真的是我,就好了。皓馨喜欢的就是这款。
没等我的幻想结束,却被一声“你来了”生生隔断,不是帝姬是谁。
断染看着帝姬,没有谦恭,只是轻轻的点点头,“我来跟她道声别。”
帝姬轻轻拂去落在袖口的地狱海棠,道,“再见就会起孽缘。我千方百计的寻到你的魂识,不是为了你们相见。”
断染从肩头接过本仙君,轻轻的抚摸,“你因虬光失去了散灵,唤醒冥界的幽魂,少不了这孩子。”
二人眼刀相见,断染的手重了重,压得我的小心脏扑腾扑腾。
帝姬无声一叹,“一个地狱公主,要与自己的杀父仇人十世为夫妻,要与自己的情郎生生世世为母子,不是我阻碍你们相见,而是她已经厌倦了诅咒。唯有恨意消,爱意散,她才能回饿鬼道,去做百子鬼母。就不能放她片刻安宁吗?”
断染的眉头与手均为一松,本仙君得到了喘息,立刻飞身蹲坐在枝头。只听断染道,“我不信天意,也不屑天谴,我以为帝姬最能明白。你我争的从来都不是权柄,而是那些命里得不到的东西。”
帝姬伸手引我飞向她的身边,对着断染无奈的叹道,“随你吧。但愿你真身魂魄合为一体的时候,也能这么想。送你一句,相思费神,专情伤心,不要误了正事。”
说完,便带着我转身离去了。
说是离去,也并未真的离去。我知道帝姬还是不放心自己千辛万苦救回来的断染。
帝姬扯着我的翅膀,不停的发问,“夷玉,你觉得你会爱着一个你生了千万遍的儿子吗?”
这个问题真把本仙君给问疼了,我呲牙道,“帝姬问归问,能不扯翅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