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越仁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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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容正十三年，九月十五日，四镇魔捷后第二百五十四年。
在大捷中立下汗马功劳的天门宫宫主，其麾下大弟子——以气功闻名的越洋川越大侠，正与他尚未公于世的小儿子在静灵观观主殿内拜访。
时年七岁的越仁歆跟着他爹越洋川来静灵观拜师，滴溜着眼睛四处打量，觉得所见的都与跟着他爹娘到处游历所见之景不同，于是只是瞪着眼看，不出声。
观主宫泽安为天门宫宫主次子，与尚为学徒时、曾处天门宫师门下的越洋川交情甚好。经年后宫主飞升上仙，宫泽安拜在静灵观门下，越洋川告别师门隐匿于江湖，两人通信依然未间断。
传闻宫泽安接任观主时，越洋川曾托人将他亲编的一册刀修晋升的秘笈交予宫泽安，可见两人之情谊深厚。
此番越洋川躬身前来拜访，无论何事相求，宫泽安自然是要给个大面子的。
尤其是见了那规矩地跪在静灵观的观主殿里，白白净净一个小奶团子，只是静等着两位大人交代完，又很合时宜地朝着宫泽安一笑，左脸上还立刻显出一个浅浅的梨涡。
越仁歆脆生生道：“弟子越仁歆，拜见师傅。”
然后凭借美色与越大侠自小培养的功底，越仁歆顺理成章地成了静灵观内门六弟子，爱称“越小六”。
名门正派里，一般从掌门到弟子，除了榆木脑袋就是南瓜头颅，出生就自觉带着“达则兼济天下，穷也要兼济天下”的重任，修真就是为了救人打魔教。
剩下的那些脑袋灵光一点的，要么是为了光耀家族门第，要么就是清清高高的为了自己，倒显得江湖上那些没有门派的散修大侠很是聪明绝顶。
但不管是长着哪一种植物脑袋，正道终归是正道，修的是板板正正的真，大致以剑修、刀修、气修等为主修。到处重样的修士，靠的是每个门派自家不允许透露外门的秘籍与真传来区分。
正道从不爱搞暗里的诈术，觉得那是小人之为、歪门邪道。因此如毒修、读心术等这一类，相当于心狠手辣、偷人策于不备的手段，这些木头南瓜们是很看不起的，认为“不光彩，有失君子之道”。
小门派如此，大门派更不必说。
位列三大名门之一的静灵观自初任观主肖静灵创派伊始，就把“修身齐家平天下”这档子言论践行到了极致。治国安／邦虽然还不及，但是属于正派中的正派了。
因此第二十九任观主宫泽安，是怎么也想不到，他一眼相中的越仁歆，到底是多么一个混蛋弟子。
刚入师门的四年，越仁歆很乖，又冰雪聪明，不能说什么都是一教即会，但领悟的一定比他的师兄们要快上很多，因而修为以奇一般的速度上升。
越小六嘴很甜，人也很甜，几句话哄着一门上下所有人都高兴。闲着的时候端茶倒水送点心，不闲的时候认认真真练功；长得还七分随了他那绝美的娘亲——菩提岭真传女弟子姬秋雁、三分又袭了他爹的冷峻美：饶还是个稚气未脱的奶孩子，却已经看出是个眉清目秀、笑起来眼绽桃花，长大之后要祸害不少小娘子的主了。
不仅师兄们对着他们的越小六是百般的呵护宠爱，宫泽安也对越仁歆喜欢的不行，颇有种想天天把这个小徒弟带在身边，闲来无事就捏捏他的小脸蛋，手把手地教他功夫的想法。
然而碍于掌门不得显露过分偏爱的原则，宫泽安只把“捏捏他的小脸蛋”这一条践行到了实处。
道世间风雨无常，但好在有个风云变幻、日星隐曜的预兆。若碰上那世事无常，除了兴风作浪的人自己晓得外，便谁也无从先知了
容正十七年十月四日，中原北部魔教支部暴／乱。
此暴／乱为四镇魔捷后，三界和平持续二百五十八年后，第一次再因魔教而起争端。
