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谁不曾是骄傲的少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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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是新学期，但是因为已经上了一个月的课了，大家对于重复不断的小测已经没了开始的大惊小怪。杨芝惠抱着化学卷子懒洋洋的晃进教室敲了敲讲台：“都坐回位置上，老师说这次比较难，你们早点坐好就早点开考。”
其实她只是在办公室数卷子的时候偷听到，另一个化学老师在说有道题有点复杂而已，但是杨芝惠已经习惯了假传圣旨，一句比较难就能让教室更快的安静下来，做了两年的数学课代表以后，眼睛也不眨的说出些方便自己的谎言已经是习以为常的事情。她回到座位上开始读题，另一个化学课代表吴文川则拎着卷子坐到了讲台上监考，开始的几道选择都是翻过来覆过去做烂了的题，杨芝惠一边随意的勾选着一边扫了吴文川紧绷的脸几眼，心中发出了一声若有若无的嗤笑。
她知道吴文川在用自己的方式表达对空降的她的不爽，杨芝惠本来是数学课代表，但新学期的时候班主任想要重新洗牌班委的位置，而高二一整年大考小考的化学第一都是她，所以班主任换了她的职位。她喜欢数学课代表的位置，因为喜欢她们的数学老师，高二一整年每当她不知道坐在班里干什么的时候，都会借着问作业或者抱作业的接口跑去教师办公室，边同数学老师斗嘴边打发时间。她在教师办公室比在教室里更加自由，也不知道是不是某种程度的悲哀。
无论如何，杨芝惠当数学课代表的时候班里的数学作业就是收的最快的，因为她不喜欢第二天早上呵欠连天的收作业，所以当她转成化学课代表，收作业的重心就自然而然地被她从吴文川手里拿了过来。吴文川肯定是不舒服的，但学生主义社会成绩至上，权力永远掌握在跟老师更亲近，成绩更好的学生手中。她被自己发明的词逗笑了，摇了摇头将发散的思绪收了回来，开始专心写后面的难题。
高三的复习才刚刚开始，老师也不敢把太刁钻的题出给学生做，生怕打击了脆弱的花朵们的自信心。杨芝惠又检查了两遍卷子，在几个不太确定的答案边画了小三角之后便站起身，同时听到四周若有若无的吸气声，她打量了一圈周围的同学，在心底露出了一个有些满意的微笑——她又是第一个写完卷子的。
这种攀比其实很幼稚，杨芝惠一边嘲笑自己一边控制不住的打量赵绵安。他正皱眉写着最后一道大题，那道题的确出的很有意思，有几个知识点老师上课只浅浅提了一嘴，还要和还没复习到的章节联系起来作答。她将卷子压到讲台上后便斜靠着讲台发呆，有些期待的看着赵绵安的侧脸——如果说班里谁还能将那道题完整答对，她暗自揣测着除了自己应该只有赵绵安了，哪怕是自己，有几个空下笔时其实也不太确定。
赵绵安在高二上的时候用全班第一的成绩吓了所有人一跳，二班第一的位置永远没人能连续两次考试都坐着，总是有让人意想不到的黑马窜出来，就像高一下的她一样。她用手有一下没一下卷着自己披散下来的发丝，当时赵绵安的化学只差了她两分，让她提起了对他的兴趣。班里已经很久没人能考到这么接近她的分数了，自从考过化学年级第一的苏落出国以后，杨芝惠每次考化学都感觉有些索然无味。她知道自己会是全班第一的，没人能考的比她更好了，她总是有这种没有缘由的自信。
