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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04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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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情绪那么激烈,好似恨不得下一秒就从胸腔里挖出那颗不断跳动着的心脏捧到顾眠的眼前让她看清楚。
但是顾眠却只是平静地移开了视线,“我不喜欢女的,我是异性恋,抱歉。”
她嘴上说着抱歉,但是脸上的表情却很冷硬。
江瑟瑟突然泄了气,顾眠说把她当朋友的时候她没有泄气,顾眠说她分不清爱意和感激的时候她还在坚持,但是顾眠这样平静地说自己是异性恋的时候,她突然就感到无力了,像一个气球突然被炸爆了。
“所以,我就输在性别上了是吗?”她努力强撑着,脸上扯出一个笑来,死死地压抑着眼泪夺眶而出的冲动。
顾眠看着她这样有点不忍心,心里的想法很乱,就像是麻线混杂在一起,她几乎就要在她哀求的眼神下摇头否定了,但是她说出口的话语里语气还是很坚定,甚至带着点无可奈何的抱歉,“是的。”
江瑟瑟仰起头闭眼把眼泪逼了回去,扯出来一个无力的苦笑,“好的,我明白了。”
一如当年她刚到江家的时候,永远唯唯诺诺的样子,永远只会回答这两个词——好的,我明白了。
顾眠以为事情就这样解决了,她还奢望着能够和江瑟瑟回到以前的位置上,但是回了家,不到半个小时,江瑟瑟就收拾好了行李准备离开。
顾眠看着她拉着行李箱从房间里出来,下意识靠近,“你这是要去哪里?”
江瑟瑟却把行李箱拉到面前挡住了她前进的步伐,“我搬出去住。”
顾眠愣了一下,问了个很没有自知之明的问题,“为什么?”
但话一出口,她就忽然明白了,抿了抿唇,却还在负隅顽抗,小声问她:“一定要搬出去吗?”
江瑟瑟努力平静地看着她,但是心潮起伏下,那点浪花几乎要把她的胸腔都拍烂了,她根本没有办法平静下来,看着顾眠这样无辜又可怜的样子,她都要忍不住再次开口质问她,如果不搬出去,她能接受她吗?能爱她吗?
但是岌岌可危的理智还是在离悬崖最后一点的位置刹住了车。
“你觉得呢?”
顾眠明白了。
江瑟瑟也不再说话,低头拉着行李箱从她身边走过。
小行李箱车轮滑过地板,停住,开门,关门。
啪——
从此一个人就这样离开了她的世界。
顾眠以为自己很快就能适应过来的,毕竟当初没有江瑟瑟这个玩伴的时候她就是这样过来的。
一个人生活,一个人学习,一个人玩耍。
但这也只是她以为。
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会经常想起来那天的事情。
门口的声控灯是有点冷色调的光,不那么明亮,尤其是她背对着灯,低头看着门锁的时候,之后余光里沾上了一点点光线。
有点暗淡的颜色。
“我喜欢你。”
她清楚地听见了这句话,所以她手上一个用力,插在门锁里的钥匙转动起来,试图把一切掩盖过去。
爱情有什么好的呢?
当朋友不好吗?做家人不好吗?
一旦牵扯上爱情所有人好像都不理智起来,比如江瑟瑟,比如那对死去已久的父母。
顾眠已经很久没有想过这件事了,她以为笼罩她人生上的阴影已经过去了,但直到现在她才发现,那阴影依旧如跗骨之蛆一样攀附在她的脑海里。
那是一场车祸,坐在主副驾驶座上的夫妻重伤不治去世了,后排的一对儿女重伤昏迷,但是好在抢救及时,两个孩子都活了下来。
这是当年的事情。
但事实真的如此吗?
巨大的撞击和轰鸣声下,顾眠却始终记得透过血色时恍惚地看见父亲似乎是回头看了她一眼,然后拔出扎在手侧的玻璃直接扎到了自己的脖颈里,义无反顾的。
那是她后来很多年很多年都忘不掉的画面。
那确实是场可怕到令人崩溃的车祸,副驾驶座上年轻美丽的女人被钢筋穿过整个心脏,驾驶座上的男人则是被飞溅的玻璃深深扎入颈动脉。
所有人都说那是场可怕的意外。
但对于顾眠来说不只是意外。
最疼爱她的母亲因为这场横祸离开了她,外冷内热看起来也无比疼爱他们的父亲也彻底抛下了他们兄妹。
她很长一段时间都陷入了严重的自我厌弃情绪里,尤其是看到顾觉用稚嫩的肩膀撑起整个家的时候。
她崩溃到大哭,整夜整夜地失眠,看到高空就想往下跳,看到有尖锐的东西就想狠狠扎入手腕里。
她把哥哥的一切苦难都归咎于自己。
因为她清晰地记得,父亲临死前回头看了她一眼。
是她不够好,所以没能留下他,如果他足够爱她这个女儿,那那时候他就不会死。
归根结底,是因为她不被爱着。
她一直不敢告诉顾觉这件事,因为她怕他知道这个真相,知道这么多年他受了那么多苦都是因为她这个没有用的妹妹。
所以顾觉能爱上别人,能和一个人结婚,她是真的为他高兴的。
——即使她也在隐隐害怕着哥哥会和父亲做出一样的选择。
而当她知道江瑟瑟喜欢自己的时候,她的第一反应就是害怕。
她给不了她任何回应。
她没有办法去爱她。
除去那些和她说的理由外,她知道自己的性格里始终埋藏着那么点自毁情绪,即使这几年好像都没有怎么想起来以前的事情了,好像每天都能过得忙碌充实又开开心心的。
但是过去的事情就像是一片乌云始终牢牢地压在头顶。
人的情绪是很反复的东西,前一秒明明还在开心大笑,后一秒,很莫名其妙的,你都不知道哪里触动了哪根神经,眼泪不受控制地就下来了。
有的悲伤甚至都没有缘由,只是突然间所有的情绪都和大雨一样瓢泼而下,崩溃淹没了所有可以正常思考的神经。
有时候甚至觉得自己和整个世界是割裂的,好像自己被关在透明的玻璃里,明明旁边的人还在嬉笑谈话,但是一切好像都远离了,他们的笑都显得那么不真实,话语也像是隔了很远才传过来的回音。
整个人就像困在看不见的笼子里,坠在海里,不远往下沉去。
顾眠知道,这是病。
她病了好久好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