中原北部修士被杀了个措手不及，伤亡惨重，后由江湖散士越洋川、姬秋雁，联手作为援军从中原东部赶至的轩铭虚二弟子赵鹤贞与其兵部联手镇压。
“叛乱暂息，赵鹤贞重伤，其所率一支损失过半。”
“越洋川、姬秋雁侠侣蹈节死义，在天之灵永息。”
宫泽安集合一众弟子，将噩耗颤着声音传至时，即使作为观主、带着一身的岁月蹉跎，犹还是酸了鼻头、红了眼眶，然而众人皆望向越仁歆的时候，他们年仅十一的越小六却像是听不见一般，没了血色的脸上是死水一般的沉寂。
他朝宫泽安点点头，依然像平日里屈身自如那般，示意自己没事、请继续。
而后的时日里，宫泽安发现，捧在心尖上宠着呵护着的越小六变了。倒不是变得冷血不近人，而是变成了个顽劣的主，叫他往东偏去西，再也不是那个了人心意的乖孩子，也变得…陌生了。
越仁歆以往干净的一望见底的眸子再不清澈，看人看物永远都蒙着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阂，像是和世界都隔了一层东西。师兄们心急如焚，宫泽安更是像热锅上的蚂蚁，可是那小六总是笑的像春风开桃林，总说着“没事，莫担心”
就这样跟一门派上下的人藏着掖着地过的越仁歆，终于在一天被大师兄庄思衍发现了偷偷修炼读心术的事实。
读心术，感人真气流转，借神读心，了人心智，以攻人。
境界高者，一眼可通人心，攻无法近其身，谓“刀枪不入，不可摧”。
此邪术也，正道之人慎修。
庄思衍大有恨铁不成钢的心思，身为大师兄的架子全没有了，暴跳如雷地将越仁歆训斥了一顿，罚他三日面壁思过，两日不得进食。后又瞒着其他弟子偷偷上报观主。
宫泽安虽也是气不打一出来，但好歹却没有发作。他和庄思衍大眼瞪小眼，呆呆地坐在座椅上愣神，几次动了动嘴唇，最终也是只一声长叹。
“罢了，别太逼他。小六啊，是伤到心里去了。”
“那…师父，如何是好？”
宫泽安皱着自魔教暴／乱后几乎没再舒展开的眉头，揉着太阳穴站起身，走到跪在前面的庄思衍身前，拍了拍他愁断了肠子的大弟子肩膀，“阻止自然是要的，不过那小孽障若是死活不悔改，也别把他往绝路上推。他还小，不知道分寸的时候，帮着他就好。”
“弟子明白。”
其实越仁歆背着师门偷偷修这读心术的事，宫泽安早就晓得。说到阻止之事，他是硬技也施过，软技也用过，可每每在动用之前就早叫那姓越的小兔崽子用读心术看破了去，又看在他没了爹娘、烙过心伤的份上不敢太过严苛，着实是拿他没什么办法。
而且越仁歆也从不越界，在此事上未有过什么叛逆逾矩的行径，就只是凭着一句“喜欢”，叫宫泽安也一下子没了教训的底气。
不过也就没满两年，这越小六的读心术竟已修到人心摸的六成准，虽是与正道相悖，却也是一种天赋，不如就这样引着他，叫他好生地修这读心术，不到走火入魔的地步，做一技之长也是好的。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道理，也许就是越仁歆真正修这邪术的目的罢。
宫泽安忽然觉得自己像是老到了他爹的年龄，不仅为小崽子操碎了心，还要开明的为他思考人生后路
三天的禁闭结束之后，越仁歆被观主私下召去，被语重心长的教导了一番
这小六像是晓得师父师兄一番空心般，越来越隐着自己对读心术的修炼，被疏忽的静灵刀法也被重新提上日程。修读心术方面，他对庄思衍的援助从一开始的万分抵触，也到了后来的乖乖顺从。
就这样跟一门派上下的人藏着掖着地过的越仁歆，有了两个强大的辅助，帮着他一起藏着掖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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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正二十年，七月十五日，中元。
