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娇女》亦晨曦

12、风筝

　　下了山，进了官道，路渐渐开始平坦，没过多大会儿，便感觉马车平稳了许多，而且速度也明显快了起来，到苏州城外时太阳才刚刚升至半空。

　　车上垫着厚厚的毛皮垫子，放着一张小桌，桌上放了茶水和几碟点心，林琳与林长清坐在右边，而谢氏与秦妈妈则坐在左边。

　　林琳靠着软垫，眉眼清亮道：“母亲，是不是有客人要来咱们府里住呀？”谢氏回过神，回道：“是啊，有客人来了咱们可得拿出待客之道来，但是琳儿，平日里如果无事的话对这位客人最好敬而远之，知道吗？”

　　林琳微微一怔，忽而又笑了，轻轻道：“琳儿懂得。”谢氏暗暗舒了口气，心中叹道这可真是请了尊大佛，得时刻敬着，自己少不得先要跟一双儿女讲好，以免日后出了什么岔子。

　　林长清与妻子对视一眼，明白她是忌惮着那位公子的身份，也是，堂堂皇室的宠儿，却有这般兴致到自己府中小住，说出去恐怕会让大周皇家的人惊讶不已。

　　很快，这一行人便到了苏州。待马车进了城门，林琳撩起车帘向外望，只见三个门道、东西飞廊，高高的城墙看上去雄伟而威严。

　　城墙上，门道旁布满了兵士，一身盔甲手握长枪，腰挎大刀，威风凛凛的样子，正对出城的百姓盘查着，而东西两阙前是长长的左右马道直通大街，赫然是苏州最繁华的地方。

　　林琳心中微讶，苏州向来民风淳朴，百姓安居乐业，故平日里防守并不森严，昨日出城时，仿佛还没这么多兵士，如今倒是增加了好多人手。

　　就在林琳打量间马车已经到了城门口，秦妈妈赶紧放下被林琳撩起的一角门帘，说什么也不准她再看。

　　这时，外面一直护在马车左侧的林杨骑马上前对着守城的士兵喊道：“知府林大人车架在此，快快让开。”

　　“原来是林大人，多有得罪。”只听见一个浑厚的声音从远处传了过来，大约是对这边抱了抱拳，又听见他们似又交谈了几句，听的不甚清楚，仿佛是在说着为何这般严密检查的缘故。

　　没一会儿马车就又滚动了起来，飞快地向着府衙方向驶着，马蹄声嗒嗒作响，一路紧赶慢赶，一直沿着靠西的一条青砖路驶到了仪门，这才停了下来，早有婆子上前打开了车门摆好了脚凳。

　　林长清怕女儿摔着，将林琳抱出来，轻轻地放在了地上，接着丫鬟婆子也陆陆续续地下了马车。

　　这时后面的黑色马车也停了下来，显见这时一辆低调到极致奢华常孟上前禀告已到府衙时，萧梵狭长的凤眸微抬，玉雕般精致的手掀起车帘，从中跃出，稳稳地站在了地上。

　　待看清他的面容时，众人纷纷倒吸了一口凉气，阳光照在他年轻而俊美的面上，一身叫人仰视的俊冷挺拔。

　　似是察觉到众人的目光，萧梵面上无甚表情，周遭的气息却开始森冷起来，林长清赶紧上前道：“公子，请。”言语中流露出对这位少年的恭敬。

　　萧梵睨了林长清一眼，这才抬腿进了府衙。林琳早在萧梵出现时便怔住了，这白皙如玉，精美绝伦的一张脸，不正是昨日在佛光寺见过一面的少年？这张完美的脸，对于林琳来说，远比她见过的男男女女还要来得惊艳。

　　虽然萧梵昨日的举动令她心生感激，但见他无视爹爹，大摇大摆地走进自家，明明是来自己家里借住的，却这般目中无人，尽管心中已料到对方可能是皇室中人，但林琳对他的好感度已然直线下降。

　　因着尊贵的身份，萧梵走到哪儿都不曾受到冷遇，故别人的毕恭毕敬早已习以为常，见那玉娃娃般的小人儿目不转眼地盯着自己时，深邃的眸中难得泛得了笑意，只因林琳的脸色好像如调色盘一般，一会儿满是惊艳，一会儿变成了不屑，嗯，林绍的孙女倒是比她一板一眼的祖父有趣多了。

　　就这样，萧梵在林家住了下来。谢氏作为当家主母，少不得要把这尊大佛的起居安排好，值得庆幸的是，萧梵在决定来林家前，身边伺候的人已连夜将所居之处打理好，一应换上了皇家内造之物，毕竟这位的生活自来精细。

