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端方》三番jn

20、第二十章

　　王炳成还未在定安整理妥当，便已锒铛入狱，等待宣判。
　　王夫人多次向母家求救无果，终于清楚王炳成已经被程阳侯彻底放弃，她整日惶惶无措，守着偌大的空房子，心下一片死寂。
　　王昱兴也知道父亲怕是保不住了，也整日心惊胆战，一遍一遍咒骂王昱枫，咒骂霍湛。
　　刘氏看着愈发消瘦阴沉的儿子，心里一直不敢下的决定有了一丝动摇。
　　王炳成死了就死了，她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她还有儿子，她的儿子甚至还未婚配！
　　她不能坐以待毙……

　　玉露令事关重大，皇帝亲自传召严之翼进宫觐见。
　　霍湛早就教了他一套说辞，应对皇上的提问，不能什么都步步到位地说，要说一点瞒一点，显得自己也不是非常清楚的样子。
　　皇上是多疑的，他若一字一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就会让人觉得这必定是提前排练过了的说辞。
　　于他所说，父亲只曾把玉露令拿出来一次，告诉他这是家里的传家之宝，可保家族世代平安，不到万不得已不能示人，之后就被装在一个坚固的金匣中束之高阁。
　　那么王炳成为什么知道玉露令在严家手里呢，就是皇帝去考虑的事了，他才不知道。
　　皇帝想的要更深一些，玉露令是几十年前发放的，就连皇室中人都瞒的紧，王炳成一个巡抚，不仅知道这是什么，还知道在哪里，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几十年前的事，谁能有这么大的本事知晓，当年就连先帝都还只是孩童。”
　　皇上摸索着手中的玉露令，这是派人搜查了凉州王家后找到的，证据确凿。
　　“皇祖父还小，可有些人不小啊。”霍湛意味深长地笑了。
　　皇帝看了他一眼，也是，程阳侯可是三朝老臣了，先帝还没有即位时，老程阳侯就已经颇有威望了。
　　程阳侯府，可谓是手眼通天。
　　“胡德寿知道的，只怕也跟玉露令有点关系。”
　　“儿臣也这么觉得，并且在严家没了之后，凉州目前最大的富商也姓胡。”
　　皇帝闻言看向他，“的确没错，但胡家是很久之后才去到凉州的，与严家出事相隔时间很长。”
　　霍湛向后探了探手，影齐上前把一个画轴交给他。
　　“烈马过山图，这个是仿的，真品曾是严家老爷子的藏品，儿臣的人曾在胡家见过。”
　　皇帝拿过画轴，“胡家人会请你去家里做客？”
　　霍湛摸了摸鼻子，“也是没办法，儿臣的人只得做一回梁上君子。”
　　“那胡家不过一个商人，你能插不进人手？”皇帝嗤笑，“堂堂皇长子，用这种手段，也不嫌丢人。”
　　话虽这么说，皇帝还是把画轴交给贴身侍卫，让他拿去给严之翼看一下。
　　“若是朕，他胡家至少要有一半是自己人。”
　　霍湛挑了挑眉，“儿臣知道了。”
　　“你还有很多要学的，本来想让你就在定安待着了，算了，你还是去凉州，看好凉州，再回来看定安吧。”
　　一旁的何顺闻言头更低了，江南那边程阳侯算是不行了，现在还把瑶王放回去，江南那边岂不是要成瑶王一人的一言堂？
　　皇帝对瑶王可真是信任。
　　回了王府，霍湛拿出一封信给了影肖，让他送到程阳侯府一人手中。
　　待影肖离去，霍湛坐在书案前，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扣着桌面。
　　他想起来在船上方妤说他想家了，他也以为他是想的，可真到了家他才发现，定安的空气都是冰冷的，整个人都是紧张的，一到定安，那些诡谲的手段与阴暗的心思都昭然若揭，兄弟，父子，夫妻，这些被讴歌着的美好感情在定安都是无用的。
　　这样的定安让人做不到向往，更做不到怀念，它就是一个金色的牢笼。
　　霍湛知道玉露令事关重大是不会让程阳侯知晓的，故而以此做筏子，他和皇帝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程阳侯却原地打转毫无头绪。
　　他等的就是程阳侯失去耐心的时候，等他失了理智为他所以为的秘密做进一步掩盖时，这场大戏便可收尾了。
　　坤宁宫内皇后听完下人来报，沉默地躺在贵妃椅上。
　　她什么都查不出来。
　　她自是知道程阳侯与胡德寿有什么秘密，只是这秘密与申家有关系，而皇帝多疑，她不敢让程阳侯有丝毫泄露的机会。
　　她要么让他全身而退，要么让他永不出现。
　　可胡德寿已经死了，若程阳侯再废了，就是明着告诉皇帝，这里面有太大的秘密，牵连之广让背后之人不惜舍弃程阳侯这种在朝廷上举足轻重的老臣。
　　她心里烦躁，伸手掐掉了瓷瓶中插着的一枝红梅。
　　“湛儿长大了，当真是长大了。”
　　她复又一阵怅然，似是回想到什么过往一般，“长大了好啊。”
　　申觅柔按了按眉心，唤来一人，“本宫让你送的东西送到了吗？”
