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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 2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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杯子里面的茶凉了,罗伊过来帮忙换上热茶。
封北埋在心里的疑问蠢蠢欲动,忍不住问:“为什么姑姑不太在外面露面,好低调的样子。”
“这个说来话长。”罗伊叹口气,继续向封北讲述他所不知道的封家密辛。
“您从小住在C01草原联盟基地,对家族历史不了解。原本封府是有三个后代,封悯元将军,您父亲,还有封悯怜元首。老封帅原本最属意您父亲做下一任基地元首,但他没有承担起这份责任,选择了美人而不是江山。”
“后来定了封悯元将军做继承人,封悯元将军在外出寻您父亲时意外暴死,因此继承衣钵的重任落在了悯怜元首头上。”
“元首她本无意参政,只热心做一些社会福利事业,最后被逼得接下权杖,却不想张扬封姓,她心里还是觉得两个哥哥适合做封帅,而她除了如母亲般充满同情和怜悯,没什么本事。”
“悯怜元首是过谦了。当年在老封帅去世后,她便把基地治理得井井有条。7年前更是展现出过人的决断和组织领导力,带领三个基地逃生。她其实是个计划周密,考虑周全,担得起大局的人。”
“到现在也不敢歇下来喘口气,一直兢兢业业。这份她所不热爱的工作占走了她太多时间,因此但凡有些不重要的工作,如传达消息,公众发言等,我便承担了下来。我也算是报答元首,将我从福利院带出来,还一路栽培我吧。”
“那个……”封北有些犹豫的开口,“姑姑她一直没自己的小孩吗?”
“不是的。她其实有个和你年龄相仿的孩子的,叫封羽,小时候我俩还一起玩过。”罗伊轻叹口气,“只不过7年前逃生时,他所在的船只不幸受到海尸攻击,继而失控沉没,元首派了精兵去救,却还是晚了。见到人时,小少爷紧闭的舱室里已经灌满了海水。”
“气室!”那位未曾谋面的血亲也做了和封北相同的决定,待在气室等待救援。
“没错!真的是就晚了一步,跟舱室外的海尸缠斗花掉了宝贵的救援时间。”
珍贵的氧气也在那段时间内被海水侵占消耗殆尽。
罗伊喃喃道:“如果没有海尸,如果没有海尸,一切都是来得及的……”
“元首那段时间悲痛欲绝,因为无法排除有人故意引诱海尸围攻封羽少爷的船的可能性,为了不让当时年幼的你成为靶子,成为下一个目标,便没有张扬封家还有个孩子。”
“是啊,偏偏是他所在的船。”
姑姑肯定给儿子安排了行程最安全、防守最严备的高级军|船,如果不是真的点背撞到海尸群,那就是有人在暗中捣鬼。
“这7年你在学院过着普通人的生活,但元首是一直在暗中关注着你的。本来是想在你毕业之后,在岛内有了工作后慢慢认亲。没想到,你主动出击,直接冲到驻外中队去了。”
“果然是封家人,错不了。”他点点头。
封北觉得罗伊对姑姑有些盲目的信任和崇拜,连带着觉得他都是个能人。
不过外界对姑姑的风评也是一边倒的好评,说她既有男子的精明干练,又有女子的体贴细致。
不过落在和她朝夕相处的罗伊口中,就只是:“她只是尽职尽责,守着家里一代代传下来的家业,不敢放松。”
“所以我才希望您能站在元首身侧,不止是为她,也是为强撑着一口气不没落的封家。”他最后说。
“我再考虑考虑吧。”
封北也有些动摇了。
可能驻外中队少他一个也没什么事吧,他想。
晚上,罗伊帮封北安排到客房休息。
经过了这信息量爆炸的一天,封北也疲惫极了。
脱衣服时想起什么,掏出口袋里的绿宝石项链。
这是他从旧基地带来的,之前没记忆时,还会当个护身符。
现在想起来了,是他那倒霉亲娘留给自己的。
小时候自己一人在家,想她时,就会把这个绿宝石项链拿出来把玩。
后来逃生时,也阴差阳错的带上了。
封北看了眼房间角落的垃圾桶。
叹了口气,将那项链团一团塞回口袋。
似乎一沾枕头就睡着了,但梦却一个接一个上演,白日没时间梳理的信息在晚上自动找上门,也不问封北愿不愿意,就自顾自跑马灯般转了起来。
封北醒来时,天才蒙蒙亮,四周一片寂静。他趁着没人打扰,复盘起记忆和昨夜的梦的内容。
记忆最深的便是从小生活的地方,草原联盟基地是重农牧业的基地,没有聚集形的集中住宿,都是零散地围着草场牧场住成一团,形成一个又一个小镇子。
他家就在小城镇的边缘,一边是街道,另一边后门一开便是一片望不到头的青绿色草场。
他的记忆中有太多关于自然的记忆,因此会在记忆沉没后给自己留下一片绿色的残影。
而关于人的记忆,就太少太少了。
先是回忆父母的容貌,却发现有些吃力,隐约能拼凑出不熟悉的人像,跟记忆鲜明清晰的绿色草场形成强烈对比。
封北知道这不是自己记忆出了问题,而是这两人出现的次数太少,他原就没留下深刻印象,此时又何谈记起。
倒是一个笑起来嘴角带着梨涡的身影,此刻在他脑海里清晰鲜明了起来。
她是隔壁家的阿姨。
每天定时定点来敲他的房门,站在窗户边安慰带着眼泪缩在房间里的他,劝说他开门,然后推着他小跑回旁边自己的家:“饭凉了就不好吃了。”
屋内有个比他稍大点的男孩子,听到动静后从饭碗里抬起头,笑眯眯地说:“小北弟弟来啦!”
