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折》小包子奶奶

3、有一点不习惯。

　　第二天张泽宇醒来时，已经快要接近中午。要不是今天要去学校办理一些手续，他希望再在床上赖一会。

　　床头柜上放着一个浅蓝色的小盒，下面压着一张银行卡和一张便条。

　　哥哥的字迹和他人一样内敛，简单的两句话：“国贸中心的会员卡是我电话，吃点东西再出门。”

　　张泽宇抓了抓自己睡成鸡窝的卷发，想起来昨晚哥哥嘱咐他，自己去挑几件衣服。

　　放下纸条后再拿起那个小盒子，蓝底白条四四方方的一个，让人觉得精致。张泽宇知道，这回的名头是“支教回归”。哥哥总喜欢送他点小东西，生日、节日，毕业、得奖什么的，甚至是哥哥出差，每年他总能收到那么几次礼物。

　　打开盖子后，黑色的忖面上固定了一个银色的领带夹，上面镶嵌了一颗宝蓝色的钻。

　　精致是挺精致，张泽宇兴趣缺缺的又盖上了盖子。这种东西，他用到的几率不大，像哥哥送给他的所有小玩意一样，又是个落灰的命。

　　“biu~”

　　他突然转身，抬手一抛，小盒子划出一个完美的弧线，随着他配音的结束，落进了他大张着嘴靠在墙边的行李箱里。

　　见自己一投既准，张泽宇很是得意，又在自己鸡窝上抓了几把，哼着荒腔野调的山歌去了卫生间。
　　这种东西，配哥哥那种社会精英刚刚好，自己这种西装都穿不了几回的无业游民呀，平白暴殄天物了。

　　张泽宇有这个自觉，这回回来，他要做个一年半载的米虫，混吃等死，什么都不干。算是弥补自己这三年吃的苦，给自己的心灵和身体都好好放个假。

　　温饱问题很好解决，哥哥给他留了现成的食物，微波炉打热一下就好。学校的手续也十分顺利，不过当老师问起他以后的打算时，他没好意思说自己准备当个无业游民。

　　下午在商场逛荡到哥哥快要下班的点，挑中了几件花样简单T恤，至于牛仔裤嘛，他觉得以前大学时期的应该还可以凑合。他对物质不挑，真的不挑，尤其是支教了三年以后。

　　当他手捧了一杯奶茶坐到了哥哥公司楼下时，有些无奈的想，哪怕他的社会经验为零，从今往后也算是步入社会了。

　　下午四点多的阳光，让人很想在草地上躺一会，慵懒而又舒适。张泽宇坐在街边的长椅上，感受着奶茶那甜得发腻的口感，终究不敢往地上躺。这栋楼里进进出出的都是些高级白领，虽然不见得有人会注意到自己，可这里，终归不再是慢节奏的山区了。

　　刚掏出手机准备和哥哥报备一下自己的位置，就接到了死党打来的电话。

　　“二少爷，干嘛呢？”听筒里传来石头调侃的语调。

　　张泽宇抬头，顺着外部全玻璃的建筑看到了不算蔚蓝的天空：“晒太阳，思考人生。”在那边，天空是那样的干净。

　　“哟，那思考出啥惊世骇俗成果了不？”

　　“石头，我和你说我不习惯B市的生活了，你信不？”

　　短暂的沉默后，曾岩问：“你今天都干嘛了呀？”

　　不怪曾岩当真，他觉得张泽宇比他硬气，保不准真能再回大山深处窝个三年。

　　张泽宇又低头喝着奶茶：“回了一趟学校，逛了一圈商场，现在坐在马路边看着别人人来人往，脚步匆匆。”

　　“你准备干啥呀？”

　　“等我哥下班，然后坐他车回家。”

　　“这不挺好嘛，你不习惯啥呀？”

　　“……也没啥，突然回来了，可能不太适应吧……”

　　“张泽宇，你小子别吓唬人行不？昨天见你还朝气蓬勃的，今天怎么……别等明天了，你现在在哪猫着呢？我去找你！”

　　“别来别来，我逗你呢！明天是吧？什么时候呀？到哪聚呀？”

　　曾岩：“真没事？”

　　“能有什么事！不过是见过了极端的贫穷和物质，无病呻吟罢了。”

　　“想削你！明天我俩好好聊聊，我发位置给你，没外人，都是美院的同学。”

　　“行！”