　　“送到了。”
　　她点了点头，又拿出一封信，“还是照着那个字迹，把这个抄一遍，”她指了指末尾的名字，“这里改为刘颂。”
　　程阳侯府自从那日早朝起便整日大门紧闭，程阳侯与世子不敢有什么动作，消息传不进来，也递不出去，整个侯府只有程阳侯嫡亲弟弟刘平和，也就是王炳成夫人的父亲还在走动。
　　刘平和与程阳侯皆为老程阳侯嫡出，但年龄上的差距让两人关系并非同胞兄弟应有的亲近，刘平和的长子甚至与刘申的长子同龄。
　　亲哥出了事，眼看刘申也不是个能耐的，刘申后面又只有刘颂一个男儿，刘颂又是个赌徒，程阳侯府以明眼可见的速度败落着。
　　刘平和近几日东奔西顾疲惫不堪，回了府便一头扎进最宠爱的妾室房里，饭也不想吃。
　　“老爷，您好久没来看奴家了。”妾室轻柔的手按压着刘平和的肩膀，娇娇软软的声音像银铃一样，让人一身的疲惫都散去了。
　　“叫你委屈了，也是我最近太忙了。”
　　“侯爷也真是的，自己不中用了，叫您来跑腿。”
　　刘平和拍了拍她的手，“没办法，谁叫王炳成是我女婿呢。”
　　妾室埋怨地嘟囔着，“可那也是侯爷让刘颜嫁的啊，自己闺女舍不得，就舍得您闺女了。”
　　刘平和闻言安慰到，“兄长膝下嫡女肯定是不能嫁的，庶女又已经出嫁，我也是侯府的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奴家现在可只看见了损，没看见荣！”妾室俯身趴在刘平和怀里，“光见他侯爷急流勇退一样致士，给自己赚了个好名声，然后把位子传给刘申那个窝囊废，他大房一辈子算妥当了，您呢？”
　　妾室抬头，红着眼眶看着他，“您也是老侯爷的嫡子，您也文武双全，连您的儿子都强过他的儿子百倍，凭什么不是您做侯爷呢！”
　　“慎言！”
　　妾室被他一吼吓住了，却也不愿就此罢休，“奴家也是心疼老爷，侯爷已经致士了，刘申也出事了，您这么忙来忙去也是给他人做嫁衣裳，到头来还得连累您。”
　　刘平和闻言眉头紧皱，“刘申出什么事了？”
　　妾室像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没，没出事。”
　　“你在公里的弟弟是不是又给你送信了。”
　　妾室眼珠转了转，“是又怎样。”
　　“快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
　　妾室故意背过身去不言，这般娇嗔的样子引得刘平和话语间软了又软，“好了，是我不是，不该大声说你，不生气了好不好？”
　　妾室这才靠近刘平和耳边，小声说着，“刘申和胡贵嫔的事被人知道了！”
　　“什么？”
　　胡贵嫔和刘申有了苟且？刘平和震惊不已，这他可一点消息都未听说。
　　“您还不信啊，我弟弟可就在她宫里当差，他亲耳听见胡贵嫔和心腹宫女说，只要刘申不把他们之间的关系说出来，她就还没有危险。”
　　“听说啊，是一次宴席上刘申醉了酒，出去醒酒时遇到了胡贵嫔，两人还在外面就……”后面她没说，但刘平和也能猜到发生了什么风月事。
　　“刘申这个人可恶的很，他藏了贵嫔绣了名字的肚兜，以此要挟胡贵嫔同他苟且，可宫里的人能是什么省油的灯，她哄骗了刘申写了一封大逆不道的信，还用了程阳侯的印。”
　　一时听了如此荒唐的一个消息，刘平和适应不能，半晌未有一句言语。
　　怪不得，怪不得胡德寿出事之际，胡贵嫔便派人来了侯府，说了一些带着威胁的话便被程阳侯气恼地赶了出去。他只当胡贵嫔与兄长或刘申有什么交易，却没想到是这等不耻的事。
　　这事若让皇上知道了，刘申就当真要没命了。
　　“这事虽说严重吧，但只要侯爷向皇帝卖个惨，表示自己毫不知情，皇帝念他已经致士，肯定不会牵连满门的，”妾室说着，看了他一眼，“到时候，刘申没了，刘颂又是个赌徒，整个侯府能继承爵位的人，可就只有您了。”
　　刘平和随即一震。
　　程阳侯膝下只有刘申刘颂两个儿子，世子刘申保不住了，刘颂又是庶子还是赌徒，哪怕刘申有个儿子，程阳侯也不敢立他为新世子。
　　只剩他了，程阳侯的嫡亲胞弟。
　　他未曾犯错，有儿有女，没有人比他更合适了。
　　“程阳侯府历经三朝，看在老程阳侯的份上皇上也不会撤了侯爷的爵位，老爷现在只要表明您对大房所做之事一无所知，向皇上表表衷心……”
　　妾室没说完，但也足够了。
　　老程阳侯在朝堂上耗尽了一辈子，从未被人抓住过把柄，皇上若撤了程阳侯府的爵位反而要被人指摘，所以只要刘申没了，程阳侯彻底退出朝堂，皇帝看在已故程阳侯的份上定会立他为新程阳侯。
　　“不过这都是奴家听弟弟说的，侯爷这么厉害，哪能真的让自己儿子的事被捅出来啊。”
　　妾室又看了刘平和一眼，只是刘平和现在已经无暇顾及她了。
　　他近几日奔波劳碌，都是为了兄长那些烂摊子，可若这事真的过去了，他也捞不着一点好处。
　　若程阳侯没了，刘申没了……
　　他定了定神，对妾室说道，“你先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