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木偶实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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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楠，罗飞，这里！”李衍站在驷马拖车门口，对着不远的两人招手。
“给，这是我刚刚画的图纸，你把这个给做戏服的人，他就能看懂……你确定他一个晚上能做出来吗？”
被李衍大半夜用微信叫出来的刘小楠和罗飞接过李衍递过来的纸张，上面画的是一套夸张的大红戏服，李衍画工很好，所有细节他都标志出来了，包边的材料，袖子纹路，裙摆花纹，全都清清楚楚地呈现在这张纸上。
“放心吧，衍哥，念好哥的爷爷一直对戏曲很有感情，还开了做戏服的店，虽然现在变成副业了，但他们家工艺是我们这边最出名的！他伯伯阿敏叔可疼我了，所以我从小念好哥就对我好。我一会去找他，让他加工加点，明天就给你赶出来。”刘小楠肯定地说道。
罗飞瞄着上面的图，奇怪道：“衍哥，你们出来表演不事先准备服装的吗？”
李衍笑而不答。
“那就交给你们啦，我得回去了，谢谢，完事后哥请你们吃饭！”李衍对着二人学戏子作了个揖。
“你怎么肯帮他啊，你不觉得他很奇怪吗？”看着李衍走远，罗飞小声地问道。
“帮他做件戏服而已，”刘小楠拿出手机，找到念好的电话，拨了过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而且也不是我们自己做。”
“喂？”电话接通了，那边传来一个带着重重鼻音，一听就是刚被叫醒，还带着隐隐的愠怒的男声。
“念好哥！是我啊，小楠！我……”
“啪嗒——嘟……嘟……嘟……”
电话被挂断了。
“你不是说，他对你很好吗？”罗飞憋笑地问道。
刘小楠：“……”
黑夜里，一座四点金门口亮着灯。
“你小子回来都不来看我，一来就是大半夜拖我起来通宵干活？你小子有没有人性了？我儿子都上小学了你还当我小伙子呢？说熬夜就熬夜？”念好披着外套，被刘小楠从睡梦中电话叫起来，此刻正起床气火爆时刻，说一句就敲一下刘小楠的头，略有节奏感。
罗飞一看念好是个名字斯文，真人火爆的大叔，正一步步悄悄地挪开，刚挪了几步，就被叫住了：“你！说你呢，跑什么跑，见人也不打招呼吗？”
“叔……叔……”
“叔什么叔，小楠都喊我哥，你和小楠还差辈了？”念好大声地打断罗飞。
“大、大哥好！”罗飞被吓得大声喊道，跟被阅兵时喊“首长好”一样有气势。
念好：“……”
刘小楠：“哥，我错了，我打算祭祀完了就来找你的……”
念好打断道：“距离祭祀完还有一天，你明天再来吧。”
说完“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
“……”
真是个脾气火爆的大人。
刘小楠叹了口气，耐着性子在门外喊了几声。
门再次打开了，站在门后的却不是念好，而是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右手揉着眼睛，一脸睡不醒，硬是被拖起来的样子。
正是念好那个上小学了的儿子。
“虎子？不好意思啊，吵醒你了，你爸呢？”
“我爸去睡觉了，叫我起来找你。叔，你有事吗？”虎子酔懵懵地说。
看来不止是个脾气火爆的大人，还是个不靠谱的大人。
好不容易才把图纸交出去离开的刘小楠和罗飞，深深地松了一口气。
罗飞：“大哥真的……对你很好吗？”
刘小楠：“是真的很好……另一种好法吧。”
“唉……”再次深深松口气的两人，动身回家了，毕竟大半夜偷偷溜出来，被发现了可不好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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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楠！你念好哥过来了，快起来！”被刘妈的敲门声吵醒的小楠，感觉呼吸有点困难。睁开眼聚焦后，眼前出现放大版的罗飞的脸，低头一看，原来导致自己呼吸困难的罪魁祸首，是罗飞的手——罗飞的手搭在他胸口，不止手，连脚都被罗飞的缠住了。
刘小楠狠狠地吸了一口气，用力一踹，罗飞直接“咚——”的一声，滚到地上。
“怎么了？怎么了？地震了？？？”吓得赶紧爬起来的罗飞惊恐地问道。
“我妈喊你起床了。”正慢条斯理穿着衣服的刘小楠淡定地回答。
冬日正午的阳光有点懒散，茶的清香溢满整屋。
茶几旁坐着正在谈笑的两人，眉目慈祥的刘妈，和顶着熊猫眼的念好。