中元日，鬼门开。
越仁歆趁着这对读心术修炼助效甚好的日子，跟庄思衍报了句信儿，草草收拾了细软，跑去凡间历练了。
穿着师父给打点的粗布衣服，越仁歆屏气敛息，第不知道多少次轻松地混在一堆凡人之间，兴致勃勃地瞧着在为祭鬼神做准备的人们。
“小哥，鬼门马上就开了，还不家去，跑出来喝酒？”
“嘿嘿，喝完这壶就回，有劳掌柜的了。”
酒馆的掌柜和经常来凡间游玩的越仁歆混了个眼熟，见他推门进来，立刻喜气洋洋地打了个招呼，命小二去备山楂果酒，撑着台柜接过银子，笑呵呵地同越仁歆搭话，“招待完最后几个客官，我这也就得打烊咯，回家躲鬼去…哎，客官您好，来点什么？”
“米酒二两，小菜不要，劳驾。”
“好嘞！小二，米酒二两！客官，半两银子。”
来人说话的声音不高，清冽冽的，又带着些许气音，古琴似的甚是好听。越仁歆端着小盅抿着酒，借着这个姿势，抬起头来偷偷去瞥那个被小二“公子这边请”引着，坐到自己斜对着的座位上，一袭浅青色长布衫的年轻男人。
“好一股子穷酸的书生气息…”
穿着明显更加穷酸的粗布衣的越仁歆毫无自觉地这样想。
“穷书生”看起来与越仁歆年纪相仿，应该再年长些。眉眼修长，脸颊瘦削的甚至有些微微凹陷，若不是嘴唇还是殷红的，甚至要叫人以为是患着什么疾病。
那人一直微微颔着首，好像是桌板上的木纹是天底下最有吸引力的东西似的，连小二上酒的时候都只是略微点了下头，自然是看不见越仁歆总跳过来的目光。
越仁歆对这个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主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对方身上的真气流转和凡人无异，左手食指也并无异样，乍一看只是个芸芸公子，但越仁歆的读心术却无法在其身上施展。
读心术是不动声色的，若不是道行高深者，或者对对手有提前了解的情况下，很难提前隐蔽自己身上的真气，以应对心智被人读取。
尤其是这种谁都不认识谁的情况下，两个人最大的关系就是喝了同一个酒馆酿出的酒，用的碗可能是猴年马月前对方用的。
越仁歆正在心里和自己的各种猜测较劲，所以忘记把自己施法失败的眼神收回来了，下一刻被那位穷书生的抬起头来看他的眼神对了个猝不及防。
那人仿佛只是无意间，淡淡扫了一眼正在不动声色地蹦豆子的越仁歆。被扫的那位吓了一跳，停在半空装模作样的酒盅一歪，停了半晌的山楂果酒一下子全灌进嘴里，就着那柳叶拂风的眼神囫囵着吞下去了。
酒的味道着实没尝出来，余韵悠长的只有山楂果的馨香甘甜。
叫酒呛得不轻的越仁歆正顾着咳嗽，那位一眼呛人的穷书生将桌上的酒一饮而尽，抚了下衣袖，起身离开了。走的时候还朝掌柜的点头示意了一下，快步离开。
越仁歆咳完之后发现观察对象跑了，回头只看见个衣摆，立马朝掌柜的打了个招呼，把剩下的就匆忙地喝了，赶紧追出门去。
酒馆驻地不在闹市，是在镇上和周围野地的交界，人多的地方走一会就到了尽头。越仁歆跟着那个若即若离的青衣衫，转悠着就被带到了野地的林子里。
树林阴翳，挡着天光，分不清时辰。
镇上有人敲着小锣来回游走，嘴里喊着：“中元日，酉时到，鬼门开。”*
越仁歆在林子里有点摸不清方向，方才一闪而过的青衣衫怎么也看不清了。越仁歆到底还是年少，经验少，没怎么遇到过眼下这种情况，只好竭力压制住心里的不安，闭上眼睛，试图感受周围是否有人的真气。
忽然，越仁歆睁开眼，神色一凛
他感受到身后的一股气息，猛的在一瞬间加剧了他心里如浪翻滚的不安。
他清晰地感觉后颈代表着生命跳动的地方一凉。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越仁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