“我去给你盛饭!”
“你多吃一点!那个鸡腿是留给你的!”
“不要哭了!等会儿带你去抓知了!”
……
封北渐渐记起,邻居家有一个比自己大两三岁的小男孩,自己从很小的时候就是他的跟屁虫。
从最开始去他家吃饭。
到大一点缠着他玩。
总是玩到脏兮兮,又跑到精疲力尽。到了吃饭时间,他总是拖延着不想回去,虽然阿姨并不会责备他俩,但他知道吃完饭,就得再次回到黑着灯的屋子,在一片寂静中自己和自己说话。
不过后来,邻居家的小男孩便被阿姨派来看着他,每天晚上看着他喝了热牛奶爬上床,小男孩才任务解除,关了灯关好门跑回自己家。
再大一点,邻居家的哥哥去了封闭式军|校读高中,只有周末才回来。
虽然是军|校,但哥哥却学会了弹吉他。
他记起在夏日的晚上,哥哥会在草场教他学校里学来的拳法,伸开手掌接他轻飘飘的连击。
在草垛上,哥哥教他弹吉他,他学不会,却连哼带唱的创作吉他曲的旋律,于是正经的教学就变成两人写了曲调和填词都幼稚的歌,两人笑到没有办法顺利演奏下去。
再后来,再后来……
他对那人有了汹涌而热烈的情感,他站在高大槐树下,等待他来赴约。
夏日热意为他额头添上一层薄汗,但不及他内心的紧张和焦灼。
因为他要在那日表白。
“绝了。”封北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记忆是这样。
而更绝的是,他想起自己追在那人身后,以幼稚的童声叫出的称谓是:“嘉述哥哥!”
再大一点两人打闹时,他一个翻滚破开压制,带着灰尘反扑上去,嘴里喊的是:“倪嘉述看我怎么凑你!”
那天等在大树下,一边双手握拳给自己打气,一边自言自语不断反复练习:“嘉述,我有话想跟你说……”
!
封北差点从床上翻下来!
绝了。
直到罗伊来礼貌敲门,封北还在因为记忆的一拳重击而呆滞。
或者说直接被打蒙了。
被带着修剪头发,做头发的发型,再去试衣间试晚上的礼服,封北一路都昏昏沉沉的,光记得礼服的面料一个比一个柔软。
等到他回过神时,夜幕已经降临,而他已穿着裁剪合身的蓝丝绒礼服,乘车来到了夜宴大厅外。
精致高挑的外形让他在下车的瞬间便捕获了所有人的目光,预计会成为圈子里新的焦点,也是新的聚焦旋涡中心。
被柔软材质的衬衣包裹下,他的内心也一片柔软。
因为在有了封家小少爷光环后,他自出现便被温柔对待着。
被带着笑意的目光注视,被掌声欢迎,成为被关注的对象,感觉并不差。
虽然这一切都是冲着“封家小少爷”而去的,并不是冲他封北。
从下车的大门口到主宴会大厅,要经过一个小花园。
夜晚的花园比较黑,只有几盏小灯指引方向。因此封北一路低着头,寻着小夜灯向前走。
不知不觉便到了建筑前,服务生赶忙向两侧拉开宴会厅的大门。
封北抬头,被璀璨的灯光晃了眼。
水晶吊灯和烛台灯盏发出的灿烂金暖光照射下,整个大厅就像宫殿般华丽。
有人正站在门口,此时随着众人的目光看过来。
那人脸上消去了少年的圆润,刀削般的眉眼透着凌冽,目光冰冷凌冽,就像一块冻实的坚硬冰凌般。
他从内而外散发着冷清冷意的寒光,突然和他记忆中穿着背心,刘海被汗湿成一绺一绺,透着夏日气息的少年对不上了。
他目光扫来,一股冰寒之气。
他配得上旁人对他起的外号:“千年冰山”。
封北想起,他是一直有记忆的。
他柔软的心脏突然像被冰刃扎到了般抽疼了一下。
封北回忆起他对过去不屑的态度。
回忆起他与自己见面时并没有表露出丝毫再遇故人的高兴。
回忆起他不想自己加入驻外中队。
他可能是怕自己找麻烦,又或者他从来都觉得自己是麻烦本身。
只想推拒或逃离,越远越好。
将这个缠上来的麻烦精甩掉。
他在看到封北后便转身离开,冰冷的身影融入一片璀璨星河中。
留封北一人在原地彷徨,笨拙应对涌上来的人群。
就一如那天他没有赴约。
封北也是这般彷徨忐忑。
一直等到风中的热意消退。
看着他走远的背影,封北小声说了句:“渣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