　　守着井水不犯河水的界限，平日里龙凤胎自觉在自家的一亩三分地儿走动，不曾踏入这位的活动范围，不过萧梵经常未在此处，大概是去苏州到处游玩了吧，林琳常暗暗猜测到。

　　日子一天天滑过去，姑且不论萧梵的到来如何，林琳的生活同以前一样平静而充实，自从无意间与林长清对弈了一局之后，如今白日里除去跟着蒋女师学习之外，她也开始试着学下棋，誓将一雪之前被林长清打得一败涂地的耻辱。

　　这日，林琳摊开书册，手里握着毛笔，身体规矩的坐在书案前描红，蒋女师站在她身后，思及授业以来，林琳的进步飞快，着实令她吃惊，她知道，林琳在学习上的努力和勤奋之甚，不是一句“天生聪明”就能囊括的。

　　心中对于即将到来的离别不禁有些伤感。

　　“姑娘，今日的课业你完成得很好，就学到这里吧，你转过来，我有话跟你说。”只听蒋女师柔和的声音传来，林琳闻言，只好停笔，转过小身子，疑惑地看着她。

　　只听蒋女师带着歉意的声音道：“姑娘，家中有事情急需我回去处理，所以昨日我已向夫人请辞了，今后夫人会为你再请一位师傅的，虽然多有不舍，但希望姑娘你多保重。”

　　林琳想了想道：“先生不必请辞，我可以等你回来。”蒋女师却是柔声道：“姑娘，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师生一场已是缘分，不必强求。”

　　林琳只能按下心中的不舍，强笑道：“好，那先生你以后有空可得多来瞧瞧我。”女先生欣然应下。
　　蒋女师请辞的事就这么尘埃落定了，待她离开后，谢氏还在考虑着新的女先生人选，所以林琳这两日倒落得自在。

　　恰逢天朗气清，惠风和畅，正碰上学堂今日早下课，林琰得以提前回来，他玩心重，记起了之前逛街买的风筝，闹着要放，谢氏无奈只能依着他。
　　林琳本是兴致缺缺，然而看着林琰把燕子风筝放到天上，心中竟生出了一丝羡慕，目光开始追随着那只越升越高的风筝，林琰转过头来，见妹妹直勾勾地看着，有些不好意思，挥了挥手，道：“妹妹，你过来，风筝给你放。”

　　难得林琰这贪玩的小孩如此大方，林琳倒不再扭捏，接过风筝的棉线，开始跑了起来，不一会儿那风筝便放得更高了，两人不禁相视一笑。

　　这边龙凤胎兴致盎然地放着风筝，前院书房中，阳光将桌上摆着的一副黑白玉石的棋子照的盈盈发光，林长清与萧梵正在对弈，表面上看似棋力旗鼓相当，实则林长清心中如明镜一般，对面那半大少年的心思实在深不可测。

　　萧梵修长的两指捏着一枚黑子落到棋盘上，瞬间让已呈死局的一角黑子有了活路，双方你来我往，厮杀得激烈时，门外却传来一阵惊呼声，萧梵不悦地抬眸，而后常孟在门外道：“主子，林家姑娘的风筝掉到这里来了。”对面的林长清一怔，这才抬起头来。

　　他冲着萧梵歉意地一笑，不卑不亢道：“小女顽劣，还望公子见谅。”

　　门外，林琳有些恼火地盯着残破的风筝，方才飞得好好的，谁知道一阵大风吹来，手中的棉线竟是控制不住，断了，而后风筝“啪“地一声开始往下掉。

　　她和林琰一路追过来，却见那风筝晃晃悠悠地掉到了前院，问了几个婆子才找到了书房，林琰发现那角落里的风筝禁不住欢呼一声，林琳赶忙捂住了他嘴。

　　此时见常孟如门神一般巍然立在旁边，林琳心中瞬间明了，恐怕那位来头很大的少年也在里面。

　　正想悄悄捡了东西离开，垂花门打开了，一身雪衣的少年和爹爹走出来了。

　　林琳脑筋急转，率先朝林长清喊道：“爹爹，风筝掉了，琳儿和哥哥是过来这里捡的。”

　　一身儒雅的中年男子不自觉露出笑意，大步过来，将林琳抱起，伸手刮了下女儿的俏鼻，宠溺道：“爹爹知道琳儿乖，不会随便乱跑的。”

　　萧梵看她粉嘟嘟的脸，在林长清怀中撒娇卖乖着，忽然笑了一下，一张本就祸水的容颜愈发俊美无双。

　　鼻尖恍惚拂过一丝冷梅香气，却见少年站在那里，整个地方都亮堂了三分，林琳在林长清怀里转过头来，对萧梵微笑道：“这位公子，又见面了。”

　　这一眼，少年和小女孩仿佛都将对方的样子印在了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