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南墙》方阿有

9、我的不堪都在你眼里

　　医院的忙碌，让南蔷暂时忘记了小洋房里的纠葛，请了一天的假，堆在手头的事情更多了。

　　刚结束一台手术的南蔷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时针刚好指向数字七，胃里有点空，但想想桌上堆着的文件和报告书，还是朝办公室去了。

　　白日的时间越来越短，天空尽是暗色，办公室里已经没有其他人，只有南蔷头顶天花板橙黄色的灯还亮着。

　　滴滴~

　　“你在哪里？”

　　南蔷看了一眼手机，想了想还是回了一句

　　“医院。”

　　天完全黑下来了，有几颗散乱的星挂在夜幕里。

　　南蔷有点累了，仰靠在椅子上，忽的听见一阵脚步声。

　　南蔷倏地睁开眼往门口看去，

　　陆南平穿着深色的套装，拎着一个粉红色的保温桶，笑吟吟地看着面露倦色的南蔷。

　　“南医生，饿了吧。”

　　南蔷的眼睛暗了下去，心口刚刚涌出来的那一点点期待消散在朦胧的灯光里。

　　“还好，不怎么饿。”

　　南蔷客气地笑笑，语气里尽是疏离。

　　陆南平不以为意，献宝似的把保温壶举到南蔷的面前

　　“南医生，你可有口福了，这是我妈熬的大骨汤，营养好着呢！”看南蔷没有要动的意思，“怎么了，不爱喝骨头汤吗？”陆南平语气里带着疑问，目光黏在南蔷的侧脸。

　　“陆医生，我真的不饿。”

　　“不可能，这么晚了你一点东西也没吃，难不成真是不爱喝这个，要不然我再买别的去，你和我说你爱吃什么...”陆南平不依不饶，南蔷心里略略升起一股烦躁。

　　“她今天喝粥。”

　　苏越双手插在黑色休闲裤的裤兜里，懒洋洋地倚在门口，嘴角带着一丝愉悦。

　　南蔷和陆南平的目光都顺着声音过去，陆南平看着倚在门边的人，虽然懒懒散散，但是给人一种压迫，眼里的攻击性更是一目了然。

　　“忙完了吗？”苏越似是没有看见陆南平这个大活人，只是嘴角嗫着笑，柔声问南蔷。

　　“差不多。”

　　“南医生，你朋友？”陆南平有些疑惑。

　　南蔷想了想，点了点头。

　　苏越没管陆南平诡异的眼神，径自走到里头，从衣帽架上把南蔷的包和大衣取下，沉默着往外头走了。

　　这一串行云流水的动作让陆南平摸不着头脑，皱着眉头用眼神询问南蔷。

　　“这是怎么回事儿？光明正大抢东西？”

　　南蔷起身，脱下身上的褂子，把盘发解下

　　“陆医生，抱歉了，骨汤我不喝，谢谢你，我要走了，不想让他久等。”

　　陆南平看着南蔷消失在办公室的门口，心里在骂娘，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那个粉红色的保温壶。

　　看着那个小身板从医院里出来，苏越迎上去，把外套披在南蔷身上，南蔷的额前甚至可以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

　　“南医生很受欢迎啊。”苏越似笑非笑地俯视着眼前的小女人。

　　“你怎么来了”南蔷没心思去理睬他的调侃，只是好奇这个人的突然出现。

　　“为了不让你喝骨头汤”

　　南蔷觉得苏越甚是无聊，侧了侧身，做出一副要走的样子。

　　“诶，别走别走，我带你喝粥去”

　　......

　　“老板，两碗粥”

　　苏越带南蔷去了一家老粥铺，腾腾的水汽和浓浓的米香都让南蔷觉得放松。

　　“他是谁？”苏越喝了一口碗里的粥，装作漫不经心。

　　“同事”

　　“我要是今天不来，你会喝了他的汤吗？”苏越目光灼灼，按捺住心里的紧张，尽量让自己显得平静。

　　“不会”

　　因为想喝粥

　　南蔷没什么犹豫，又往嘴里送了一口粥，米粒在唇齿之间被碾碎，香气溢满了整个口腔。

　　苏越对这个答案很是满意，恨不得在脑门上写“心情好”三个字。

　　苏越暗自高兴，看着身边的姑娘时不时傻笑，南蔷还是安安静静地喝着自己的粥，看不出心情。

　　“蔷蔷！”

　　低缓的声音打破了这边的气氛，一个身材矮胖的中年人一脸惊愕，身边站着一个红衣服的女人，也一脸难以置信地看向这边。

　　南蔷闻声抬头，男人已经和记忆里不太一样，皱纹更多，胖了很多，而身边的女人却一如既往地扎眼。

　　往事像大雨一样倾泻下来，让南蔷避无可避，放在桌下的手已经握成了拳，指关节因为用力有些泛白。

　　哪有什么与生俱来的平静淡漠，只不过是盛怒和恐惧之后的掩饰。

　　南蔷最后只是轻描淡写微笑地回应了一声

　　“真巧。”

　　这两个人和苏越记忆里某一个夜晚的景象重合了，他开始后悔自己带南蔷来这里。

　　“我们走吧”

　　苏越瞥了一眼那个女人轻蔑的脸，青筋略显的大手拢住南蔷冰凉的拳头，想马上带她离开。

　　南蔷看着苏越眼里流露出来的担忧，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个笑来，也许是为了让这个男人安心，可她不知道这个笑容又让苏越有多揪心。

　　“蔷蔷，你怎么这么久都不和我们联系啊，我们都很想你啊。”红衣服的女人，言语上的刻意亲昵，让南蔷一阵反胃。

　　“你们自便吧。”

　　南蔷没有理睬，只是客套地说了这么一句。

　　手还在苏越的掌心里，这样的温度，让南蔷把自己的尖锐都藏匿起来，一如既往地淡然，她反握住苏越的手，感受到他手上茧子的厚度。

　　苏越看着南蔷，小店里的柔光洒落在她的身上，像个被神祝福的仙女。

　　“蔷蔷，爸爸现在在河清也买了房子，你...”

　　“多什么嘴，看人家根本不想理你，走走走”

　　被忽视的红衣女人急不可耐地推搡着中你男人出了粥铺的小门，仿佛南蔷就是一个易燃易爆危险品。

　　在车里，南蔷一言不发，苏越也没有开口，就这样一路沉默着到了南蔷家的小区门口。

　　“我送你到门口。”

　　南蔷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自己下了车往里走，苏越就近找了个空位，快速跟上去了。

　　三单元五一零

　　南蔷背对着苏越开门，

　　“好好休息，有事给我打电话。”

　　咔哒开锁声传来，

　　“你的心和以前一样干净，我知道，所以”

　　不用管那些脏东西。

　　南蔷转过身来，脸上不知何时已经爬满泪痕，仰起头，布满水光的眸子凭空硌地苏越的心生疼。

　　“我的不堪一点不剩全落在你眼里。”

　　她哭了

　　她又哭了，和以前一样

　　苏越来不及想，看见她的泪，他只想把自己的整颗心给她，去补上她心里的缺口。

　　或者像现在这样

　　把她紧紧，抱在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