“收卷子了吧。”她敲了敲讲台吸引还在和化学大题纠缠的吴文川的注意，他短暂的抬头摆了摆手又低头继续争分夺秒的在草稿纸上划些看不懂的字迹。杨芝惠扫了一眼已经隐隐有些骚动的班级，大部分同学都已经放下了笔，有些是胸有成足有些是干脆放弃，好几个向来不安分的学生正在小声的交换答案，争取从几个不确定的答案里投掷出大家都觉得对的那一个…赵绵安正撑着脸笑眯眯的看着她。
注意到他的目光的杨芝惠心突然顿了一下，她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转开了视线。她向来害怕别人的打量，因为在童年时，那几乎就是嘲笑、挖苦、窃窃私语的代名词。杨芝惠知道自己经常敏感过度，别人无意的小动作都能让她放在心里很久，像一根又一根的小刺，扎的人心里不舒服。
吴文川还在写，指望他是指望不上了，反正按照每次化学考试的惯例，他最后都会扯过随便谁的答题卡把还没填上的窟窿匆匆补一遍，从那个趴着的身影里很难看出他当初是从重点班下来的人，或许也曾经是自信满满对所有作弊不屑一顾的少年，人总是很容易在做不到的事情上和自己握手言和。杨芝惠有些唾弃自己心里升起的怜悯和不屑，她身体的某个部分总是刻薄的让人生厌，有些时候她会很感性的管那个部分叫少女还没打磨干净的棱角，但更多时候她只会把那个部分关起来，用锁链一层一层绕上很多圈，她讨厌自己身上所有会让人讨厌的部分，并且管那些部分统称为人性的黑暗面。
“收卷！”她提高了声音，就像往油里泼了一碗水，将教室嗖然炸开。
最后一排坐着的同学站起身开始一排一排往前收，她走下去从还在埋头挣扎的同学手里拿过答题卡，一排，又一排，然后是赵绵安那排。
赵绵安正把自己的答题卡递给学长“参考”，她挑起眉敲敲光明正大做交易的两人的桌子，赵绵安飞快的将答题卡往她怀里一扔，举起手做无辜状：“这次最后一题好难，你算出来钙的百分含量是多少啊”
“23.6%”杨芝惠一边将赵绵安的答题卡摊在抓耳挠腮可怜巴巴看着她的孟芸面前，一边扫了一眼他的答案：“跟你一样。”
“哈！那我就放心了。”赵绵安眉开眼笑的靠回椅子上，右手不安分的转着笔：“我问了一圈都说是47.2%”
从一脸得救了的孟芸手里拿回卷子，杨芝惠忍不住没好气的冲正笑的狡黠的少年翻了个白眼：“你不要每次都当着化学课代表的面光明正大说你在对答案行不行。”走了几步又补充道：“一个两个上课都不听讲，老师说了处理盐酸类的时候比例是一比二的，估计都当成硫酸类做了。”
然而全部收回卷子以后，杨芝惠边走在去教室办公室的路上边把赵绵安的答题卡又找了出来：“ABACC…我就说这题该选C，一帮人都选D真是吓死我了。”
只要赵绵安和自己答案一样就放心了…杨芝惠的脚步微不可闻的顿了顿，又忍不住自嘲的笑着摇了摇头，这是一种多么不讲道理的信任。
听化学老师改卷子总是很有意思，不亚于听一场几十分钟不重复不带脏话的骂人现场。杨芝惠趴在化学老师身边笑得眉眼弯弯，在老师问这几个人是不是又在考试时交头接耳说小话的时候露出无辜的表情：“是吴文川在监考，我在做题没注意。”
就让吴文川去得罪人吧，处理现在的人缘关系已经足够让她焦头烂额了。
回到教室的时候孟芸已经和同寝室的项可可冲回寝室洗澡了，杨芝惠在心底发出了一声叹息。自从上了高三以后孟芸就渐渐和她疏远了，其实也没有什么矛盾，似乎只是她们两个人的习惯渐渐不一样了。芝惠冲往自己走过来的李江月笑了笑。但她不是不难过的，十几年的友谊，哪怕再不想，她成长的痕迹里也都是孟芸。