　　张泽宇陪了小心，石头才算挂了电话。再呆坐了片刻后，才想来要联系哥哥。

　　张泽贤很快就开车找到了他，一杯奶茶也见了底，张泽宇收拾好心情，跟着哥哥回家。

　　“等了多久了？”张泽贤随口问道，离下班高峰期还差一点点，路上不是很堵。

　　张泽宇晃了晃手中的空杯：“一杯奶茶的时间……”

　　听到手机响，是石头发来的定位。飞快的回过去两字：收到。

　　那边立马回复：明天下午我来接你。

　　张泽宇：几点？

　　石头：有必要给你上上思想教育课。

　　看到这句，张泽宇笑了起来，对着哥哥说到：“明天石头弄了一个局，几个同学一起去唱歌。”

　　张泽贤专心开车，头也没侧：“嗯。”

　　手机再一次响起微信的声音，石头：6点。

　　张泽宇笑道：“他说要来接我，让我在家等着。”

　　张泽贤：“几点呀？”

　　“说是六点来接我。”

　　张泽贤考虑了一下，六点这个时间段挺尴尬的，他们一班小屁孩肯定不会好好吃饭，自己下班了回去做也来不及。
　　“嗯。”

　　张泽宇在手机打字：思想教育就免了，您来接我是可以的。

　　兄弟俩回去后，哥哥开始动手做饭，张泽宇一直和曾岩聊着微信，直到开饭的时候，微信消息的声音都会偶尔响起。

　　张泽贤盛好了饭，坐到了餐桌边：“小岩最近干嘛呢？”

　　张泽宇终于放下了手机：“画画呢，他想弄个工作室，把这几年的画卖掉。”

　　“嗯哼。”张泽贤没有发表意见，不过倚着曾岩妈妈的人脉，他的画应该不会滞销。

　　张泽宇耸肩：“他还想拉我一起下水，主要是他想带学生，教一些基本的东西。说这是打响名气最快的方法。”

　　“你答应了？”

　　张泽宇坐好，拿筷子之前认真的说：“还没有，我准备休养生息个一年半年的，哥，你可得养我呀。”

　　张泽贤觉得好笑，好像以前他就自力更生过似的。“改天我把SUV开回来，以后给你用。”

　　弟弟赶忙接话：“别，我养不起车！”

　　“备着吧，没车挺不方便的。”

　　张泽宇突然说：“你什么时候回去开车？我去看看爸爸！”

　　哥哥顿了一下，没有答话。

　　张泽宇把筷子尖尖咬在了嘴里，“我回来的时候给他打过电话了，他让我抽空回去吃个饭。”

　　“周末吧，我和你一起。”

　　“嗯。”张泽宇点头。

　　兄弟俩都不愿意多聊，这个父亲太过于形同虚设，张泽宇所有童年的记忆，都是关于哥哥的。张家的祖宅是一栋独院的别墅，看着挺深宅大院的，但里面的人情冷漠，只有兄弟俩自己知道。

　　张泽宇有一个很深刻的记忆片段，是自己抱着一个小熊的玩偶站在大门口，铁艺拉花的黑漆铁门，华丽而又冰冷。然后是哥哥回来了，在门口下了车，把自己抱了进去。加深这个记忆的，是从那以后自己每天都会去门口等他，哥哥也会在门口就下车，抱着或者牵着自己再走回去。不同的是，他再没有到铁门外。

　　一些关于爸爸的流言蜚语，就算不想打听也会跑到耳朵里，更别提他隔三差五就换的女伴。自己和哥哥的关系，兄弟俩不提，下人们也总会告诉你。

　　小时候，张泽宇特别害怕哥哥会厌恶他，那时候觉得哥哥就是全部呀，哥哥抱着他，让他觉得安心、觉得自己还有家。毕竟是同父异母的兄弟，毕竟是自己妈妈让他的妈妈离开了那所房子。

　　虽然对自己妈妈没有一点印象，可“小三上位”这个词汇已经深深的烙在了记忆里。反倒是哥哥的妈妈，给他的母爱要多些。

　　张泽宇拨弄着碗里的米饭，犹豫着开口：“我想去看看大妈，能帮我约吗？”

　　张泽贤给他夹了一块鸡蛋，笑道：“那真要约，我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哪个国度拼命呢！”

　　那是个女强人，儿子绝对没有她的事业重要。

　　“嗯。”张泽宇突然笑了起来，不知道是自己幸运还是他们母子博爱，自己这么个尴尬的身份，他们居然没有把自己当过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