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不归路》舞月姬

12、于单与伊稚斜，南宫的忧虑

　　军臣单于老了。
　　南宫明显能感觉得到，他不再像以前一样经常发脾气了。
　　于单已经十岁了。他身上匈奴的感觉更多一些，只是个孩子，却已能到南宫的肩了。只有那双眼睛，乌黑明亮，有一丝南宫的影子。

　　“母亲，去看桑格花吧！”于单趴在南宫的膝头，脸在南宫身上蹭来蹭去，小猫似的撒着娇。
　　“好啊。”南宫温柔地笑着。
　　于单还是个孩子啊……不管他在狩猎场上怎样英勇，在她面前还是个爱撒娇的孩子。
　　“那现在就去吧！”于单听到母亲的回答，马上就坐了起来。
　　“好啊。”南宫依旧笑着，被他拉起。
　　“前几天我找到了很漂亮的一片花海哦！”于单眼中充满了兴奋的光芒。“有很多种颜色的桑格花，很漂亮的！”
　　于单牵过了两匹马。

　　“真漂亮啊。”南宫笑着赞叹。
　　“怎么样怎么样？”于单从马上跳下来，跑远了。
　　真是个孩子，玩起来什么都能忘记。
　　南宫坐在一片桑格花中。
　　这里是一片草原中的洼地，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风吹来了桑格的种子。桑格是种很顽强的花，只要有几颗种子，就可以开出一小片花海。
　　“母——亲——，我——帮——你——捉——蝴——蝶——”于单把双手圈在嘴边喊着。
　　这里有很多蝴蝶。大的蝴蝶，小的蝴蝶。黄色的，粉色的，白色的，完全不比长安的花园中差。
　　南宫看着于单蹦蹦跳跳的拍打着蝴蝶，却总是被蝴蝶逃走。
　　这个傻孩子，捉蝴蝶是要以最轻柔的手啊！

　　远处。
　　伊稚斜策马而过。

　　南宫熟稔地摘下桑格花，一朵一朵的串起来。
　　“母亲！”于单满头大汗的跑过来，手里空空的。
　　“累了？”南宫摘下一朵桑格花。
　　“嗯……”于单失望的坐在南宫身旁。他皱了皱眉：“一只也没有捉到呢……”
　　“哪有像你一样捉蝴蝶的？”南宫笑着看向旁边。
　　一只淡黄色带黑斑的蝴蝶飘飘悠悠地落在一朵桑格花上，心满意足地合拢了翅膀。
　　南宫按住了要一跃而起的于单。
　　“看……”南宫悄悄的伸出手，趁蝴蝶伸出长长的细嘴时，轻巧的夹起了它的翅膀。
　　“啊！”于单快乐的叫着。“母亲真厉害！”
　　南宫微微笑了笑，松开了捉住蝴蝶的手。
　　于单怕是没有见过捉蝴蝶的方法吧？
　　小小的蝴蝶翩然而去。
　　“唉呀，怎么放走了？”于单有些惊异。
　　“让它们在花边自由地飞着，不是更好吗？捉住它们，过不了多久就会死掉的。”南宫温柔地看着大大小小的蝴蝶。
　　“给你。”南宫将编好的花环戴在于单脖子上。
　　“哎？”于单新奇的叫着。“桑格花还可以编成这么漂亮的环吗？”
　　“这是花环。”南宫看着他新鲜地看着胸前的花环。
　　小时候，母亲就是这样给自己戴上花环呢！南宫又想起了母亲温柔的脸庞。
　　“是母亲的母亲，你的外婆交给母亲的。”南宫微笑。
　　“外婆？”于单睁大眼睛。“是和母亲一样漂亮的女人吗？”
　　“她比母亲还漂亮，还温柔。她——”南宫的话被一只迷糊的蝴蝶打断。
　　蝴蝶晃晃悠悠地落在了于单的鼻子上。显然是把于单误当作了花。
　　“嘘——”南宫示意于单别出声。
　　迷迷糊糊的蝴蝶落在于单的鼻子，上舒适的将翅膀一张一翕。
　　南宫有趣地看着这只蝴蝶。
　　“阿嚏！”于单忽然皱了皱鼻子，打了个喷嚏。
　　蝴蝶恍然大悟般拍拍翅膀飞开了，在空中优雅的慢慢盘旋。
　　于单满意地露出了笑容。
　　“好玩吗？”南宫折下一只桑格花。
　　“嗯！”于单大声回答。

　　“阏氏，大单于要选择继承人了。”隆成端来了一盆热水。
　　“是么。”南宫嘴上漠然地应着，将手伸进水中。
　　“奴婢听说，大单于中意的是伊稚斜王子和于单王子呢！”隆成含着微笑。
　　南宫眼中震了一下，但又很快恢复了平静。
　　“你先去做别的事吧，我自己泡一会儿。”
　　“是。”隆成退了下去。
　　南宫又记起了多年前伊稚斜的话。

　　……“那里是我终有一天要攻下的地方。”他笑得那样自信那样坚决。

　　那是他的霸图，南宫无力阻止。
　　可是如果伊稚斜继位，那自己这么多年所受的苦算作什么？
　　匈奴铁骑南下，血流成河，生灵涂炭，那将是怎样的景象！
　　彘儿该有多担心，母亲该有多难过？
　　南宫侧过头去，不忍想这样的场面。
　　“母亲正在想什么？”于单不知何时已悄悄坐在她身边。
　　“于单……”
　　于单……于单……对了！于单！于单可以做单于！
　　于单若是做了单于，至少在自己的有生之年，汉匈之间不会发生战争吧？
　　南宫将于单抱在怀里：“于儿，若是你做单于，你愿意吗？”
　　于单摇了摇头：“我才不要呢！有伊稚斜哥哥就够了，我才不要做单于呢！”
　　“为什么呢？”南宫问道。
　　“我不想做单于。伊稚斜哥哥比我更合适，我做不来的！”于单直率地说着。黑亮的眼中充满了坦诚。
　　他不愿意，算了吧！南宫叹了口气，将心中的愿望压了下去。

　　沉寂多年的中行说却有相反的想法。
　　他要尽一切努力让伊稚斜继位，他要让汉匈之间连年战争，要让汉人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来吧，用我的恨意，让汉匈的土地血泪横流……

　　“恭喜南宫阏氏！”军臣单于的侍女匆匆进帐。
　　“什么事？”南宫回过头。
　　“大单于今早立于单王子为左屠耆王。”侍女面带喜色。
　　隆成听得，微笑道：“阏氏，恭喜您！”
　　“感谢昆仑神……”南宫默默感谢。
　　你听得到我的心愿么？想必你也不希望你的子民受战乱之苦吧？
　　“是阏氏善良的心愿打动了昆仑神呢！”隆成遣走了侍女。
　　“那伊稚斜王子呢？”南宫突然想起，急急地问。
　　“大单于让他带领匈奴一半以上的精兵去更远的北方，听说是要为将来收服月氏之用。”隆成不明缘由，仍在为刚才的喜讯而高兴。
　　南宫感到了一丝不安：大单于这么相信他。
　　不过好在于单做了继承人，南宫便每日让于单跟随军臣单于学习处理事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