李江月有时也会感叹杨芝惠和孟芸举手投足的一些小习惯的相似，她曾经说杨芝惠和孟芸“就像同一本书的儿童版和成人版”。但如果是同一本书，讲的总归是同一个故事，杨芝惠知道她和孟芸经历的不是同一个故事，并无法控制自己不因为此而对孟芸有些怨恨。孟芸什么也没有做错，但这就是她最大的错。
“马上就要第一次月考了呢。”李江月走在她身边，突然感叹了一句。杨芝惠顺着她的目光抬头看天。今天的天气不算太好，整个天空都被雾一样的云拢盖，但依旧很美，让人忍不住想象云层后是不是有着每走一步就发出“呜——”的一声的城堡，或是咯咯叫着下金蛋的母鸡。李江月的声音柔软，像她的名字一样，让人想起潺潺流水上倒映的一瓢清冷月光：“不知道我们很久以后回忆起现在，会不会记得这一天。”
“谁知道呢，可能就因为你这句话，让今天从普通的一天变得和平时不一样了。”杨芝惠笑了起来，她特别喜欢李江月的一点在于，她们两人有时会同步的悲春伤秋，契合的就像是在照镜子：“可能本来今天应该要被丢进短期回忆处理厂的，除非下午的化学考试成绩出来出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结果你一句话把它提进长期记忆里了。”
“那工作的香肠小人大概现在正在我的脑子里发飙‘拜托谁让这个智障闭嘴吧，别再增加我们的工作量了！’。”李江月大笑。
不过今天的确有些不一样，杨芝惠坐在座位上转着笔。下午和李江月聊了会儿小说，把她看书的瘾又给勾了起来，所以写完了作业以后不是很想继续做生物笔记的整理，只想找找看能从什么地方找本书出来看。教室里的空气循环永远遵循四角寒冬中间酷暑的盆地原则，杨芝惠的座位靠后，正对着风口吹个不停，忍不住有些冷的抱住了胳膊。她又一次愚蠢的把校服外套穿回了宿舍又忘了带回教室。
“喂，问你道题。“赵绵安披着件外套蹲到她身边，手里是下午刚考过的化学卷子——她已经把从老师那里拿来的答案抄到白板上了，虽然被大堆的各科作业可怜巴巴的挤到了小角落里。她伸手接过试卷，冰凉的指尖碰到赵绵安温热的手掌，她忍不住在心底唾弃了自己一声，到底为什么没脑子的忘把外套带回教室了！
赵绵安显然也被她手的温度吓了一跳，但紧接着做了一个她没有想到的动作。少年毫不犹豫的握住了她的手，热度源源不断的从两人皮肤相接的地方传递过来，舒服的让她想眯起眼睛：“你手怎么这么凉，我看你穿这么凉快还以为你坐在海南里头。“
“屁话这么多，到底是不是问题的态度。“杨芝惠用没有被握住的手摊开卷子，有些不舍得将自己的手从赵绵安手里抽出来。但握一下还能归结到朋友之间的打闹，赖着不收回去就过界了。赵绵安的热度还停留在右手上，她轻轻揉着自己的左手，想要将那热度分的均匀些：“哪道？”
题不算难，三言两句就能解释清楚。杨芝惠把卷子还给赵绵安的时候有些眼馋的拉了拉后者披在身上的外套空落落的袖子，晚修还有一个多小时才能结束，真是难熬。
“喏，给你。”柔软的织物上还带着少年的温度，杨芝惠愣愣的抓住赵绵安的外套，被后者附赠了个白眼：“第一次见到感冒还能忘带外套的猪。”
心里慢慢的涨上了些许欣喜。杨芝惠将手伸进对她来说有些宽大的袖子里，赵绵安遗留的热度和气味暖暖的包裹住了她。是不是每个少年的衣服上都会残留着洗衣液好闻的香味？她有些出神的想。
和赵绵安的交情大概就是建立在一场又一场化学小测里的吧，杨芝惠梳理着自己的人际关系，有些雀跃。
自己是不是，又多了一个朋友了？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谁不曾是骄傲的少年