见刘小楠二人出来，念好笑着递过来一个纸袋子，温和地说：“小楠还是这么精气神啊。第一次带朋友回来吧，有去哪玩吗？”说着还轻轻摸了下刘小楠的头，若不是那深深的黑眼圈，罗飞会怀疑昨晚那个可怕的大哥另有其人。
刘小楠接过袋子，道：“谢谢念好哥！”
刘妈好奇地探着头往这边看：“念好你又给他买什么东西了？”
念好回道：“没有，婶，就做了一件木偶戏服而已。”
“木偶戏服？”刘妈疑惑道，“要木偶戏服做什么？念好你就惯着他吧，这小子老是想些有的没的。”
念好笑着说：“小楠还小啦，年轻人就是得这样有活力，而且就做一件木偶戏服而已，不费事。”
窗外温和的日光印在念好脸上，犹如佛光普照。罗飞在心里咆哮：“昨晚那个大哥，是真的另有其人吧！！！”
刘小楠取出袋中物，那是一件很精致的红色小戏服，材质柔软又不至于太滑，刺绣图案看得出是用火机稍微加了下热，一根根细线很紧凑地排在一起，裙边用的也是上好的金丝，点缀了下摆，又不抢主图案的风采……
谢神夜晚的表演依旧是经典曲目，然而在表演结束后，灯光并没有灭，反而以司鼓为指挥，二弦为主导，缓缓升起帷幕，精致的红色小戏服在台上缓缓出现。
台下所有人都面面相觑，因为每年的祭祀表演曲目都是一样的，从来没有在最后还有彩蛋一说。
同样带着疑惑的，还有台后的其他团员。原本昨晚已经缺了一场演出的李衍，今晚本应该更加卖力地回馈观众才是，却不料，他真的让大飞继续替演了他的角色，而自己，则在演出结束后，让八音队加了一曲目《桃花过渡》：
“二月君行舟，君哩君行舟
君担寄郎买香油，是加是减同娘买，是多是欠共君收，呓了呓共君收
三月君行山，君呀君行山
君担行猛娘行慢，君担衫长娘衫短，手袖放落来相盖，呓了呓来相盖
四月簪花高，簪呀簪花高，
一头簪花二头开，有缘阿姑花来插，无缘阿姑花含蕊，呓了呓花含蕊
五月人划船，人呀人划船
溪中锣鼓，闹纷纷，船头打鼓别人婿，船尾掠舵是我君，呓了呓是我君……”
台上的木偶，正是李衍从驷马拖车带出来的那个，身上穿的，也正是念好亲自制作的木偶戏服。
刘小楠在台下，隔绝了周围的叫好声，看着李衍从驷马拖车里带出来的木偶，时而轻扭腰身，时而捂面含羞，他知道，那不是木偶，那就是一名花旦，一名与李衍融合一起的花旦，在夜幕下，戏台上。
跋
寒风萧瑟，一位年轻人在黑夜中行走，寻找落脚处。忽现一座庙宇，年轻人加快了脚步，推门而入。门内中央燃着火堆，明亮且温暖，与外面截然两个世界，同时，火光也映亮了年轻人的脸，正是刘小楠。
刘小楠关上门后才发现，火堆后面坐着一位老者，看着有点眼熟。老者似乎没意识到有人，正低头专心地擦拭着怀中的木偶，嘴里低声哼唱着听不清的曲儿。木偶身着的像是刚换上的崭新戏服，而他自己，则衣衫褴褛。
刘小楠缓缓走至火堆旁，坐下取暖。
老者听到声音，见来人是个小伙子，便开心地与他聊天，诉说平生。
老者一生碌碌无为，唯有木偶自幼相伴，家人相继离去，他也无钱安葬。步入老迈之年，不愿等着坐吃山空，他便将家产均捐给村内需要的人，而他则带着木偶随处游走，时而在村内或镇上游玩，时而走远些，给路人唱戏，累了便回家歇息。
“我啊，快走不动了，也快唱不动了。”老者叹了口气，看似无所谓，实则满是无奈，“等我真的走不动，也唱不动的时候，我就成了累赘了。”
刘小楠想安慰下老者，却发现开不了口。
老者继续言道：“我倒是不怕离去，就怕怜官，没人照料，没人带她唱，扔在这荒山野岭，可惜了。”老者望着火堆出神，犹豫了一会，像是下定决心一般，突然将木偶扔进火堆里。
刘小楠惊愕地看着突然蹭高的火光，立刻捡起一块木头，将木偶救出火堆，所幸只是木偶的衣服被烧了，木偶本身烧伤痕迹并不明显。
火光燃烧柴火发出一阵阵“噼啪——”，那是柴火爆裂的声音，让这破庙宇显得并不是那么安静。
老者望着木偶出神，突然开口道，“年轻人，从这往南走十里，有个村落，那里有间驷马拖车，你帮我把怜官送回去，可好？”不等刘小楠回答，他便站起身，走向门口。
刘小楠不能说话，只能看着老者站在门口，打开庙门，冷风瞬间灌入庙宇，吹灭了火堆，刘小楠不自觉地低头抱紧了怀中的木偶。
老者站在门口，看着门外像似自言自语一般：“怜官，来生若是有缘，我便去寻你。”
本以为应是寂静一片时，一声清脆，带有些戏腔的女声突然响起：“公子。”
刘小楠也听到了，立马抬头，借着门口的月光，只见老者佝偻的身躯旁，站着一位身着水衣水裤，半束着头发，画着戏妆容的女子。女子抬头看着老者，面带微笑：“公子，若是再相遇，能否让怜官为你唱一曲？”
老者闻言，两行泪缓缓滑下脸颊。他转头看着女子，笑道：“好啊。”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木偶实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